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顧翔沒有想到在方萌說了那麼多絕情的話以後，她還會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拉開門的那一剎那，他還以爲是自己的幻覺。

“你可不可以借我二百萬？”方萌知道這句話說出口，一定會遭到他的嘲弄，但是她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你這麼晚找我就是爲了這件事？”顧翔沒有將她關在門外，但是也沒有邀請她進來，他只是轉過身去，向屋內走去。

方萌看著顧翔的背影，站在玄關處，將門關上，在門輕響的那一剎那，她已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不是說以後不要見面？一有事情你就來找我，把我當做了什麼？”顧翔徑自拿起了一個杯子，到吧檯到了一杯酒，悠閒的坐到沙發上，刻意忽略站在一旁的方萌。

“我求求你，我真的很需要這筆錢。”方萌的語氣充滿了哀求。

“你求我？若是每一個人都求我我給他錢，我們顧家有再多的錢也會破產。”顧翔晃著杯中的酒，嘴角勾起嘲弄的笑，“以前你們借的，我說不要了，但是在商言商，這一次，你有什麼資格說讓我給你錢？”

方萌感到自己的尊嚴在顧翔的面前一點一點地剝離，僅存的那些驕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咬了咬脣，臉色蒼白，雙手慢慢的擡起，顫抖卻又堅定的解著上衣的扣子。

顧翔原本嘲諷的目光變得難以捉摸，他半瞇起眼睛，靠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看著方萌的動作，手在不知不覺中攥緊。

方萌感覺到顧翔的目光，一種難以言表的羞恥心讓她控制不住地想要逃離，但是心中最後的那點理智讓她阻止了自己的腳步。

最後的一顆釦子解開，衣服滑落在地，方萌顫抖了一下，擡起不受控制的手，繼續與褲帶奮鬥。

“砰”的一聲悶響，是顧翔捏碎被子的聲音，血順著他的手指留下，滴在沙發的墊子上，他卻恍然不知。

“你以爲你的身子值二百萬？”不知爲什麼，尖刻的話就這麼衝口而出。

方萌呆住了，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氣，拋棄了所有的自尊換來的卻只有這句話。她自嘲的笑笑，是啊，自己算什麼？又憑什麼能拿這二百萬。

“你們兄妹真相像，一有事情就拿自己的身體做交易，你們不覺得噁心嗎？”顧翔的語氣尖悅，卻不容反駁。

“請不要侮辱他。”方萌呆呆的立著，呆呆的說，“你可以罵我不知廉恥，但是請不要侮辱他……他也是你的弟弟。”

顧翔的話噎在嗓間，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玻璃碎片扎進了手掌裡，他卻渾然不覺，擡眼望望方萌的眼睛，那雙總是充滿驕傲的眸子此時變得暗淡無光，是被生活所壓迫的嗎？

“你們是兄弟，只是命不同而已，他若是你，也不一定會比你差。”方萌麻木的說著，“你們不當他是顧家的孩子也就算了，請不要侮辱他。”

顧翔被那雙了無生氣的眸子刺痛，他站起身來，撿起掉到地上的衣服，輕輕地披到她的身上，輕嘆了一口氣，語氣中充滿疲憊與痛心：“你走吧。”

方萌的目光順著他的動作看到了他的手，她抓住顧翔的手，擔心的說：“你的手……”

“無妨。”顧翔不想再面對她，“你去照顧你的原初晨吧。”這個名字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帶著些許的無奈，早已應該習慣了不是？爲什麼還是不甘心？

方萌對他的話不理會，越過他到臥室的櫃子裡拿出小藥箱，細心的挑出他手裡的細小的碎屑，然後用酒精擦拭，最後仔細的替他包紮好。顧翔一開始還有些抗拒，但是後來也就不再反抗，默默地任她獨自忙碌。

“好了，記得不要沾水。”方萌低聲說著，站了起來，“我要回去了。”

