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德里恩的眼眸陰鬱,因爲他知道這封信屬於蘇珊。
寥寥數(shù)語已經(jīng)隨著信紙的燃燒而殆盡,化爲灰黑色的紙灰散了滿地,連房間裡都有幾分煙氣的晦澀,便是窗外的微風徐徐,也吹不散內(nèi)裡的壓抑。
雖然這封信屬於蘇珊,但寄信者卻另屬他人,這點他自然清楚。
費多的臉上同樣肅然。
他不識字,或者說不認識這個世界的文字。
但他還是揣摩的出,亞德里恩這位主人的心情極爲不佳,尤其是看了這封信以後更是尤爲壓抑,就彷彿沉甸甸的放入了什麼重量,有些難以承受。
這樣說也沒錯。
這封信裡的話,總結出情報,可以說有點出乎意料。
亞德里恩都沒能想到,自己的這位蘇珊後母,竟然還有個隱蔽的血脈計劃。
他從未了解過,更沒有聽聞過,完全不清楚這所謂的血脈計劃到底是什麼,哪怕他自幼生活在綠松石堡,整天都和這個蘇珊後母居住生活,卻真的沒想到。
“走眼了!”
亞德里恩沉沉的呼出一口悶氣。
的確是走眼,或者說是他自己根本沒有在乎。來自現(xiàn)代穿越者的優(yōu)越感,讓他對這個世界的土著有些隱隱的倨傲。同時也是作爲貴族家庭的大少爺,自幼培養(yǎng)禮儀,被灌輸了所謂的上等人思想,然後瞧不起這個出身牧羊女的後母蘇珊。
簡單來說這就好比有錢人對貧困者的蔑視,而在這個中世紀時代般的異界,被灌輸十幾年貴族思想的亞德里恩,對自我的價值觀,依舊造成了少許衝擊。
儘管看上去他溫潤爾雅,舉手投足間都有著屬於貴族的優(yōu)雅和體面。
但是這就真的是亞德里恩的表面。
在骨子裡。
結合前世的現(xiàn)代生活,他的優(yōu)越感,要比貴族還要強!
這也是爲什麼他和這位蘇珊後母的關係冷漠的緣故,當然介於他生母的緣故,就算沒有捅破,兩者的關係也好不起來,這是血仇般的關係。
誰穿越了沒個天命光環(huán)加持的主角妄想?
只是現(xiàn)實骨感。
亞德里恩的優(yōu)越觀念在死亡沼澤之行後才完全轉變過來。
那是他所面臨的,真正的死亡威脅,現(xiàn)在想想都後背發(fā)涼,若是當時走錯一步現(xiàn)在活著的都不是他。但能在兩個女人的反覆牽扯和互拼中活下來,還成了最終的黃雀,亞德里恩在感謝前世和今生的積累同時,心底也泛出了幾分後怕。
伸手敲著桌面,亞德里恩的思緒在極具轉動,儘管身體極度疲倦,但他的精神卻還反常的在異??簥^,尤其是聯(lián)想到死亡沼澤一行,他喃喃道:“計劃?”
“計劃?”費多在旁邊也聽到了他的喃喃自語:“蘇珊那老傢伙的計劃?”
“嗯?”
亞德里恩卻突然擡起頭:“你說什麼?”
費多愕然:“我的意思是說…蘇珊主母她是不是有什麼險惡的計劃?”
“沒錯?!眮喌吕锒髂X中的靈光瞬間被抓住:“就是蘇珊的計劃,當時在寢陵遺蹟?shù)臅r候,我曾經(jīng)聽她說到過,似乎也是關於改造血脈的計劃?”
“我不清楚…”費多臉色羞愧,當時他已經(jīng)被摔暈了還未清醒過來。
“但我清楚?!?
亞德里恩瞇眼,腦海中回憶出當時蘇珊和翠西的話。
智力的加點帶來的不是高智商,而是對數(shù)學的計算和分許速度提高,就算是回憶也能清楚的浮現(xiàn),類似高級心算和過目不忘,但這種能力恰恰是目前的亞德里恩最需要的,短暫的沉思片刻,他的嘴角微微翹起:“真是心大呢,蘇珊!”
