趙大禾自覺還是理智的,他不習慣在酒店裡或賓館裡去做那些可以讓人抓住把柄的事。作爲趙氏礦業公司的董事長,趙大禾有很多地方可以被他人利用,就像鄭重陽利用他一樣。那次趙大禾帶著女子回家,天色已經很晚了,女子纏著趙大禾的身子,雙雙進入到了趙家豪華的房子裡。趙大禾問了下保姆,知道靈靈在隔壁進入了夢鄉,所以在房間裡,他跟那個女子說話的聲音有些大,甚至引起女子哈哈大笑,他也沒過多的阻止,因爲那些聲音還沒有大到足以能把人從睡夢中驚醒的地步。趙大禾沉醉在了一次難得的放鬆時刻。
但偏偏這時就出現了意外,就在趙大禾抱著女子坐在大腿上,把滿是鬍渣子的嘴巴湊到女子的嘴脣上時,靈靈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她已走到趙大禾的房間門口,小手一推就把房門推開了,她看到了一幕不該看到的鏡頭。
靈靈總是會在一個特定的場合突然冒出來,就像在趙氏大樓的天頂,那次看到鄭重陽把宋尋源推下去一樣的情景。也許她有先天性的某種感悟,這種感悟的好壞也沒有人能夠下出定論。假如我知道趙大禾在把靈靈帶大的這十幾年中,所遇到過多次此類的情況,我一定會認爲靈靈確確實實就是個巫女,一個不能用平常眼光去看待的小巫女。年齡不大,但已得道真諦,修煉成精。
鄭重陽的恐懼在看到靈靈的一瞬那,纔開始淡下去,他慶幸上天沒有將他打入深淵。他沒有趙大禾的那些遭遇,也沒有見識過靈靈的古怪神奇。他只知道這個女孩子能在自己的視線裡再次出現,他就還有挽救一切的希望。
乘著出租車還沒到來,鄭重陽緊踩了一腳油門,開到她的面前,然後打開了車門。
靈靈很驚訝地望著他,但沒有驚慌。一會兒,她就露出了笑容,衝著鄭重陽點頭打了個招呼。鄭重陽也朝她露出了微笑,說:“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讓我好找啊。”
靈靈說:“在車上我鬧肚子了,就下來找了個廁所,你還有事嗎?”
鄭重陽說:“大事倒沒有,只是想起還有幾句話沒跟你說,想再麻煩你一下。”
靈靈確實沒有顯得害怕,她大大方方地坐上車來,繼續吃她的薯片,嘴裡說道:“不用客氣,我們這麼熟了。我知道你老是忘事兒,以前在我爸爸公司裡就知道了。”
小女孩的冷靜在鄭重陽的意料之中,現在他覺得必須要重視她,不能再用對待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她了。她是個小巫婆,一個小魔鬼,自己稍不留神就會被她的巫術吞噬掉。
不過鄭重陽倒是忘了以前在公司是怎麼忘事的,對她的這個話,感到幾分疑惑。自己從來都是計算精確的,從來都很少忘記什麼事——除了那次非同尋常的賭局。他想問她以前自己忘的是什麼事,後來想到那盒錄像帶,他又收回了想問的話。
靈靈仍在吃她的那包薯片,好像什麼事都不會發生,還問他要不要。鄭重陽有點佩服她的天真,可能是無知吧,她對所處的危險還沒有足夠的意識,無知者總是會比較快樂的。鄭重陽掏出根菸抽,鬆弛了一下神經,對這個女孩,他的耐心儘管越來越差了,但還是要繼續下去,還好就剩一小段功夫了。
煙只抽了半截,鄭重陽就把煙丟了。他把車開動,穿過兩條公路,來到了郊外,來到一幢很偏的房子邊。鄭重陽拉直了臉,用比較嚴肅的語氣對靈靈說:“你暫時先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吧,因爲你是個小罪犯,知道嗎?”