顧翔看著她毫不留戀的背影，心中一陣苦楚，方萌走到門口，默立了一陣，轉過身對他說：“有一件事你說對了，他爲了我不惜付出沉重的代價，我爲了他……什麼也可以做的出來。不管怎麼說，他是你的弟弟，我知道他一定很想認你這個哥哥。”

走出顧翔家，方萌覺得所有支撐她的勇氣一下子消失，她靠著牆，滑落在地上，這才體會到原初晨當時那種絕望的心情。只是這一次，他們的位置發生了對調。方萌輕輕捂著自己的心口，對自己說：“你一定要挺住，這一次換你來保護他。”

翻看家裡僅有的那張存摺，也僅僅夠做的三個月透析，若是要換腎，離它的目標還很遠。但是在這之前，她一定要想到辦法。

回到了家中，方萌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要替原初晨帶一些換洗的衣物。

原初晨是一個很愛乾淨的人，東西收拾得很是整齊，他們兩人的衣服各自放在不同的櫃子裡，方萌替他挑揀著寬鬆舒適的衣服，不經意間碰倒了摞在櫃子裡的衣服。

一張照片從衣物裡面掉落了下來。方萌揀了起來，發現是她入學典禮的時候照的。雖然是**，但是角度選取的很好，清晰的照出她當時的不甘。方萌翻過了照片，突然之間所有的不甘都化爲了烏有。

照片的背後清晰的寫著幾個工整的字——怎能說愛你，只好悄悄地注視你。

方萌激動的站了起來，不經意間撞到了桌子，桌上一直放置的玻璃球晃了幾晃，方萌回身看著那陽光下發出耀眼光芒的球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你回來了？”剛剛走到進病房，就聽到原初晨的聲音。方萌換上平靜的表情，看到原初晨靠坐在牀頭。她儘量自然的笑了笑，走了過去：“哥，你醒了？”

“嗯。”原初晨溫和的笑，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病態。方萌看在眼裡，卻覺得想要哭泣，他們在一起生活著，她卻始終沒有發現他的病情，他究竟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表現出這樣的若無其事。

“哥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她的聲音帶了些許哽咽。

“我很好，不用擔心。”原初晨溫和的安慰她。

“嗯，我回去給你準備了一些衣服。”方萌將帶來的袋子放到牀邊。

“嗯。”原初晨點頭。

“哥。”方萌突然叫著他。

“什麼事？”原初晨不知道方萌怎麼變得這麼緊張，他溫和的笑，等待著她的下文。

“你喜歡我對不對？”方萌突然問了出來。

原初晨沒有想到方萌會這麼直接的問他，錯愕的看著她，然後神色變得很尷尬。

“哥，你喜歡我對不對？”方萌再次重複，拿出了那張照片。

原初晨的臉一下子變得紅了起來，他沒有想到方萌會發現這張照片，更沒有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的問他，倉促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爲什麼不告我你喜歡我呢？爲什麼當初要推開我呢？”方萌緩緩地說道，“明明心裡喜歡我，卻要把我推到別人的懷抱，如果我真的跟別人跑了，你怎麼辦？”

她拿出了原初晨送她的那個玻璃球，“你爲我打造了一個水晶世界，將我保護在其中，但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你在身邊，我的生命就是不完整的。”她擡起頭，望著原初晨的眼睛，懇求的說：“不要再說你不喜歡我，也不要再說你配不上我，我知道你喜歡我，在我的眼裡，你是最乾淨最偉大的哥哥，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如果你有什麼意外，我一定會隨著你去的，我說到做到，請你不要再推開我好不好？”

原初晨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女孩子，發現她成熟了許多也堅強了許多，曾經以爲的鴻溝在她的眼裡都變得渺小。看著那堅定的眼神，原初晨知道，她一定會說到做到，此時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他握住方萌的手，微笑著：“所以也請你答應我，一定要和我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窗外，天很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