在寢陵遺蹟內(nèi)的時候,翠西就已經(jīng)說明了要將亞德里恩作爲祭品,向沉眠在星界的河流與沼澤之神獻祭,以圖復活這位神祇。然後就要在他藉助亞德里恩的身軀剛剛復活,卻還無法高舉神座的虛弱期,**後獲得神之精華,誕下?lián)碛猩竦o血脈的子嗣,創(chuàng)造新的神裔家族,一個近乎瘋狂的計劃。
這非常合理,復活神祇後理應獲得的獎勵,擁有直系神祇血脈的家族,將會能輕易誕生出傳奇級別的高等戰(zhàn)力,若是天賦足夠好,連半神級別都有可能達到。
但這個瘋狂的計劃卻被更加瘋狂的蘇珊所破壞。
說是瘋狂還算輕鬆。
因爲蘇珊的計劃不是復活神祇,而是弒神,藉助謊言之王希瑞克的陰謀神格,來抹殺剛剛復活,卻還處於虛弱期,短時間內(nèi)連傳奇級別都達不到的神祇。
所以說這是極爲瘋狂的計劃,也就瘋到狂妄的希瑞克纔會欣賞這種計劃。
蘇珊爲主導的瘋狂計劃。
只要亞德里恩這個神祇的復活軀體被殺掉,然後又作爲祭品帶回泥沼鎮(zhèn),獻祭給暗日,也就是謊言之王希瑞克,那麼根據(jù)蘇珊的說法,就能讓亞德里恩的弟弟,巴萊特,帶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走上強者的道路。
亞德里恩微微喘息,分析到這裡已經(jīng)足夠了,基本的原委已經(jīng)清楚。
暗日教會的瘋狂陰謀。
和他有關。
而且聯(lián)繫還極爲緊密。
在原本的計劃中,他就是負責成爲神祇祭品的那位軀殼。
只是沒想到最終的結果,反倒是他成了黃雀,還獲得了晉升似的變化,不單完好的回到了泥沼鎮(zhèn),還趁機將暗日教會的據(jù)點給拔除,反將了一軍。
雖然這種將軍,也讓亞德里恩暴露,但沒關係,他不打算繼續(xù)在這等待。
最關鍵的。
他也有了足夠的自保之力。
微微沉吟,他伸手對費多向外擺去:“現(xiàn)在沒你什麼事了,回去睡吧。”同時他也叮囑道:“明天不要起的太晚,儘量給我安排人盯緊車行的動態(tài),看看兩大教會是怎麼處理暗日教會的,如果可以?!彼捻友e閃過陰鬱:“給我協(xié)助!”
“協(xié)助?”費多嚥了口吐沫,語氣有些擔憂的道:“這倒是好辦,可如果面臨暗日教會的反撲或報復,就憑爛藻幫的實力…未免可笑了點?!?
“爛藻幫?”
亞德里恩嗤笑:“你喜歡這個幫派帶給你的地位?”
他坐在椅子上,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別讓幻想矇蔽你的思維,費多,這個爛藻幫只是替我們處理見不得光的黑手?!彼Z氣肅然:“而現(xiàn)在,你認爲這個爛藻幫,依舊有能力跟緊我們的腳步?”
“抱歉?!辟M多惶恐的站在旁邊低頭:“請原諒我的妄想?!?
“你該放棄這不切實際的想法。”
亞德里恩瞇眼:“我們纔是自己人?!?
他的手指輕點桌面:“費多,記住我的話,爛藻幫只是個低賤的幫派,別看它現(xiàn)在還在泥沼鎮(zhèn)耀武揚威,但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很大,比泥沼鎮(zhèn)更繁華的城鎮(zhèn),簡直比星辰還要多,目光要長遠,不要侷限在這小小的泥沼鎮(zhèn)!”
費多點頭:“我明白了!”
亞德里恩這才揮手:“那就下去吧,別忘了派人去打探暗日教派的殘餘,如果發(fā)現(xiàn)了就立刻去兩個教會那彙報,我想他們很樂意協(xié)助處理?!?
“是!”
