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靈跟著警察去了後,我沒有去猜測會出現什麼後果,這個小女孩十之**要落入那個叫什麼鄭重陽的掌握之中。如果他們兩個(趙大禾與靈靈)說的這件事是屬實的話,我就只有等待著好看的故事發生了。在我潛意識裡,我認爲靈靈不會出事,這孩子的邪勁一上來,誰都擋不住,這是有目共睹的。
那天叮叮跟我在小屋裡貓了兩小時辰,閒著無聊,我徵求叮叮的意見,問要不要給趙大禾打電話,告訴他這些天發生的事,估計這會兒他知道了靈靈在鄭重陽手裡,肯定又會對我暴跳如雷。叮叮不搭理我,使勁按著電視遙控器,弄得電視畫面跳來跳去,沒出現一個好看的頻道。我煩躁地說:“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手就不能停停。”
叮叮停下來,突然說:“我很想跟柳慧慧結婚。”
我嚇了一跳,摸了摸他的額說:“跟誰結婚啊?你再說一遍。”
叮叮重複一遍:“柳慧慧啊,我現在特別想跟她結婚,結婚,結婚……”
我直撇嘴巴,斜眼對他說:“你又來了不是,這話你不是說第一遍了,我可沒覺得你有這麼大的愛好啊。”
叮叮說:“你別老這樣的口氣,我承認以前是這樣,可現在不是了,以前我瘋瘋鬧鬧的對任何事也不上心,人不能總這樣吧,是不是。”
我說:“是啊,你過去和現在說的都很在理,不懂你是怎麼啦,近來就這麼點事,難道也刺激你了?你不知道柳慧慧對你沒多大意思嗎。這種女人……”
叮叮說:“不是這樣的,她其實是在放縱自己,她曾經受到過傷害。”
我繼續撇著嘴,一副不屑的表情:“很多人都受到過傷害,我也受到過,但又能怎麼樣呢,柳慧慧對老田的感情要比你好上一百倍,這是大家都親眼看見的。”
叮叮說:“你懂什麼,你又沒受過傷害,要也只是你肛裂屁眼上受過傷害吧,就想了幾次做變性,我這念頭總比你要積極得多吧。”
我嘿嘿地說:“你怎麼知道,偷看我上廁所了,小心我撅你一眼睛大便。要知道人一落魄起來就會脆弱,我們幾個也就老田適合成個家,可不也早死了。”
叮叮向我擺出了十條可以跟柳慧慧結婚的理由,大有可以整理出一部家庭婚姻律書的架式,可我一條都沒聽進去,也不想去聽。我想打擊叮叮的時候,突然又泄了氣,因爲這時我想起了韓舟,想到了自己的事。
兩個女人,雖然職業不同,但喜歡她們的男人卻又是同一類型。我和叮叮是否都有一樣的可悲情節?與其說我是在破滅叮叮的信心,不如說也是在否定自己,給自己也打下一針預防的強心針,爲我的註定失意先鋪墊好一個藉口。我在想如果我真有要結婚念頭的話,心裡認可的人就只有韓舟了。
自從我與韓舟分開之後的那天,我就沒聽到她的消息,她也沒打電話給我。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她被鄭重陽監控起來了,以爲她是在生我的氣。我想打電話給她,可又不敢打,怕給她帶來更多的麻煩。我很理智地寂寞了一陣子,這時看到叮叮的情緒,又勾起了我對那場戀愛的無限憧憬。
柳慧慧的故事是後來叮叮跟我說的,聽了之後我的確有點觸動。我扶著叮叮的肩膀,想表達點什麼,又表達不出來。叮叮已被柳慧慧的故事引起了更大的同情心,他說:“她連這種事都會告訴我,說明她已經把我當做了最信任的人。”
我說:“可能是吧。釋迦牟尼說過,人的靈魂在蛻變以前都是迷亂的,行爲只是一個人的一種表象,什麼時候放下了一切,什麼時候都可以成佛。”
