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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4章 有些秘密不可見光

陳震宇等的有些不耐煩,已經(jīng)整整一天一夜過去,那片大山裡似乎什麼都沒有發(fā)生。被擒進(jìn)去的幾個月影堂的弟子再沒有露面,而那個出手的人也沒有再露面。就好像他們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之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就在這時候,陳震宇的眼睛忽然黑了一下,緊跟著就失去了視覺。

“啊”

他下意識的低呼了一聲,然後從高坡上滾落下來。在高坡下面的廖生連忙掠過去把他保住,見陳震宇捂著眼睛一臉痛苦之色:“千戶......我什麼都看不到了!”

“盯著雪的時間太長了。”

廖生遠(yuǎn)比陳震宇有經(jīng)驗,他纔出去聯(lián)絡(luò)驍騎校的人回來,立刻就猜到了緣故。陳震宇是個固執(zhí)的性子,盯住一件事就不願意放手。不用問也知道,他肯定是不肯讓別人換,而其他人對這種環(huán)境又不熟悉。

“別亂動,我現(xiàn)在要帶你回去醫(yī)治。”

他轉(zhuǎn)頭吩咐其他人:“輪流盯著,每個人不許超過半個時辰,換人的時候動作要緩慢,每隔半個時辰就調(diào)整一個位置,時間太長積雪被壓的低了,若是有熟悉這邊環(huán)境的人仔細(xì)觀察,只怕會被人察覺。”

“喏”

他手下人應(yīng)了一聲。

廖生扛起陳震宇,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什麼異樣隨即掠了出去。他們已經(jīng)深入十萬大山很遠(yuǎn),想要趕回去找到支援點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補(bǔ)給點就定在當(dāng)初北遼人生活的地方,距離此處最少有近八十里。在這樣的路上行走,速度遠(yuǎn)比在平地上要慢。

就在廖生帶著陳震宇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盯著那個方向的驍騎校準(zhǔn)備起身換人的時候,忽然覺得眼前恍惚了一下,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就覺得後背的衣服一緊,緊跟著他的身體就被人提了起來,然後小腹上傳來一陣劇痛,下一秒,他被人拋了出去落在很遠(yuǎn)地方,落地的時候砸起來一片積雪。

“走!”

這個驍騎校忍著劇痛喊了一聲,其他人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一個身穿白熊皮襖的男人站在高坡上,眼神陰冷的看著他們幾個:“昨天他們幾個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什麼人窺視,果不其然。你們幾個倒是大毅力,竟然在這冰天雪地裡忍了一天一夜。”

其他幾個驍騎校交換了一下眼神,沒有說話卻立刻做出了決定,站在最後面那個輕功最好的人立刻轉(zhuǎn)身就走,前面的幾個人則抽刀朝著那個穿皮襖的人衝了過去。驍騎校的人都是精挑細(xì)選出來的精銳,或是出身江湖,或是從軍中選拔,每個人都極悍勇。

可是在這個人面前,他們就好像孱弱的孩童一樣不堪一擊。

也不見那人怎麼出手,只是隨意擺手,那幾個驍騎校就接二連三的被震飛了出去,瞬息之間就都失去了反抗之力。不過這人出手顯然留了餘地,沒有直接殺人。此時最先逃離的那個驍騎校還沒有出去二百米遠(yuǎn),他回頭看了一眼隨即心裡大驚,自己的同袍已經(jīng)都被放翻在地。

他咬了咬牙準(zhǔn)備拼盡全力撤走,才發(fā)現(xiàn)那個穿皮襖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前面等著他了。

“腳力倒是不錯。”

穿皮襖的男人隨手揮了一下,那個驍騎校的身子便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樣飛了出去,身子重重的砸進(jìn)一堆積雪中。要知道常年累月不化的積雪並不鬆軟,一頭撞進(jìn)去造成的傷害可想而知。

這個男人就如昨天一樣,也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一條繩索,一甩,就卷在這個驍騎校的腳踝上,然後將其拖著往回走。沒多久,五六個驍騎校就都被他用繩索困住腳踝,綁成了一串在雪地上往回拖。

他一隻手拉著繩子,看起來絲毫也不費力。

最先被放翻的驍騎校掙扎了一會兒卻不能掙脫,而那個男人似乎極自信,知道他們都被制住難以逃走,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這個驍騎校趁著機(jī)會從懷裡摸出來一個信號煙花,然後猛的一扭。

嘭的一聲,一團(tuán)火焰在天空中炸開。

穿皮襖的男人腳步一頓,看了一眼那個驍騎校皺了皺眉:“何苦還要連累你的同伴?你這樣做真的很不聰明,非但讓你身邊人一起受苦,便是來救你們的人也會一同陷進(jìn)來,當(dāng)真白癡。”

他說完這句話手腕上微微一抖,那繩索的一頭隨即如靈蛇一樣自己動了起來,然後狠狠的鑽進(jìn)了那驍騎校的小腹中,繩索來回穿插,沒多久,就是把那幾個驍騎校縫了起來!有的人被穿過大腿,有的人被穿過胸膛,有的人被穿過小腹,血立刻就把積雪染成了紅色。

這個男人繼續(xù)拖拽著驍騎校前行,一邊走一邊語氣平靜的說道:“這血印子留下來,估摸著趕來救你們的同伴看了心裡都會越發(fā)焦急。越是焦急就越容易犯錯,他們?nèi)羰撬懒耍褪悄愫Φ摹!?

