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落日故人情
微微搖頭,聶楓遺憾說道:“已然當場殞身,其遺體放置於偏房之內(nèi),加以保存法陣,可讓屍身數(shù)月不腐。”
聞此此言,古道與宗成皆是嘆息一聲。
“沒想到奇?zhèn)b‘門’好不容易出得如此少年天才,卻殞身於大比場中,當真令人惋惜不已。”古道輕嘆道。
微微搖頭,聶楓眼中泛出些許莫名‘色’彩,說道:“集之遺體,我已驗過,發(fā)現(xiàn)其傷勢尤爲古怪。”
古道坐於桌旁椅上,側(cè)身望向聶楓問道:“有何奇怪之處?”
緊皺眉頭,聶楓緩聲說道:“他之傷勢雖然頗多,除雙臂被雷電之力摧殘之外,便是那奇?zhèn)b八卦六十四掌反噬之傷最爲嚴重,經(jīng)脈俱斷,丹田破裂,導(dǎo)致回天乏術(shù)。”
古道皺眉,問道:“那有何奇怪之處?”
聶楓說道:“怪就怪在,他的真正死因,並不是因爲這戰(zhàn)技的反噬,而是死於心肌梗塞。
“心肌梗塞?”古道與宗成皆是一愣,茫然不知所言。
聶楓見此,也知失言,卻是進一步解釋道:“即他的心臟冠狀動脈出現(xiàn)忽然堵塞。總而言之,這是一種他自身產(chǎn)生的原因而造成的,並非是那寧風月之功。”
古道微微點頭,再度問道:“那又如何?”
聶楓說道:“在大比開始之前,我與集曾經(jīng)有過一次會面,那時集雖然貌似憤怒瘋狂,‘精’神極爲震‘蕩’不穩(wěn),身體卻是並無大礙。而最後一場他與寧風月之比試,以我當時所見,集絕對有進行最後一擊之力,卻在最後關(guān)頭顯出心臟衰竭之癥。我懷疑,這其中恐怕與方寧兩家脫不了干係。”
那躺坐在椅上的宗成微微皺眉,旋即擡頭道:“你是說方寧兩家對集……下毒?”
聶楓點頭,說道:“此次宗派大會主辦方爲方家,飯菜食物等皆由其準備,奇?zhèn)b‘門’此時空無一人,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手,此事並非不可能。”
“那我們的飯菜……”宗成忽地想起此事,捂著自己的喉嚨驚懼地望向聶楓,哀怨道:“我還不想死……”。
聶楓微微搖頭,輕笑道:“對於我們,他尚不敢做到這個份上,畢竟這種方式太過明顯,容易被人察覺。若是一旦出現(xiàn)意外被人發(fā)現(xiàn),方家難辭其咎,對其計劃也是一種破壞。”
聽得聶楓此言,宗成頓時放下心,放鬆繃緊的身軀,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臟。
微微捋了捋長鬚,古道神‘色’凝重,對聶楓與宗成說道:“看來,方寧兩家已然開始針對每個參賽者下手,接下來我們的境況恐怕也會愈發(fā)危險,大家還是要小心爲上。”
隨意地擺了擺手,捆在層層繃帶之中的宗成,揮舞那木乃伊般的手腳道:“放心了掌‘門’,以掌‘門’你的強悍實力,加聶楓的聰明才智,再加我宗成的鴻福大運,我們一定會沒事。”
見此,古道與聶楓皆是搖頭輕笑。
“但願如此。”古道捋長鬚輕笑一聲,而後將目光轉(zhuǎn)到聶楓,神‘色’微變,說道:“那聶楓你打算如何處理那集的遺體?”