叮叮說:“你又瞎編東西蒙我,釋迦牟尼在哪裡說過這句話,你找我看看。我也不明白什麼佛不佛的,只想找個女人完成下一代的任務,不然咱也沒個接班人了。”
我疑惑地說:“柳慧慧能生孩子嗎,你上次都說過她不適合生孩子,自己都帶不好。”
叮叮說:“還沒生怎麼知道不適合,那不一句玩笑話嗎。”
爲這個事,叮叮至少傷感了一個多星期,甚至有一天還很動情地擠了兩滴眼淚出來。我從責罵他開始被他弄的心情低落。看來男人脆弱時,比女人都更難勸,而且我也沒有權力再責罵叮叮,我不敢把柳慧慧跟我在牀上的那些激情場面都一五一十告訴他,叮叮至少還沒有作出對不起我的事,作爲哥們,是我先對不起他。叮叮的結婚心思可能是累了的緣故,特別是他跟候渚的較量又失敗了,這會兒我再刺激他,他可能就徹底崩潰了。
我想到一句話,改朝換代的日子到來了!雖然這個比喻有點不恰當,但多少能概括我與叮叮此時糟糕的心情。我對目前越來越失意的境況由衷地感到了傷悲。
晚上,叮叮說要去柳慧慧那兒找她敘敘舊情,穿戴整齊後跑出了屋子。我在房間裡吸著悶煙,想著亂七八糟的心事。沒隔多久,見叮叮又回來了,我問他:“怎麼了,是柳慧慧跟了別的男人,還是你改主意泡髮廊妹了?”
叮叮說:“不是,是想起候渚的那件事,越想越不甘心。”
我往地上狠狠吐了口痰,說:“你還天真起來了,我上次那樣說只是一時的氣憤,你可別當真了。那小子要是沒靠山敢這樣?識時務者爲俊傑吧,你有多大本錢跟他賭氣?”
叮叮不做聲,想了想說:“要不去騸動劉麻子與他火併,這可是上次你說的?”
我搖晃著頭,說:“算了吧,劉麻子不是這號角色,是的話早不等現在了,人不會給尿憋死,咱倆在這個城市沒得混了,大不了到外地去給人當保安。”
叮叮被逗樂了,說:“有誰敢請我們做保安,那不是引狼入室嗎?”
我在想,真不知道在這個世上還有哪個女人真正肯爲我們停留一生,不因爲錢,也不因爲地位,死心塌地跟我們茍且偷生。以前老田會很霸氣地說,只要你兜裡有足夠的錢,這就不是個問題的問題。但此時叮叮的感觸大大影響了我,有些東西不是你有信心就能得來的,有錢可以買來女人,但買不來愛情,女人與女人的區別有時也不可以隨便替代。
我定了定神,決定還是把叮叮扔給我的垃圾情緒先丟到一邊。要想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必須心腸硬狠一些,脆弱是危險的武器。我把柳慧慧在遊戲廳裡看到的情景仔細回憶了一遍,過濾了想要探尋的事情。於是我拿起電話,打給了趙大禾。
在電話裡我簡單彙報了一下,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口才這麼好,能夠把想表達的東西說得如此流暢,沒有一些結巴。我告訴趙大禾,我已經盡到了責任,但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靈靈,而且我自己還在被警方通緝中。
想不到這回趙大禾沒有很激動的反應,他不再責備我,只是隨意地說:“這也就沒辦法了,都是天意,天意是不可違抗的,就看靈靈的運氣了。”
我對趙大禾的表現有點意外,顯然他對靈靈被警察帶走有一定心理上的準備,我還在傻瓜一樣充當聖人。我暗地裡罵了他娘幾聲,覺得這傢伙還是有事在對我隱瞞。我們冷淡地聊了一聊,在掛電話時,趙大禾突然提出要我出來好好談一下。
“電話裡爲什麼不能談?”我問他。
“放心吧,我不會報警的。”他嘲笑了一聲,“要是任何事情都能在電話裡談,還要那些寫字樓、會議室幹什麼?”
