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倫斯似乎在一天之內(nèi)就蒼老了十歲,本就已經(jīng)無法再挺直的脊樑變得更加彎曲。他佝僂著,用盡力氣想讓自己如年輕時候一樣站直了身子,卻發(fā)現(xiàn)肩膀上好像扛著一座大山一樣,根本就站不直。
柯克博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是同病相憐。
這兩個曾經(jīng)能左右奧普魯?shù)蹏睦先耍贾雷约旱哪┤詹贿h了。
“越界了?”
修倫斯淒涼的笑了笑,最終放棄了掙扎似的回到椅子旁邊坐下來。
“作爲這麼多年合作默契的老朋友,也是老對手,你就沒有指點我的?柯克博,不要說你已經(jīng)認命了,如果認命的話你就不會故意加快行程避開我的刺殺。你現(xiàn)在不想死,可不是你說的那樣僅僅是想多活幾天吧?”
柯克博聽完這句話搖了搖頭:“我真是認命了,因爲這次咱們扛不過去。陛下認爲咱們從他手裡奪走的東西太多,以至於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力控制整個局面。爲了他一手創(chuàng)造的帝國不會崩塌,他必須割肉,割掉他認爲的腐肉你我這樣的人。”
“腐肉?”
修倫斯微怒道:“如果當初沒有你我這樣的腐肉,奧普魯?shù)蹏鴳{他自己就能崛起?”
“但他是發(fā)起者。”
柯克博不得不糾正修倫斯的觀點:“你知道爲什麼這次針對的是你嗎?就是因爲你這樣的觀點。我一直在說這樣一句話沒有陛下,奧普魯?shù)蹏粫绕稹]有你我,奧普魯?shù)蹏绕鸬牟粫@麼快。”
“但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應(yīng)該是不能再留著你我了。”
柯克博道:“從一開始你我都很清楚,陛下爲什麼那麼喜歡提拔年輕人,尤其是那些中小家族的年輕人。因爲那些人血氣方剛好控制,以爲自己會成爲主流替代你我這樣的老傢伙。不得不說,陛下的成功就在於煽動當初他在繼位的時候在宮殿裡的那次演講,煽動了我們所有人。我們心甘情願的拿出家族所有的財產(chǎn),跟著他靠掠奪來補充國力。”
“現(xiàn)在,他依然有那樣強大的煽動力,只不過這次他煽動的是那些年輕人。當初他給咱們畫下了一塊大大的蛋糕,現(xiàn)在他給那些年輕人畫下了一塊更大的蛋糕。”
柯克博道:“這些中小家族已經(jīng)眼饞了咱們這麼多年,早就憋足了勁兒。現(xiàn)在有陛下給他們撐腰,他們不瘋狂纔怪。”
“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纔會讓那些自以爲是的傢伙去送死。來東疆的年輕人不少了,死的也不少。”
修倫斯冷笑著說道。
“這也是你爲什麼上了莫克思的當,你以爲他還和之前那些年輕人一樣愚笨,卻不知道莫克思是陛下精心挑選出來的人,就是針對你的。你這次陷入絕境這麼深的緣故之一,就是你太自大。你以爲莫克思遠不如你,你以爲陛下不敢對你下手。”
柯克博譏諷道:“這也是你的死因。”
“你說話太刻薄。”
修倫斯嘆了口氣:“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咱們能不能有還手的機會。我已經(jīng)想好了,這次只要不給萊曼殺咱們的機會,我就回去找他面談。我願意就此收手回家養(yǎng)老,甚至願意將當初我佔了的羅斯公國那片土地交出來,我甚至可以讓家族中一般人退出權(quán)利如果這樣可以換取和平解決,我沒什麼捨不得的。”
“我就在等你這句話!”
柯克博笑了起來:“只有你有這樣的態(tài)度,我才能幫你。如果你真的願意的話,我倒是有個想法。”
“什麼?”
修倫斯立刻眼前一亮。
“這一戰(zhàn),必須贏!”
柯克博斬釘截鐵道:“陛下想要殺你,藉口必然是這次失利,還有就是你對莫克思的見死不救。這兩條罪狀宣佈出來,殺你的話所有人都會覺得震驚,但卻挑不出來陛下有什麼錯。只要他再假惺惺落幾滴淚,那麼忍痛執(zhí)國法的形象對他更有利。但是,如果你現(xiàn)在改變還來得及。”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莫克思已經(jīng)想到了一個取馬欄山關(guān)的辦法。只有他取了馬欄山關(guān),纔不會和你一樣因爲戰(zhàn)敗而被處死。甚至,連你都敗了的情況下他卻能在幾十萬敵人的包圍下奪取了敵人的重要關(guān)口,他會被宣揚成一個神話。陛下也需要這樣一個神話,來激勵更多的窮人。”
“你的意思是?”
修倫斯試探著問了一句:“全力進攻馬欄山關(guān)?”
“沒錯!”
柯克博站起來,臉色變得有些潮紅,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激動了:“傾盡全力去進攻,現(xiàn)在不管是莫克思還是漢人楚人,都不會想到你會突然發(fā)力。他們都以爲你還在想著做那個漁翁,突然發(fā)力,他們都會措手不及!”
“好!”
修倫斯也站了起來,和柯克博擊掌:“這次就算拼上所有的家族軍隊,我也要贏!”