如何處理,卻是一個難題。即使林天託聶楓代爲照顧,但再如何說聶楓也不是奇?zhèn)b‘門’的人。而且奇?zhèn)b‘門’縱使勢弱,終究是中天八大‘門’派之一,若是處理不當,或許會引發(fā)‘門’派糾紛。
“關(guān)於此事,我想請掌‘門’與宗成幫我一個忙。”微微點頭,聶楓再度望了眼那聞聲轉(zhuǎn)過頭的宗成,再轉(zhuǎn)身望向古道,誠摯說道。
“嗯?但說無妨。”古道點頭應(yīng)道。
“我想讓掌‘門’和宗成將集之遺體,送還至奇?zhèn)b‘門’,即刻啓程。”神‘色’堅定,聶楓不容置疑地說道。
話語方落,大廳之中即刻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之中,古道與宗成低下頭,神‘色’頗爲複雜。
聶楓來回掃視兩人,輕聲道:“我們之中去往奇?zhèn)b‘門’的道路只有掌‘門’你知道,宗成也跟著去權(quán)當養(yǎng)傷休整,有什麼難處嗎?”
“聶楓你……是想獨自一個人面對接下來的劫難嗎?”良久,古道擡起頭,對聶楓皺眉說道。
如今已爲五強鼎立之時,最多隻要兩場比試,便是最終冠者之戰(zhàn),而那場驚天之變,恐怕也會在冠者之位揭曉的那一刻開始。無論結(jié)果是哪般,方寧兩家已經(jīng)掌握了足夠的籌碼,劇變必然發(fā)生,皆是恐怕不順從其的,都會遭受滅頂之災(zāi)。
而聶楓在此時有意支開古道與宗成,名義上是向奇?zhèn)b‘門’歸還弟子遺體,避免‘門’派爭端,但其實也不無想獨自一人承擔接下來的變劫,讓兩人避過此劫的念頭。
古道與宗成都非是庸者,聶楓這番打算,又豈會看不出。
“恕弟子不明掌‘門’所言爲何。”微微低頭躬身,聶楓對古道臉‘色’如常地說道。
“你……”古道見此,深深地凝視著聶楓,旋即無奈深嘆一聲,道:“我是你們掌‘門’,你是我仙劍‘門’的弟子,危難關(guān)頭,豈有掌‘門’棄弟子而逃的道理。”
再躬身,聶楓說道:“不錯,正因爲掌‘門’是仙劍‘門’的掌‘門’,所以爲了仙劍‘門’‘門’內(nèi)衆(zhòng)多弟子,爲了已然屹立千年的仙劍‘門’,請好好地活下去。”
古道若是殞身於中天城,仙劍‘門’必定羣龍無首,化爲散沙,縱使方寧兩家不來襲,恐怕也難以維持下去。
這番道理,三人都懂得。正因爲懂得,所以古道嘆息之聲更重,聶楓躬身之姿更低,宗成則是瞪著雙眼望向聶楓。
“掌‘門’要顧忌‘門’派,那我呢?我沒什麼好顧忌的,怎麼可能也要走。”宗成對聶楓無辜說道。
“看你包得跟糉子一樣,到時候大難臨頭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礙手礙腳。”擺了擺手,聶楓完全無視那捆糉子的心情,毫不客氣地評論道。
“什麼礙手礙腳,怎麼說我也是中天‘門’派大比十大強者,給點面子好吧。”宗成仰頭忿忿道。
“不給。”聶楓乾脆道。
“妹的,竟敢小看我,我要申訴!”被繃帶纏繞唯剩下兩隻眼睛和一張嘴的宗成瞪大雙眸,對聶楓嚷道。
“申訴無效。”微微搖頭,聶楓說道。
宗成轉(zhuǎn)頭望向古道,哀怨道:“掌‘門’,你看聶楓欺負我,替我說句話啊!”