靈靈滿臉不解,看他一下,然後輕輕地說:“我不是。”
鄭重陽湊近那張小臉,說:“你是。你在跟警察做對。據我所知,你跟那些綁匪關係很不錯,每次打電話通風報信時,都讓我們撲了個空,我們連他們的影子都沒找到。”
靈靈開始不說話,她垂下眼簾,不去看鄭重陽。
鄭重陽繼續說:“你報的信都是假的,知道嗎?可是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告訴我那盒錄像帶放在哪裡,帶我去找到它,你就立了大功……”
靈靈還是不說話,她的任何辯解都毫無力量。她的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看,腳上穿著的是一雙紅皮鞋,上面繡著一對花蝴蝶。這雙鞋已經沾著一些泥土,花蝴蝶的顏色沒那麼鮮亮了。她想找塊紙巾把它們擦一擦,但她並沒動。這雙鞋是孫菁託趙大禾送給她的。
鄭重陽從懷裡搜出那隻小型掌上游戲機,丟給靈靈說:“好好想一想,我還會再給你一點時間,不過沒有太多,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比其他人懂事……”
在靈靈的幻覺裡,鄭重陽的聲音漸漸失去了聲響。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公園,一個嫩嫩綠綠的大草坪。一個女人站在草坪中央,那是孫菁的影子,孫菁在向她微笑,向她招手。靈靈轉過身伸出手去,她要跟著孫菁離開這裡,離開面前這張已經變得猙獰,變得醜陋不堪的臉。她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絲害怕,雖然很弱很弱……
那天的天氣變得很快,剛剛還是一輪烈日普照,轉眼就下起了小雨。小雨之後開始雷聲響動,天空中烏雲密佈,眼看著一場更大的暴雨將傾空而下。鄭重陽在靈靈的頭頂上拍了兩下,轉身從屋子裡出來,鎖上了房門,再從客廳出來,鎖上兩道不鏽鋼鐵門。最後到了院子裡,他把車子開到了路邊,再返回來把院子的大門鎖上。
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握之中,不過還不算最終的勝利。這幢房子是鄭重陽的一處私宅,偏僻寧靜,沒有多少人會往這裡經過。雖然能望見對面的幾幢別墅,但都離得比較遠。小女孩被他被鎖在了最裡面的一間屋子裡,沒有一個人會知道,因爲屋子的隔音效果好,她任何的喊叫聲都不會有人發現。
那天的暴雨剛剛落下時,天上的黑雲卻已散開了一大片,天色小半邊黑暗,大半邊變得幾分明亮。但那雨還是下得很急很大,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打在臉上隱隱疼痛。另一邊的我正好去報刊亭買了一本雜誌消遣,還買了一包煙,回到住處邊抽菸邊等著停雨。我從桌子上拿起已經充好了電的手機,給叮叮打了一個電話。
因爲我仍在被警方通緝中,我的住處很凌亂,不敢固定自己的行蹤,所有什麼都是臨時的。我除了關心韓舟之外,就剩下去調查著老田死因的念頭。對靈靈卻不太擔心,對她的尋找是我力所不能及的事,我想她憑著那股子邪氣,一定能給找她麻煩的人帶來麻煩。
幾天後我碰到了叮叮,他瘦得很厲害,臉頰顴骨凸起,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他現在在一個貿易市場裡面給人家做事,每天往一輛輛大貨車的車箱裡上下搬動貨物,做得好像也不會不甘心。我笑他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叮叮毫不介意,說:“這有什麼關係的,大丈夫能屈能伸,現在我做什麼事情都已經無所謂了。”
我詫異:“爲什麼,這麼大徹大悟了?”
叮叮面露幸福狀態,說:“柳慧慧已經了答應了跟我結婚。”
我並不意外,除了說恭喜之外再說不出其它。我問他:“柳慧慧現在在哪兒,我想找她問點事兒。”
叮叮說:“你又來了,你最好別再找她了,那個女孩子的事弄得她有點神經過敏,她不想插手進去了。”
我罵道:“我也沒想再叫她插手,我只是瞭解點情況。”
幾天後我才認識了那個叫阿四的人,在劉麻子的茶館店裡。我去那裡是因爲一次路過,我在那兒坐了一會兒。劉麻子一見到我,就恨得咬牙切齒,對我上次捉弄的事耿耿於懷。他說:“你小子他媽的淨做不義氣的事,孫菁那件事算是我白白幫你跑腿了。”
我斜眼盯著他,拿起他桌上的煙抽,還叫去給我泡壺茶。見劉麻子不動彈,我拿出一張警方的通緝令扔在他面前,說:“你可別惹我,惹急了擔心我把你也說成是同謀犯。
劉麻子掃了一眼那張紙,果然有點害怕,嘿嘿地陪著笑臉,問我有什麼事,沒事就別牽連了他。我笑著說:“放心吧,哥們還沒那麼快栽進去呢。“
在那閒聊時就看到了阿四,他也跑到這張臺子上來八卦新聞。這人長得極難看,一張臉扭曲變型似的彎成一個地瓜形狀,天生的一副垃圾相。聽劉麻子說過,他還是個十足的大色鬼,因看上了劉麻子這裡一個燒開水的半老女人,就經常往那兒跑得歡,劉麻子也順便利用他給自己做些事。
阿四特喜歡聊天,沒多久我們就熟了起來,阿四聽說我在被警察通緝,深表同情地說:“現在人都要有個靠山,否則就混不開,你在局子裡有熟悉人嗎?”
我遺憾地說:“沒這個命啊,要不然也不至於弄得這麼慘。”
阿四嘿嘿地笑,一會兒就忍不住炫耀著要我去投靠候渚,他得意地說:“候爺纔是真正的一座靠山,現在都是這一帶的霸王槍了。”
我裝著糊塗,問:“他有什麼能耐做這一帶的霸王槍?”
阿四露出驚訝的神情,說:“候爺的兄弟是警察的頭兒,你不知道嗎?”
我故意裝著一點都不知道:“那是誰啊?”
阿四說:“大名鼎鼎的鄭重陽啊,那可是個一頂一的人物,有了他這樣重量級的人做靠山,誰還敢跟我們做對啊。”
我不動聲色地說:“真是牛啊,哪天真要拜託你給引見引見。”
像一個錯綜複雜的傳奇故事,終於在偶然得到的一個線索中雲開日出了,我把所有的信息串聯在了一塊,像拼湊圖片一樣拼出了一個驚天的情景。小說.拯救最後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