他說完這句話就不再言語,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的背影,就如同一頭白色大熊,拖著纔剛剛捕獵到的食物要回到洞穴裡似的。

就在他拖著那幾個驍騎校回到寒門位置的時候,廖生也從已經(jīng)掠了回來。他選了一個更隱秘的地方往那邊看了看,強(qiáng)忍住要衝過去把手下人救出來的衝動,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轉(zhuǎn)身離開。

長安城

演武院

原來的藏還在,戰(zhàn)火沒有燒盡長安城裡面,所以演武院也沒有被破壞,那種悲涼只是因爲(wèi)人去樓空的緣故。樓子裡面的藏書還是那麼多,只是已經(jīng)沒有人再來取閱。已經(jīng)多少年,演武院不曾如此的空蕩蕩過。

藏門前的大樹開始落葉,準(zhǔn)確的就好像它體內(nèi)有一個設(shè)定好了的時鐘一樣。又到了季節(jié)更替的時候,倒是讓院子裡看起來更加的蕭條。

周半川坐在藏門前的石凳上,看著面前石桌上的棋局。那縱橫十九道的棋盤,就刻在石桌面上。總是會有人忽略了這棋盤上的線條,若仔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這根本不是鑿刻出來的,極圓潤,更像是手指畫出來的。

棋局裡,白子顯然已經(jīng)落了下風(fēng)。

而執(zhí)白的,正是周半川。

“我在演武院裡這麼多年,也不知道你這個廚子居然出身不凡,更不知道你那拿慣了猜到的手,落子居然如此兇悍。我想知道,你在院子裡做了這麼多年的廚子,以前是和誰在下棋?”

坐在他對面的,是那個自稱從來沒有打過架的廚子。

身形那般的壯闊,面貌那般的粗獷,若是走在大街上,別人看他一眼就會武斷的認(rèn)爲(wèi)他多半是個屠夫。其實廚子和屠夫沒有太大的不同,用廚子自己的話說,殺豬是殺生,把一棵芫荽從地裡拔出來,也是殺生。

“和自己”

廚子道:“以往我那個不成器的徒弟談清歌在的時候,我曾試圖教他,可他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而且他的觀念太直,不會圓轉(zhuǎn),所以難以提高。和他下了三年,他一絲長進(jìn)都沒有,我索性便還是自己和自己對弈。”

“一個在棋道上把自己逼的這般狠的人,真的不會打架?”

周半川棄子認(rèn)輸。

白子已經(jīng)無力迴天。

廚子的黑子攻勢兇猛,不留餘地。若他平時只是跟自己對弈,那麼周半川的話自然沒有說錯。連和自己對弈棋路都這樣兇殘的人,真的不會打架?

“觀棋不是觀人。”

廚子搖了搖頭:“你棋路倒是溫和中藏殺氣,可你從來都不是一個會用殺氣的人。演武院裡的學(xué)生被你一個個調(diào)教出來,戰(zhàn)場上生死殺伐乾脆果決。可你呢?你性子裡的優(yōu)柔寡斷,怎麼都去不掉。”

周半川點了點頭:“就算如此,我還是不信你不會打架。”

廚子笑了笑:“你想和我打一架?”

周半川沒回答。

廚子笑道:“若和我打一架,你肯定打不贏我,我也贏不了你。縱然我能看穿你千處破綻,可是一想到出手就會死人,我便不敢出手。這是性子裡的事,改不了。也許你是對的,我不是不會打架,只是不敢。”

“爲(wèi)什麼不敢?”

周半川追問:“你這一身修爲(wèi),從沒有殺過人?”

廚子反問:“你殺過幾個人?”

周半川猶豫了很久:“沒幾個。”

廚子一顆一顆的將棋子收拾起來,動作很慢,很仔細(xì):“若不是天下大亂,我還好端端的在廚房裡做我的菜餚,心情好了,偷你一壺酒喝。心情不好了,再偷你一壺酒喝。那日子過得愜意舒坦,哪裡會是現(xiàn)在這樣被你盤問的如此不爽。”

周半川眉頭一皺:“我就說必然是有人偷我的酒喝!”

廚子嘿嘿笑了笑:“你是演武院的院長,那個時候給你送好酒的人排隊能排到城門外面。你自己可知道你有多少酒?你說你覺得有人偷你酒,只是因爲(wèi)你懷疑。”

這話似乎有些深意。

周半川道:“可我終究還是不相信,你這樣的人背後會沒有故事。”

“有”

廚子點了點頭:“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平淡無奇,有的波瀾壯闊。我就屬於前者。我剛纔說了,如果不是天下大亂,你會知道我懂修行?同樣,這個世界上誰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能說出去......不管是高貴的還是低賤的,誰都有。”

他緩緩道:“你怎麼知道一個勤勞憨厚的連雞都不敢殺的農(nóng)夫,會不會和隔壁家那個嬌俏可人的小媳婦有沒有什麼說不得的事?他老婆都不會相信他那樣懦弱的人敢在光天化日下,野地裡與人茍合......這樣的秘密能說嗎?自然不能,因爲(wèi)說出來,壞的就是兩家人。所以你莫要再問什麼,知道的多了,你會覺得不舒服。”

“誰都有秘密?”

周半川喃喃的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

“對啊”

廚子將所有棋子都收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尤其是這演武院裡,秘密更多。你有你的,我有我的。當(dāng)年萬老爺子在,有他的。有些秘密已經(jīng)見了光,有些秘密卻永遠(yuǎn)不能見光......晚上吃什麼?”

“熱湯麪”

“好”

“放兩個荷包蛋”

“不行”

廚子認(rèn)真道:“一碗麪放一顆蛋,不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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