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過去，現在，未來

放棄了？

身體自己放棄了生的希望，好讓結晶快點將參與部分吞噬？這聽起來，簡直就是……

“自殺？”殷洛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呢？好不容易纔堅持到現在的，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不清楚……”

蜜梨甩了甩額前的碎髮，將擋住視線的長髮甩到一邊，雙手上下翻飛不停，完全將生命纖維當做修補衣服的針線，將它們與艾米那一頭柔順的金色長髮“縫”在一起。順著頭髮，生命纖維從天靈蓋滲入腦部，試圖搶先一步，佔據有利位置，通過連接大腦，調動身體的其餘器官，以此喚醒這具身體的抵抗意志。

但……

上手嘗試後，她才意識到，艾米的問題根本不是大腦不大腦的問題。本以爲，她是因爲結晶簇的影響纔會放棄的，可是，通過生命纖維的連接，她得以清楚感知到，艾米的大腦一點問題都沒有，清醒的很。就類似一個清醒的人，主動拔了維持自己生命的氧氣管，其求死意志如此明確，就算有心救她，也拗不過她自己了。

“啊！”

片刻過後，隨著蜜梨一聲驚叫，連在她頭髮上的生命纖維如琴絃般，一根一根，接連繃斷。而那股慘白的結晶簇，也趁勢擊穿了最後防線，將艾米脖頸以上的部分，全部轉化爲結晶。

自此，那個曾經叫做“艾米·伊蘭”的鮮活生命，就此消失了。

留在世間，能夠證明她存在過的，是一尊稀有金屬組成的雕塑。她臨終前的表情看上去相當平靜，並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或是被結晶簇吞噬的疼痛，相反，更像是知曉結果後，自己主動的選擇。

夜空中，她那如火炬般的頭髮被風撩撥著，飄動起來，似乎也滲出些許瑰麗的彩色，那是星靈發動力量的前兆。

“這到底是……”

“轟————————！！”

“哼，五年……對活過悠久歲月的星靈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罷了。就好像五分鐘前定下的計劃，過了五分鐘，難道就會改變嗎？”蜜糖冷笑一聲，搖了搖頭，“好吧，那就如你所言，我再給這顆星球上的文明五年時間。五年之後，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會照期開始天球交匯計劃。”

“怎麼了嗎？”

地脈方塊碎掉的一瞬間，鶴連山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以他們的經驗，又怎麼會判斷不出來，這場戰鬥已經結束了呢？

“終於還是用了啊，我說呢，要是不用一下的話，幹嘛還特地撕道口子出來？”蜜糖則是往椅子上一躺，鼓著腮幫子，難得露出被擺了一道的表情，恨恨說道，“真是的，既然可以這麼搞，那就早點用出來嘛。要不是他有意拖慢了戰鬥節奏，就憑這兩人的實力差距，根本不會拖這麼長時間！”

星光撕開夜空，從天而降，順勢將這層所謂的“上帝之骨”灼燒成了氣態。在一陣升騰的白霧中，一道身影無視了周遭的一切，被一股無形力場包裹住，緩緩飄浮起來。

如此慷慨的走向死亡，蜜梨只能想到一種可能。

……

————

————

“她在看我。”說出這句話後，林一奇的瞳孔不自覺地縮了一圈，重心壓低，做出大型肉食動物受到威脅後，隨時準備進攻的體態，“感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能量鎖定了。”

“五年之後，我可就不會……”

“艾米妹妹嗎？總之還活著就是好事，但……”殷洛早就覺得不對勁，主動遠離了幾步，遠遠地看著，忍不住吐槽道，“這個造型，是要去傳教嗎？”

散發著白光的眼睛，反而看不清她的眼神。不過，配合這幅冰冷到極點的表情……多半也能想象出來了。

某種意義上，倒也沒錯……

鶴連山也跟著擡頭，以這兩人的目力，即便是夜空中，相隔數百米距離，也和在眼前沒什麼區別。一直飄在空中的艾米忽然有了動作，纖細的右手緩緩擡起，五指張開，遠遠指向地面上的公孫炁和尹承一。構成她手臂的物質，開始像某種光與焰的結合體轉化，迸射出無比璀璨的星光，隨著其雙瞳中白光綻放，無數道細小的文字如靈蛇般，在其手腕上纏繞起來。

印度尼西亞。巴厘島。鵜鶘鎮。

也難怪她會有如此微妙的評價，現在的艾米，是她們從未見過的樣子。被穿越星空而來的光柱籠罩著，緩緩升空，鎏金色的馬尾不知何時自行散開了，星光滲透進絲絲縷縷的長髮中，將其染成了放出光芒的素白色，並且以反重力的姿態飄起來，如同一捧熊熊燃燒的火焰。相隔不遠，還勉強能看到艾米臉上的表情。

“公孫先生絕非一屆莽夫，不如說，他應該是猛張飛那類人，粗中有細。遇到可以百分百碾壓過去的對手，毫不留情，但只要能接住他一兩招不敗的，都會打起精神，認真對待。”鶴連山聳了聳肩，言語之間，已然有種勝利者的得意感滿溢出來了，“勝負條件是一開始就說好的，可別反悔啊。”

那是一種褪去人類身份後，對萬物都一視同仁的冷漠。

結晶雕塑中，艾米的雙眼突然迸發出兩道白光，在一片刺耳的嗡嗡聲中，包裹在皮膚表面的結晶體開始碎裂。在不明真相的人眼裡，就像是這個樣貌奇怪的繭突然破了，裡頭的人即將獲得重生——至少電影或者動畫裡都是這麼個套路。

“……嘖……”蜜糖難得咬了一下手指甲，眼神飄忽不定，最終沉聲道，“五年是吧？”

“五年。”鶴連山篤定地點點頭，似乎是胸有成竹，“五年之後，你想怎麼施行那個計劃都沒關係，說不定在這五年裡，你自己也會改變主意呢？”

……

“如果你要爲此做什麼準備，就趁這五年時間，快點開始佈局吧。”

————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五年前。

“也就是說，姐姐突然放棄了求生，其實，是想快點變成星靈嗎？”

說到一半，蜜糖罕見地打住了話頭，將視線看向半空中，流露出些許驚訝之色。

“那是……”凌如月被星光落下時的衝擊波震出去數米之遠，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看到這一幕，血壓又往上升了一點兒，“艾米？”

“姐姐……”

“奇怪，我不記得有給小艾米任何指令啊……如果沒有我的命令，她應該是不會隨便行動的。”

“這麼……”

“千萬不要出手，現在的姐姐……已經脫離‘人類’這個範疇了。”蜜梨出聲道，“之前我聽媽媽說過，體內藏有星靈血脈的個體，在結束生命之後，屬於星靈的另一段生命，也就隨之開啓。”

“除非……”

隱藏在星芒後的瞳仁，對著大地上的衆人掃視一番，最終，將眼神定格在了被她認定，唯一可能有威脅的生物身上。

夜空中，艾米伸出手，遙遙指向了還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尹承一。

她的身姿，與五年前的自己重疊在了一起。

櫻桃小口緩緩張開。

輕靈曼妙的語言，於虛空之中驟然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