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闊是當年伐商的時候就跟著羅耀的老人了，對於這種渡河戰(zhàn)絲毫也不陌生。他站在岸邊看著方解斬了對方的將旗，忍不住心裡叫了一聲好氣魄。可還沒等他鬆口氣，就看到方解身後大隊的叛軍騎兵衝了過來。

“弩車！”

劉闊登上高坡，指著對面的馬隊大聲喊道：“給我將對面的騎兵放翻！”

隨著他一聲令下，十幾支巨大的弩箭呼嘯著衝向河對岸。重弩，精鋼爲鋒薄鐵爲羽，箭桿足有小腿粗細。大隋的工坊精工製造的弩車，可以將重弩輕易的送到五百米之外。十幾支重弩筆直的射向?qū)Π叮会崧墓闯龌【€開始下墜。

那些叛軍騎兵立刻就亂了，大叫著躲閃。

而在岸邊奔走的叛軍步兵首當其衝，一個叛軍士兵跑動中聽到風聲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才擡起頭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重弩輕而易舉的將他的頭顱從身體上撞了下來，速度不減的將第二個叛軍的半邊肩膀卸掉，然後鑽進第三個人的胸口裡掛著屍體依然向前飛行，一直到重弩上擠了三具屍體後才停了下來。

一支重弩從戰(zhàn)馬的身體一側鑽了進去又從另一側鑽了出來，在戰(zhàn)馬的肚子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猙獰恐怖的傷口。鐵羽從戰(zhàn)馬身體裡穿過之後，留下的傷口看起來就好像一朵盛開在馬肚子上的三瓣花。

戰(zhàn)馬痛苦的嘶鳴了一聲後向一側倒了下去，血瀑布一樣從傷口裡往外淌。被壓在戰(zhàn)馬下面的騎兵與戰(zhàn)馬一同哀嚎，戰(zhàn)馬沉重的身軀壓斷了他的大腿，他無論怎麼掙扎都抽不出來。

“不要亂！”

叛軍的騎兵將領李昊大聲約束著士兵們：“隋軍的弩車只有十幾架，裝填速度也很慢，不要怕。圍住岸邊那些隋軍，他們就不敢再發(fā)射弩箭了。盯緊了那個穿黑衣服的，抓住他就是大功一件！”

騎兵們奮力的兜住戰(zhàn)馬重新聚攏，然後朝著方解他們衝了過去。

而此時，躲避了一會兒才衝到黃牛河邊的大犬和沐小腰三人，在看到眼前的場景後立刻就變了臉色。

“你在這裡等著！”

沐小腰對完顏雲(yún)殊喊了一聲，從高坡上躍了下去衝向河邊。完顏雲(yún)殊卻根本沒有理會，跟在沐小腰身後往前跑。

“你不想活了嗎！”

大犬追上她大聲喊道。

“我是北遼地的公主，我們的族人從來沒有一個膽小鬼，無論男人還是女人！戰(zhàn)場上，只有身邊還有同伴我就沒理由退縮！給我一柄刀，我一樣能殺人！”

大犬躍起來，從後面卡住一個叛軍士兵的脖子往外一撕，那叛軍士兵的脖子立刻就被鋼爪撕開，露出來白森森的骨頭，被絞斷的動脈往外噴著濃稠的血霧，這士兵連哀嚎聲都來不及發(fā)出就已經(jīng)失去了生機。

大犬從屍體手裡將橫刀抽出來遞給完顏雲(yún)殊：“沒人能照顧你！”

完顏雲(yún)殊挑了挑下頜道：“我自己就行！”

三個人逆著叛軍的人流往前衝，那些叛軍步兵已經(jīng)被恐慌佔據(jù)了整個大腦哪裡還有人願意留下繼續(xù)廝殺，所以三個人向前的速度一點也不慢。大犬不時回頭看一眼完顏雲(yún)殊，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竟然武藝不俗。

