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郊外之前,我決定先去東城區看一下劉麻子。
劉麻子那兒基本上已經沒人氣了,聽說是給上面三番五次檢查弄得,劉麻子早被弄得筋疲力盡了。晚上去的時候,原來人聲鼎沸的賭坊現在已改成了一座茶館店,冷冷清清、零零星星圍坐著幾個閒聊的老頭或中年男子。這地方本來就偏僻,夜晚看不到幾盞燈火,全仗著劉麻子的號召力才勉強聚來了幾個人。現在劉麻子清靜不下來,聽慣了熱鬧的人突然靜下來會很不適應。所以茶館雖然是茶館,卻也能看到幾副麻將被幾個人摸的稀里嘩啦,就算會暗中賭一兩個小錢玩,也純屬是自娛自樂,折騰不了大泡泡。
看到劉麻子愁眉苦臉有樣子,讓我同情不已,想起上回他被那個土老闆與神秘女人玩弄的情景,我又心裡一陣偷笑。人不能永遠走運的,有時一次打擊就足以把人徹底摧垮。
劉麻子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完了,完了,哥們算是完了?!?
我自然可以體會他說“完了”的意思,土老闆弄掉他幾十萬,加上老公子對他近來的一些罰款,劉麻子的境況已是捉襟見肘了。但我還是安慰了一下他說:“別灰心啊,古話講的好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看現在這社會,是三年小弟,三年老大,誰不是在博機會啊,有機會再博他一把回來,什麼都有了。”
劉麻子搖晃著一顆大蒜腦袋,一臉沮喪:“不可能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機會還能總向著我啊。上次輸那些錢我到是沒怎麼心疼,氣得就是這家賭坊被人端了,我的什麼財路都斷乾淨了?!?
這話的確不假,劉麻子輸錢可以不眨一下眼睛,那是因爲他有底氣,這賭坊就是他的搖錢樹,他的底氣。一個人如果沒了底氣,活著也就沒什麼意義了。這家賭坊雖然不是很大很氣魄,但每個月帶給劉麻子的收入應該是可觀的,現在他沒了這底氣,簡直算是落難了。我頓時聯想到西郊外的候渚,同行是仇人,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消滅劉麻子的罪魁禍首,我現在要是跟劉麻子一說,這傢伙絕對要跳起來操刀去劈人。
我與劉麻子閒聊了一會,臨走時交給他一項任務,讓他幫我找一個人,找著了給他五萬塊錢。劉麻子睜大眼睛。說:“是誰啊,你的仇家吧。”
我說:“就上次我們一塊賭錢的那女的,她叫什麼名字來著,是不是叫孫菁?”
劉麻子笑了,說:“是啊,你找她做啥,不會想泡她吧。”
我掏出一疊錢在手裡掂了掂,然後扔在茶桌上,說:“這裡是一萬塊路費,其它的你找著了她我再給你?!?
丟下滿腦糊塗的劉麻子,我走到公路邊上,叮叮的車停在那兒等我。叮叮問我:“怎麼去那麼久,我差點以爲你倆又開賭上了。”
我點了根菸,不屑地說:“現在的劉麻子是一隻脫了毛的公雞,要多慘有多慘,他已經沒資格再跟我玩了?!?
我們直奔西郊外,叮叮輕車熟路帶我找到了候渚的地盤。
那兒果然有些人氣,但還不是太多,從門外幾部豪華的小車來看,估計名氣還沒怎麼打開。我們下了車後,叮叮給一熟人打了電話,這地方沒熟人帶是進不去的,任何一個做這行的都會防止“條子”來暗中端底。這裡所謂的賭場,其實就是一間很大的禮堂式的房間,估計是哪家倒閉工廠的廠房還是車間,很空曠也很舊,牆上到處都是洞眼,每個人說話的聲音在屋頂上打著飄飄又繞回了自己耳朵裡,像一個大音響似的發出“嗡嗡”的共鳴聲。
叮叮扯了扯我的衣服,說:“這裡氣氛有點不太對,沒有劉麻子那裡隨和,陰森森的,坐哪兒都像有一對眼睛盯著你背後。”
我說:“這是新開的,自然套場子的小弟多點,誰不怕有人來搗亂啊?!?
叮叮笑道:“那候渚也不是吃素的,沒這膽敢在這開啊?!?
我想起王欽說的話,如果候渚確是跟老田的死有關,那麼我就不能在這兒太顯眼了,不然別人對我戒備起來就做不好事了。我對叮叮悄悄地說:“今天你跟他們玩吧,我到處去溜溜,看能不能打聽到點情況。”
叮叮急了,說:“我怎麼行啊,三兩下準被他們弄死?!?
