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何時跟我回寺中？”靈秀如往日一般，開口問道。
他每次來總是要這般詢問。
“功德聚滿鬼淵，豔陽重臨酆都！”
“那時便是我洗淨罪孽，可入佛門！”
靈慧雙眼不開，面龐依舊是一片的淡漠，只淡淡開口道。
自從鬼門大開之後，破敗的酆都城上空便被陰雲籠罩，再未有一絲陽光破入，整個酆都城一直是陰森昏暗。
靈慧的回答一如往常，從他面朝這陰寒呼嘯的無盡深淵坐定之時，就已經註定他此生或許都不會再轉身矚目其它。
光華寺的佛家典籍很多，他也註定不會孤單，一本還未參透，靈秀便又爲他送來一本。
“呵呵！”靈秀對此只是一笑，他已經預料到靈慧的這番回答，但每次來此他總忍不住開口一問。
這個師弟在他看來，甚至比門中那些苦行僧還要來得清苦。
佛門忌諱一個執念，但這一刻靈秀卻不知此刻究竟是誰心有執念。
“小禾師弟還會回來嗎？”靈秀淡淡開口，目中似有憧憬。
“他福緣深厚，應當無事！”靈慧面龐淡漠。
在談及這個曾經的手足至親之時，他的心中好似也再掀不起一絲漣漪。
難道他真的已經斬斷了塵緣？
“嗡！”
靈秀周身忽然綻放出陣陣佛光，佛光充斥這座破落的木屋，從木屋璧上頂上那無數的縫隙中溢出屋外，遠遠望去這座木屋已是精光揮灑，好似琉金殿宇。是整個酆都城唯一的光亮。
靈秀本是佛門先輩轉世重生，此時他已經取回了前世舍利，雖然還未完全繼承前世的佛法造化，但汲取些許，已經讓他的修爲一步跨入虛境。
放眼天下，正魔兩道，靈秀的修爲在年輕一輩中已算是頭魁第一人，比瓊華派的常凡都高出許多，但在修真界中這個不到三十年歲修爲便至虛境的小僧卻名聲不顯。
光華寺向來只誠心慕佛，就如一汪靜水，一直無人知道這座佛門聖地的真正實力。所有人在談及這座廟宇之時都只有四個字“底蘊深厚”，若這座佛門聖地要與那道家龍首一爭高下還真不知道誰是頭甲。
靈秀緩緩伸出手來，一指點在靈慧眉心處，但是後者好似不知，依然只口中念念，手中佛珠輕輕捏動。一點金光從靈秀指尖而出，射入靈慧眉心之中，後者也是仿若不知，無絲毫異樣。
那金光在靈慧體內繞著各大主脈運轉一週，繼而便被靈秀收回指中。
靈秀再緩緩收回那探出的手，屋內陣陣的佛光如退潮一般隱入他的體內，此時便聽得那深淵之中陰風又開始呼嘯起來，卷得這破敗的木屋“咔咔”作響。
“怎麼還是沒有絲毫變化！”靈秀微微皺眉。
佛門修爲境界有三層，分三覺境，先是正覺、再入等覺、後爲圓覺。
只是靈慧自從參習完第一部佛家典籍修爲直入正覺之後，他的修爲便再無絲毫變化。
已經一年有餘，此時靈秀察探，他依然只是正覺初期的修爲，甚至靈秀用自身真元想要帶動他修煉，也是絲毫無功。
靈慧曾今在真神閣之時，只靠自己修煉那些粗淺的功法，也是達到了真神閣的“神煉期”，就相當於三覺境中“圓覺”修爲。
靈秀實在想不明白，這位天資不凡的師弟爲何在入佛門之後，修爲就只這般平平，與他之前想的平步青雲根本不同。
“師兄你執著了！”靈慧淡淡一語。
靈秀皺起的眉間微微舒緩，久久未語。
良久之後，一道破空之聲突然劃破了酆都城內的昏暗。
“呼。”
林夢瑤身負神劍，一襲碧影，御空而來。
在酆都城上空頓住身形，她那三千青絲在寒風呼嘯中紛飛捲起，一身輕衣獵獵鼓盪。
她將目光直直投向那城中的深淵之處，再望得那深淵旁的小木屋之時，這位道家仙子微微皺眉。
靈秀緩緩走出木屋，對著遠空的林夢瑤微微一笑。
林夢瑤自然還之一禮，眉間緩和下來。
“小禾師弟真是大福緣，有這麼多人在爲他牽掛期盼，他又怎能辜負。”
靈秀微微沉吟，轉頭望向屋內。
屋內靈慧面龐依然神色淡然，不起一絲變化，口中念念不完的佛經梵語。
對著那道無盡的深淵，那裡埋藏了曾經的樑子喬，曾經的樑王，曾經的仇怨情恨，在深淵一旁如今只有靈慧，念他的佛經，欲要除盡這無盡的陰寒。
而林夢瑤望著那道無盡深淵，眼中再次朦朧，身軀止不住的顫抖。
她彷彿看見了一道身影被緩緩拉入那深淵之中。
他在掙扎，他目中依然堅定，大難臨身之際，他面上盡是不捨。
林夢瑤曾今想過，他那目中的堅定會不會有一絲是爲了她。
而今，林夢瑤心中堅信，一定會有自己，他又怎麼割捨得下自己。
他定會回來的！
“錚！”
林夢瑤揮手拔出了身負的神劍。
玄靈劍寒芒吞吐，這位道家仙子手執神劍，目中再復冰寒。
她轉眼望向那下方各處，冷冷地看著那些隱藏在殘垣斷壁中的身影。
那些魔門宵小，怎能與他相比，怎能污了他的清白。
“轟！”
林夢瑤體內真元鼓盪，一道脆亮光圈漣漪從她體內震盪而出，打破了那一方天幕的昏暗陰沉。
“嗡。”
劍在身前，身隨劍去，她執著神劍從空中衝下，在天際劃出一道碧影，向著那些藏在殘垣之中的身影殺去。
如九天仙子，破蒼穹落凡塵，一劍橫空，捲起千般雪。
“砰。”
一劍隔空，劍氣凝冰而出，在那殘垣之中劃出一道裂口。
“啊！”
“快逃！”
??????
那些魔門弟子驚慌失措，立時死了幾個。
“哼！”
一聲冷哼，林夢瑤身形已至其中，揮劍襲殺。
“哧。”
“哧。”
“哧。”
??????
不知千劍萬劍，道道寒光，卻難泄她心中的困苦。
“啊！”
“不！”
“逃！”
??????
一陣的驚慌恐懼，但無一人逃脫。
一劍而起便是血光一線，如砍瓜切菜一般，一衆的魔門弟子被盡數斬滅。
“哐！”
回手將神劍收入劍鞘之中，林夢瑤就在那血腥滿地的殘垣斷壁之中找了一個至高處，盤膝坐下。
她置身寒風之中，微微閉起星眸，青絲隨風而舞，宛如一尊仙子落黃泉。
“好重的執念！”
木屋前，靈秀靜靜看著那一幕，復兒皺眉一嘆，返回屋中。
屋內靈慧面龐始終如一，無言無語，只是輕念。
參不完的佛，填不滿的鬼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