“你別在我面前擺你那譜兒,現在我不敢隨便走動,能去哪兒啊?”
“我有一個地方可以。”
“什麼鬼地方?”
“到趙氏大樓的天頂上談吧,在那兒聊天絕對安全。”
“安全”這個詞從趙大禾嘴裡蹦出來,感覺他還是心裡沒底。我本來想諷刺他一下,說那個天頂要是絕對安全的話,就不會出現這些破事了。不過,我對趙氏大樓又有一點新奇之感,特別是聽靈靈說過那個故事之後,我越來越覺得它有些神秘。尤其是那個天頂,那個被靈靈描繪的花園一樣的天頂,竟能夠驚動一個警察局長在那裡設局殺人。
真正意義上我只去過一次趙大禾那裡,就是上回在他辦公室裡,過於緊張和匆匆,什麼也沒覺察到。從樓底仰望上去,只見大樓棱角分明,琉璃牆磚光彩奪目,巨大的廣告牌把人襯托的特別渺小,還有那幾個氣勢宏偉金光燦燦的大字——趙氏礦業集團股份責任有限公司!我曾經仰視了它們很久,研究它們背後一系列一個挨一個的大人物。在雪白的天空下,這幾個字更顯得招搖。以前我跟叮叮在這兒踩線時,叮叮就對這塊招牌生氣不休,說整個城市恐怕就數它最張牙舞爪了,真想一把火燒了它。
趙氏礦業公司人氣一直都很旺盛,整幢樓始終人來人往,充滿了繁榮的景象,也象徵著它無限的巨大商業活力。站在大樓的面前,你纔會知道什麼是有錢人的氣派,才能深刻體會什麼是有錢人的囂張。門口一溜兒排著十幾部各種款式的豪華轎車,嶄新無比,一塵不染,像在大型車展上向人們張牙舞爪地炫耀。每部車的旁邊,都守著一名穿制服的保安站在那兒看護,跟古時候看護馬匹的馬伕一樣,以防止像我們這種小混混的非分之舉。
想象這車裡的人都與趙大禾有生意往來,都是非同一般的人物,我小心翼翼把車停在了上次停車的地方,離公司有一段不小的距離。我戴上了一副墨眼鏡,用全方位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這幢樓。大樓筆直地聳向天端,安靜地孤立在鬧市區裡,一點都看不出它的上面曾經往下掉下過一個人,一個稀裡糊塗被人終結了性命的可憐蟲。
我搜索了一下大門前空曠的地面,想象某一處可能是從上面掉下這個人導致他生命滅亡的地點,但這裡到處都鮮亮如新,找不著一點痕跡,就算曾經染過鮮血,現在也讓人擦洗乾淨了。人死了就是一堆爛泥,一把枯骨,比街邊上一條撒歡兒的哈巴狗都不如。
上到了天頂上,我站在靈靈攝像的那個角度,盡力去感受她當時的心情。
這個地方,甚至樓頂上所有的角落,都察覺不出一絲邪氣和罪惡,因爲這裡真的太漂亮太雅緻了,很難與商業性的東西聯繫起來,更難與殺人這兩個字劃上等號。這裡確是一座空中花園,優雅的情調不是用言語能夠表達出來。早知道有這麼個好地方,幾年前與韓舟談戀愛時,怎麼也要乞求趙大禾施捨一次在這裡過一夜浪漫。
趙大禾幾乎是坐在花叢間,姿勢不是很對勁,半撅屁股挨著椅子的邊沿,像長了難受的痣瘡。成片叫不出名字的怪樹葉兒佈滿在樓頂的不鏽鋼管架子上,覆蓋在趙大禾周圍,把他弄得像個唸咒語的巫師。
我環顧著這裡的一切,爾後彆扭地坐到一張精緻的椅子上,與趙大禾呈四十五度角。我對他笑了一笑,說:“原來這裡就是你蹲點的巢穴,有點意思。”小說.拯救最後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