完顏雲(yún)殊出刀沒有什麼套路可言，完全是根據(jù)需要而出刀。北遼人這個生長在極寒十萬大山的民族，其悍勇程度遠遠的超過了蒙元人。他們這個民族的人無論男女，從一出生就開始和大自然做著抗爭。不斷的面對危險的環(huán)境和來自蒙元的壓迫，如果不是這個民族的人口一直不多，蒙元人想要降服北遼人並不是一件容易事。

完顏雲(yún)殊出刀很有針對性，只攻擊致命的地方。這是北遼人特有的習慣，無論是在大山狩獵還是面對敵人，絕不會給對手留下反撲的機會。在他們看來，敵人和兇悍的野獸一樣，必須一擊必殺。

沐小腰的一丈紅綾展開，可遠攻可近防，她一路向前，半路上的叛軍士兵都被紅綾送去了地獄。

因爲對岸隨即弩車的緣故，方解將叛軍騎兵甩開了一段。他衝到卓布衣等人不遠處從戰(zhàn)馬上跳下來，看了看遠處叛軍的騎兵已經(jīng)第二次集結。

“快過河！”

他將繩子從卓布衣手裡接過來，猛的大喝了一聲。

雙腳在地上踏出一個深坑，他拉著繩子連續(xù)退出去十幾步將繩子繃直後綁著一棵大樹上：“快！別耽誤時間！”

他喊完了這句，卻發(fā)現(xiàn)不管是卓布衣還是給事營的十個人，誰都沒有動。

“要麼一起走。”

卓布衣往前走了幾步，從地上撿起一柄橫刀：“要麼一起死。”

……

……

卓布衣和春姑他們不走，是因爲他們都知道，留下來守著繩子的人，必死無疑。

“要想都活……”

卓布衣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方解身邊語氣平淡的說道：“那就只能信得過劉闊和陳搬山他們了，如果大隋的軍隊不殺過來，咱們之中必然有人死。如果守著繩子的人戰(zhàn)死，叛軍斬斷繩索，河道里的人一樣活不了。”

“你他媽的懂什麼！”

方解怒罵道：“這不是江湖客講義氣的時候，這是戰(zhàn)場！能活一個是一個，滾！”

卓布衣?lián)u了搖頭：“我不是軍人，但我是你的朋友。我不懂什麼是戰(zhàn)爭，但我懂什麼是不丟下同伴。”

方解還要再說，春姑他們已經(jīng)走了過來。十個人站好位置，將方解和卓布衣護在梅花轉(zhuǎn)陣中。

“王爺說過，軍人最大的遺憾就是戰(zhàn)死在沙場殺的人卻不夠本……”

春姑笑了笑：“我們還沒有殺夠，如果今天必死無疑，那麼最少每個人也要拉上幾十個人墊背。從穿上明光鎧，從王爺手裡接過大陌刀的那天起，我們就在等著這天。殺人而已，這是我們最擅長的事。”

方解怔了怔，隨即一刀將繩索斬斷：“那就同死吧。”

就在這一瞬，他腦海裡再次浮現(xiàn)出樊固城那些邊軍的身影。當初他走了，八百邊軍被屠。那個時候他們身邊都是同袍，未曾分開。而現(xiàn)在，方解身邊也都是他的同袍，這次，他決定不再分開。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奇怪，他惜命了十幾年。

可是在這樣一個時刻，他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一直懼怕的東西其實一點兒也不可怕。

拼爭了十幾年，就算在這一刻把得到的都失去，似乎也沒什麼可惜的。

他緊了緊握著的朝露刀，眼神清澈。

叛軍的騎兵重新整頓了陣型之後再次提速衝了過來，而在他們前面飛奔的則是沐小腰三個人。

“到我們後面去，用弓箭！”

方解大聲喊了一句。

沐小腰三人從地上撿起來叛軍丟棄的弓箭，然後衝到梅花轉(zhuǎn)陣後面。大犬曾經(jīng)是商國太子，射術本來就是從小要練習的東西，並不陌生。倒是沐小腰從來沒有碰過，她索性將弓箭遞給身邊的完顏雲(yún)殊，從地上撿了幾塊鵝卵石攥在手心。射箭她不會，但用石頭砸死人難不住她。