戰(zhàn)爭的變化來的太突然了。
從凌晨開始,在人們最沒有精神的時候,修倫斯的軍隊突然發(fā)動了強攻。這次進攻不只是對黑旗軍的,甚至包括楚源澤的楚軍。超過二十五萬黑牽牛花軍隊開始全面進攻,用最快的速度掠過了莫克思軍隊的側(cè)翼,突然攻入楚軍陣營。
還在想著做好最後一場戲的楚源澤猝不及防,一夜之間大軍損失慘重。拼上了所有家底的修倫斯雖然已經(jīng)是一頭老邁的虎,但依然是虎。在火炮的覆蓋下,黑牽牛花軍幾乎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就把楚源澤十萬人左右的大營攻破,楚軍逼不得已開始朝著黑旗軍大營的方向撤退。
對於楚源澤來說,今晚是災(zāi)難的開始。
對於黑旗軍來說,災(zāi)難即將開始。
“阻止!”
陳定南的眼睛有些發(fā)紅:“必須阻止,不能讓楚軍的潰兵衝擊大營。當初洋人的目的就是想讓楚軍拼了命的來打咱們,結(jié)果沒有成功。可是現(xiàn)在一旦楚軍的潰兵衝過來,就和洋人預(yù)想中的拼了命的來打咱們沒有區(qū)別!”
“阻止不了了。”
奉命來陳定南軍中和陳定南聯(lián)手準備這次戰(zhàn)役的老將軍劉恩靜臉色有些難看:“現(xiàn)在咱們大營裡就有超過六萬楚軍,一旦你下令阻止那些潰兵衝過來,這六萬人也會反!”
“那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爺?shù)陌才艢ъ兑坏 ?
陳定南道:“這個罪名,我來扛!”
“糊塗!”
劉恩靜微怒道:“這不是誰來扛罪名的事!”
他氣的來回踱步:“你以爲你扛下來這個罪過就完了?一旦楚人在咱們大營裡亂了,咱們的將士們死傷必然慘重!”
“那怎麼辦?”
陳定南有些慌了神。
“請楚居正過來!”
劉恩靜咬了咬嘴脣:“現(xiàn)在也沒必要再裝什麼善人了,這次的亂是楚人引起的,那麼自然由楚人先來扛著。你現(xiàn)在就去秘密調(diào)動人馬,打開馬欄山關(guān)的城門,能調(diào)多少人進入峽谷就調(diào)多少。我留下來和楚居正談,讓他以楚國皇帝的身份到前面去阻擋楚軍潰兵!”
“楚居正不會答應(yīng)的。”
陳定南道。
“由得他?”
劉恩靜冷笑,回頭看向被方解派回來聯(lián)絡(luò)的酒色財:“驍騎校的人,對付楚居正身邊的護衛(wèi)有問題嗎?”
酒色財笑道:“我自己對付他們一羣都沒問題。”
“那就沒問題了。”
劉恩靜道:“若是楚居正不答應(yīng),勞煩你架在他脖子一把刀。”
酒色財?shù)溃骸斑@個我比較擅長。”
消息報到方解這裡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黃昏。這個時候,黑牽牛花軍已經(jīng)徹底擊潰了楚軍,開始進攻馬欄山關(guān)。而一下子顯得被動起來的莫克思不得不下令進攻,如果他在後面拖著的話那麼就是修倫斯有理由在皇帝面前指責他了。
同時發(fā)力的洋人軍隊,給馬欄山關(guān)的防禦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白鳥”
方解聽完彙報之後立刻吩咐了一聲:“你立刻趕去散金候軍中,讓散金候提前發(fā)動攻勢,明天中午之前大軍無比趕到,從修倫斯背後進攻。不要吝嗇火器營的裝備,有多少用多少。”
“喏”
知道事情緊急,白鳥答應(yīng)了一聲立刻出發(fā)。
“項青牛,勞煩你一件事。”
方解轉(zhuǎn)頭看向胖子,胖子立刻說道:“別說的這麼見外,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
“水師那邊打完了那一仗之後,所有的江湖客都已經(jīng)往這邊趕,但是等他們到最早也要後天,你現(xiàn)在立刻就趕去接應(yīng)他們,明天天黑之前務(wù)必趕到。到了之後也沒什麼時間休息,潛入洋人軍中刺殺將領(lǐng),能殺多少是多少。”
“這樣一來,咱們的實力就全都暴露了。”
沫凝脂有些擔憂道:“等萊曼大軍到來的時候,一定對咱們已經(jīng)做好了應(yīng)對。”
“沒時間理會這些。”
方解搖頭:“我現(xiàn)在擔心的不是洋人,而是沐府。”
他走到地圖前看了看,伸手指著地圖說道:“一旦沐府察覺到情況突變,沐廣陵不可能沉得住氣。魏安那十五萬人非但不會出兵幫忙,肯定會趁機對陳定南動手。”
他轉(zhuǎn)頭看向黑澤:“你速度最快,立刻趕去馬欄山北見陳搬山,讓他對沐廣陵進攻。無論如何,也要把沐廣陵的人馬拖在馬欄山北邊。”
“喏”
黑澤應(yīng)了一聲,飛一般出去。
方解的眉頭皺的很深,沉默了一會兒後繼續(xù)吩咐道:“麒麟,你來帶這支隊伍,立刻開拔往魏安大軍後邊移動,咱們都是騎兵速度快,魏安見咱們往他身後移動必然擔憂,他肯定會分兵來進攻,等他的人馬到了之後,你丟下糧食和那一萬沐府兵,帶著騎兵立刻回來。”
“喏!”
麒麟答應(yīng)了一聲,出去下令隊伍集合。
“咱們走”
方解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去會會修倫斯,我看看他身邊有多少屠神火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