沉‘吟’片刻,古道擡頭對宗成說道:“額……你跟我一起走吧。”
“不是這樣的一句!”宗成擺動起手腳張牙舞爪,歇斯底里地仰頭嘶吼道。
‘挺’起身形,聶楓望向那癱軟在椅上的宗成,輕聲微笑道:“你認命吧。”
“不!”宗成霍然起身,讓古道和聶楓俱是一驚,後退半步,詫異地望向那滿身纏繞白‘色’繃帶的宗成。
只見宗成一步一步地向聶楓走去,猛然一拍聶楓的肩膀,勾魂雙眼直直盯向聶楓,那厚厚繃帶中顯‘露’出的嘴巴吼道:“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
被宗成這幅鄭重模樣嚇到,聶楓愣神片刻,旋即點頭道:“是。”
“是就讓我留下來唄。”驟然倒下抱著聶楓大‘腿’,宗成哀怨求道。
聶楓與古道看到宗成這幅模樣,心中俱是浮起一陣惡寒。
“留下……你或許會死。”略微怔了怔,聶楓隨即低頭對宗成正‘色’沉聲道。
鬆開抱著聶楓大‘腿’的雙手,宗成瞬間回到原先座位之上,將‘腿’放在一旁桌上,散漫隨意道:“嘛,死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讓我這樣一個傷體跟著掌‘門’拖著副棺材,跋山涉水走萬里之遙,一路顛簸,這纔是要了我的老命……”。
聶楓皺起眉頭,一時間卻是不知如何應(yīng)對的好。
“這樣也好,讓宗成留下來,你也多個照應(yīng)。我在仙劍‘門’等著你們回來。”古道沉‘吟’片刻,對聶楓與宗成點頭說道。
“就是這一句!”宗成對古道歡呼雀躍道:“掌‘門’我愛死你了。”
“額……”古道微微側(cè)身,對身旁的聶楓悄聲說道:“你有沒發(fā)現(xiàn),跟在你身邊久了的人,都會變得有些……”。
“‘淫’‘蕩’?”見古道久久沒有想到形容詞,聶楓脫口而出道。
“不錯。”古道恍然,連連點頭,旋即道:“當年的潘辰是這樣,現(xiàn)在的宗成也是這樣……原本都是多麼正經(jīng)的端正好少年,好像跟你跟得久了,就愈發(fā)變得……‘淫’‘蕩’。”
“額,這應(yīng)該不關(guān)我的事吧,掌‘門’你看我一直是這麼端正有禮,三講四美……”攤出雙手,聶楓一本正經(jīng)地無辜說道,旋即望向那依舊‘露’出‘淫’‘蕩’笑容的宗成,道:“這是他們的本‘性’,隨著年齡的增大慢慢顯‘露’出來而已。”
“是嗎?”古道微微皺眉,瞥向那將‘腿’放在桌上,躺於椅上‘浪’笑連連的宗成,疑‘惑’道。
“絕對的。”聶楓堅定點頭道。
……
再度閒聊幾句,聶楓便託舉著那副承裝集遺體的灌木,送古道出城‘門’。城‘門’邊處有馬車可使用,倒是不用擔心一路都要拖著棺材前行。
宗成則是因爲是傷體,故而留在居所暫時養(yǎng)傷。
挪動身形,倚靠在廳‘門’口,全身包裹著繃帶的宗成望向庭院外的古道和託舉的棺木的聶楓,嘴角浮現(xiàn)幾分淺淺的笑意。
“聶楓,兄弟。”
宗成沒有家,仙劍‘門’雖是其頗爲值得懷念的居所,但是沒有故人的所在,一個人孤獨生活又有什麼意義。
沒有家,沒有其他牽掛,有的只有兄弟。
既然兄弟在這,那麼自己便在這,要麼一起同生,要麼,一起赴死。
中天城‘門’之外,聶楓對坐於馬車之上的古道輕輕招手送別。
“珍重。”微微躬身,聶楓微笑道。
坐在馬車之上的古道,回頭望了眼那悠然站立的聶楓,望著那清澈的棕褐‘色’雙眸那抹釋然,輕聲一嘆。
“一定要,活著回來見我!”古道凝神盯著聶楓,認真道。
“會的。”聶楓微笑,再度點頭道。
閉眼轉(zhuǎn)身,輕駕駿馬,那存放著年輕的遺體與悵然老者的馬車,踩踏著夕陽的璀璨光輝,慢慢湮沒於地平線之外。
負手站立,任隨清風吹拂飄逸長衣,聶楓望著遠方化爲一個黑點的馬車,嘴角泛出些許柔和的弧度。
並不是自己想要做某些太英雄主義的事情,而是局面已然至此,無法逆轉(zhuǎn),能少一個人受傷害,那麼無論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都好。
……
‘春’風拂別意,綠楊三月時。此地一時別,生死兩茫茫。黯然獨邊行,縱死亦無悔。浮雲(yún)遊子心,落日故人情。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