費多應聲,恭敬的行禮後離開。
亞德里恩則是依舊坐在椅子上,等聲音消失以後,沉吟片刻確定自己沒有感應到任何可疑的波動,才最終起身來到房門處,關上木製的門閂,來到牀鋪前脫下衣服躺在羊毛毯和天鵝絨鋪墊的牀鋪上,隨著全身都彷彿從緊繃進入柔軟的感覺,一股來自心底的疲憊和睏倦也涌上來,直接席捲了他的靈魂。
但是他閉上的雙眼卻未有真正睡去,反而兩眼還在微微的轉動,尤其是左眼更是如謹慎打量般的模樣,極爲細緻的就如同真的在遠眺某處風景。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泥沼鎮(zhèn)上空。
一隻神駿的白腹隼雕正在振翅翱翔,順風於上空百米處。
那是泥沼鎮(zhèn)的某處平民區(qū),毗鄰城門地段也較爲方便,屬於很多獵戶或採藥人的住所,也是不少沒有錢在東部商業(yè)區(qū)建立事務所的小商隊,設立總部的好地方。
白腹隼雕拍打著翅膀來到一處車行,堅硬的鷹爪扣住樹幹。
“嘎——”
輕叫聲在夜色中並未引起懷疑。
而就在白腹隼雕所處的樹幹外,就是那座車行的木屋,亞德里恩之前離開的地方,不過目前洛菲德和他的民兵們已經(jīng)撤離到了外圍,內(nèi)側全部被穿著淡綠色長袍,或是淡紫色長袍的魁梧戰(zhàn)士佔領,涇渭分明的羅列兩側,冷著臉一句話都不說。
穿著淡綠色長袍的戰(zhàn)士是農(nóng)業(yè)女神教會的護教戰(zhàn)士,淡紫色長袍的戰(zhàn)士,自然也是秩序與貴族之神的護教戰(zhàn)士,他們等於神權體系的正規(guī)軍,素養(yǎng)極高。
至少泥沼鎮(zhèn)的民兵在他們面前,鬆鬆垮垮的就和地痞無賴沒什麼區(qū)別。
白腹隼雕觀察的自然不是他們。
或者說。
背後的亞德里恩觀察的不是他們!
遠在千米以外的亞德里恩,已經(jīng)有足夠的感知和這頭來自《刺客信條》的白腹隼雕聯(lián)繫在一起,藉助鷹眸和動物的隱蔽性,打算查看兩個教會的處理方式。
沒人會懷疑一頭站在樹幹上假寐的隼雕,同樣在枝葉的遮擋下也沒人在乎。
只是在想向前就不行了。
哪裡有隼雕會飛到窗戶旁觀察?
這典型就是有鬼,畢竟這個世界可是有各種職業(yè)者,別說擁有變化系的法爺,就算是德魯伊都能變成隼雕,乃至是各種擁有類法術的術士更是詭異到離譜!
而就在木屋處,有個完全身穿淡綠色長袍,手持法杖,明顯是個牧師職業(yè)者的老頭走出來,顫巍巍的模樣鬚髮皆白,臉上同樣滿是歲月留下的皺紋,不過就在鷹眸中,那雙眸子卻無比平和,就如同什麼都撼動不了他的內(nèi)心。
“嗯?”這個老者擡頭,目光卻突然和白腹隼雕的眸子對上,平和的目光似是直視背後屬於亞德里恩的眸子,就如同看透了那般奇妙。
“嘎——”
白腹隼雕瞬間拍打著翅膀飛到天空消失在夜色中。
那個老者則有些疑惑的皺眉,平和的眸子裡也多了幾分感興趣,拄著法杖朝著外面走去,身穿淡綠色長袍,裡面卻鼓囊囊穿著鍊甲的農(nóng)業(yè)女神教會的戰(zhàn)士們紛紛行禮,連那些穿著淡紫色長袍,裡面同樣穿著鍊甲的秩序和貴族之神的戰(zhàn)士,一樣低頭致敬,顯然這位老者的身份,在泥沼鎮(zhèn)中的地位並不低。
而在自己的事務所三樓,亞德里恩則微微瞇眼,他當然認識這個老者,畢竟綠松石家族也要對兩大教會表示禮遇,宴會邀請時也曾經(jīng)見過這個老者。
農(nóng)業(yè)女神教會的在泥沼鎮(zhèn)本地教會的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