不得不說，完顏雲(yún)殊真的讓人大吃一驚。

她的箭術之精準，足以讓大部分訓練有素的士兵汗顏。

每一箭送出去，都能將一名叛軍從馬背上撕扯下來。

在遠距離的時候，大犬他們?nèi)齻€殺了十幾個叛軍，馬隊隨即到了近前。站在最前面的春姑眉頭挑了挑，側身讓開騎兵批下來的橫刀，手裡的大陌刀斜著斬落，從那叛軍士兵的肩膀劈進去，從一側肋下劈了出來。

叛軍的半截身子從馬背上滑落下來，黏糊糊的內(nèi)臟掉了一地。腸子掛在馬鞍上，血糊糊的拉出來很長一截。

屠戶替春姑擋住一刀，然後將大陌刀橫著一掃，兩條馬前腿齊刷刷的被斬斷，馬背上的騎士來不及反應就撲了下來。方解從屠戶身後出刀將落地的士兵腦袋剁了下來：“落地的不要管，我和卓先生來殺！”

他大聲喊了一句，十個給事營精銳整齊的答應了一聲。

一個叛軍校尉提起戰(zhàn)馬，打算用戰(zhàn)馬的前蹄踩下來。春姑一聲暴喝，大陌刀高高舉起，噗的一聲，陌刀將馬背上的校尉劈成兩片，刀鋒沒有停留又直接將戰(zhàn)馬的脖子削斷，馬頭和騎士的屍體同時落了下來。血霧一瞬間在半空炸開，方解他們沐浴在一蓬血雨之中。

人馬俱裂！

接連五六個騎兵被大陌刀放翻，後面的騎兵已經(jīng)被擋住無法發(fā)揮出衝擊力。李昊大聲下令，讓那些騎兵將手裡的長矛當投槍擲了出去。一瞬間，上百支投槍暴雨一樣砸向梅花轉(zhuǎn)陣。

沐小腰從後面展開紅綾，捲走了十幾支投槍卻無法盡數(shù)擋開。而這個時候，一直沒有動作的卓布衣猛的睜開眼！

最前面的幾十個叛軍騎兵身子猛然僵住，有的人還保持著擲槍的動作就無法動彈！

他的額頭上都是汗水，之前他爲給事營策應的時候已經(jīng)耗費了不少內(nèi)勁，這次施展出來已經(jīng)有些力不從心，如果是他全盛的時候定住百人沒有問題。

“殺！”

方解揮刀撥開投槍，然後猛的向前邁步。給事營的大陌刀太沉重，無法靈活舞動將投槍全都擋開，所以有不少投槍撞在給事營衆(zhòng)人的身上，但投槍縱然沉重，卻依然沒能破開明光鎧！槍尖在鎧甲上擦出一溜火星，看起來竟然有一種別樣的炫美。

此時方解就是陣眼，他往前動梅花轉(zhuǎn)陣就跟著往前動。十柄大陌刀風車一樣轉(zhuǎn)開，衝過去將最前面被定住的幾十個人砍瓜切菜一般廢掉。殺人之後方解沒有戀戰(zhàn)，立刻帶著梅花轉(zhuǎn)陣又退了回來。

李昊臉色一變，忍不住啐了一口：“往前撞，就算拿不到活的，也要將他們撞進河道里淹死！”

死的手下太多了，他的眼睛已經(jīng)開始發(fā)紅。

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的高坡傳來嗚嗚的號角聲。李昊轉(zhuǎn)身看過去，只見密密麻麻的人馬從高坡後面用了出來。最前面，一桿墨綠色的大旗上繡著一個紅色的殷字。看那人馬的數(shù)量，竟然密密麻麻不下上萬！

“大將軍親自來了，不要丟了臉面！”

李昊大聲喊了一句，然後將橫刀往前一指：“殺光他們！”

方解看到叛軍大隊人馬到了的時候心裡忍不住一沉，他側頭看了看對岸，浮橋已經(jīng)架設了一半，距離這邊至少還有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左前衛(wèi)的黑甲士兵們還在奮力的拼接著，可看起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橋就在那裡，可回去的路在哪裡？

PS:今天要去走親戚，下一章更新時間不定，但應該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