我不理叮叮,丟下他閒逛了一圈,東看看西瞧瞧。這時就看到一個勢氣不凡的人,他迎面朝我走來,身子架高大威猛,一臉詭譎的笑容,令人瞧著不舒服。我本來想避開他,但他是從正面走來的,要躲已經來不及了??吹竭@個人,我猛然想起了以前,好像有那麼一次與老田一塊時見過他。那時還不知道他是誰,也沒聽過他太多信息,但我現在馬上知道他是誰了,他就是名聲很響的候渚。
果然,當我用候爺的稱呼向他打招呼時,他衝我裂嘴笑了,說:“你好像是老唐他們那圈子的人吧,感覺有點面熟啊?!?
我心裡暗笑,用這種指東搭西的錯詞來套我,打壓我,這方式並不怎麼新鮮了。我丟給他一根菸說:“不是,候爺健忘了,我跟老田是鐵交哥們,他跟你挺熟的啊?!?
候渚呵呵地笑笑,臉色有點不太自然,聲調吱唔起來,說:“老田啊,有點熟悉吧,只是一塊玩過幾回牌,但交往不深?!?
我說:“聽他提過你好幾回了,要不是他出了點事,都想一塊過來拜訪你?!?
候渚就問:“他出什麼事了,惹官司了還是生病了?”
我說:“死了,那天跟你喝完酒之後,他就死了。”
候渚沉默了片刻,說:“這麼巧,是什麼原因啊?”
我說:“人老了,體質就差了,是腦溢血,喝酒過量了吧。”
候渚嘆息一聲,說:“罪過,要知道他酒力不行,那天就不讓他喝那麼多酒了?!?
我一直使勁盯著候渚的表情,想從他的言行舉止中捕捉一點蛛絲馬跡,但是毫無收穫。就算有什麼異樣,也不能說明他就一定與老田的死有關。我挑了張椅子坐下來,跟候渚聊了起來。這傢伙不太與我聊得來,仗著大我十來歲的樣子,擺出一副老大的架子,沒聊幾句就找藉口走了。我甚感無趣,一會兒看到了走來走去的叮叮,我就拉著他離開了賭場。叮叮嗷嗷直叫喚,問我怎麼這麼甘於淡漠,跟以往嗜賭成性的風格大不一樣。
上了車,我跟叮叮說:“我想去老田老婆那兒問點事情,今晚沒什麼心思玩了。“
這時叮叮突然一指前面說:“你看那車,是不是那個女人的?”
我順著叮叮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一輛鐵灰色的“大奔”停在幾輛車中央,車牌很扎眼,是孫菁的車!我興奮起來,急忙左右看看,沒見到車主,估計是在賭場裡面玩上了。叮叮也來了勁,說:“這裡哪能見到人啊,再進去瞧瞧吧,沒誰又能看到什麼精采的場面?!?
我說:“不好,又進又出的,別人以爲我們沒安好意,特別是這地方剛剛開業沒多久,弄不好就被誤會成踩點子的了?!?
叮叮無奈地拉拉臉皮,掏出煙來抽,說:“你跟王欽一樣,就喜歡搬弄點是非,遲早我們這一攤子會垮了?!?
我嘿嘿笑了,說:“現在也差不多垮了,這都是你說過的,還用等什麼遲早?!?
叮叮嘆息不止,說:“散就散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改天我另闢蹊徑找地方玩,省得老跟你屁股後頭聞臭氣,一點樂趣都沒有?!?
我揶揄他說:“我又沒叫你跟我一塊,你可以去找柳慧慧啊。”
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不疊,果然叮叮的臉色變了,他想說什麼卻又咽下去了。我掃了他一眼,也沒挺在意他的情緒,我的興趣全在那女人身上了。
看著那輛高傲的“奔馳”車,我浮想聯翩,她是個什麼人物並不重要,關鍵是她總跟一系列的人有聯繫:靈靈、趙大禾、土老闆、劉麻子,以及現在又出現在候渚的地盤上,好像並不是很偶然的。兩家都是賭場,一個女人現身在這種場合,值得令人思索。特別是靈靈對她的關係,在這場遊戲剛剛開始的時候,老田跟我們就被她帶了進去,一直讓人眩暈著轉不出來。叮叮開車時,我特地叫他開慢一些。在緩緩移動的車子裡,我遠遠瞧了那邊幾分鐘,一直沒見什麼人靠近這輛車。
幾天後,我去了老田老婆謝雲麗那裡,知道了王欽想知道的一些事,也對她所說的情況做了一下分析了,感覺有疑問的地方真是挺多的。
老田的老婆名字雖俗,但人長得極水靈,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屬於那種標緻型的女人模樣。老田認識她的時候她正在劉麻子的賭坊裡做事,幫一些客人送酒遞煙,有時也幫賭客們喊兩句助助運氣,噌點兒小費。當時劉麻子極想打她的主意,苦於他的形象不佳,長得過分難看,肚大臉肥,下巴頦兒有兩層肉,一說話牙縫裡常能看著幾條殘留的菜絲。好幾回他請謝雲麗單獨約會想要藉機霸佔,都被她溜號掉了。小說.拯救最後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