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縱成了仙也改不得惹怒旁人的口癖。
當(dāng)然那源沼諸孽神也無需他的刺激,爭先恐後便將【萬炁孽龍】皮囊抓了,往源沼拖拽。
皮囊內(nèi),陶潛毫不驚慌。
只是探手將融合的祖龍黃衣抓過來,隨後道:
“萬炁之道,本也是大道,奈何碰上這魘夢之世。”
“不過與混亂源炁相合後,瞧著倒正可煉出一件便於我行事的好寶貝來。”
說話間,陶潛根本不給祖龍、黃衣開口的機(jī)會。
還未吐出最後一個字,伏孽大陣悄然運(yùn)轉(zhuǎn),不多時便將兩尊孽神合煉製爲(wèi)一件奇特寶貝。
當(dāng)場被陶潛取了個名諱,喚作【萬炁天衣】,可顯化萬炁,還可扭曲認(rèn)知,玩弄心魂。
原先大淵此類寶貝以誰家爲(wèi)尊,陶潛不知。
如今,必是這天衣。
哪怕是個凡人,若能穿上此衣,天底下哪裡都可去得。
即便想去太上老君的丹房中閒逛一番,也是不難。
這般稀罕寶貝,卻被陶潛隨手煉了出來。
與此同時,被拖拽入源沼的孽龍皮囊正好被衆(zhòng)孽神撕碎。
陶潛嘿嘿一笑,徑又將伏孽七寶收起,佩戴先天宙光盤,穿上萬炁天衣,趁著混亂時,遁出那不知多少孽神廝殺之地。
剛一遁出,即刻便陷入無邊污濁中。
法身各處乃至於心魂之內(nèi),俱遭腐蝕。
那是一種“無孔不入”,“無物可擋”的侵蝕,極致的污濁,付出多少代價都擋不住的異化孽炁。
只一瞬,便穿透了所有護(hù)持,縱是新得到的萬炁天衣,也照樣攔不住濁炁滲入。
這感受出現(xiàn),已然是劫仙境的陶潛也不由嘆道:
“怪不得如【莊周道祖】這等驚才豔絕之輩,入了源沼後,也會墮爲(wèi)孽神。”
“這些孽炁,分明就是代價本身,只要是此世生靈,便不如如何都避不開,都會被污染。”
“只怕就是靈寶天尊、媧皇祂們來了這裡,下場也該是那般。”
“我要?dú)⒊鲆粭l路徑來,確也不易。”
“原還想著避開所有,無聲無息潛入源沼最深處呢,如今瞧來只怕不可能了。”
念頭落下,陶潛體內(nèi)收斂著的伏孽道炁頃刻涌出。
能抵禦源沼孽炁的,大淵源海獨(dú)一份,只陶潛體內(nèi)伏孽炁罷了。
果然,無窮盡的污濁黑幕,頃刻間被陶潛體內(nèi)涌出的【伏孽劫焰】燒融出一條路徑來。
他這一動,自然又暴露了。
身後諸孽神暴走,瘋狂追殺而來。
陶潛也不驚慌,打不過,莫非還逃不過麼。
一個挪移甩開污濁孽泥,先前烙印在心魂內(nèi)的【道圖】旋即浮現(xiàn),陶潛循著其中一條條已開闢好的安全路徑,開始朝著源沼最深處而去,身後是暴走追逐的衆(zhòng)孽神。
……
源沼幽深,無有邊際。
內(nèi)蘊(yùn)億萬條路徑,或死或生,通往最深處。
路途之遙遠(yuǎn),比陶潛從蓬萊海趕到【仙秦】地界,還要多上不知多少倍。
途中所蘊(yùn)藏著的兇險,更是無法想象。
這已是陶潛有了“道圖”之後的狀況,若是無有那圖,只是憑藉己身在其中硬闖,縱然他擁有伏孽道炁,最終的結(jié)局下場只怕與其他孽神,不會有絲毫差別。
饒是如此,一路逃來,陶潛損失頗多,也歷經(jīng)了一次又一次的性命之危。
這地界,死了瘋了不知多少先天、後天神魔。
劫仙境強(qiáng)者在大淵不論哪一個世界,都是獨(dú)霸一界,可開一支道脈的存在。
可在這裡,不過尋常,烏泱泱的一大堆。
他降臨此世,並修煉至劫仙的時間很是短暫,是以儘管見識廣博,實(shí)則也是觀瞧來的,非是親身經(jīng)歷,無法與一些長壽仙神相提並論。
源沼一行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爲(wèi)他補(bǔ)齊了這點(diǎn)。
從古到今!
諸天萬界!
所有的修行生靈,以及修行路徑的終點(diǎn),幾乎都可在源沼內(nèi)找到。
包括一些已經(jīng)殞命的神魔,或是滅絕了道脈,最終都讓陶潛瞧見了痕跡。
比如有一尊先天神魔喚作【蠱神】,在源海中留下了諸多修行流派,奉《蠱神經(jīng)》爲(wèi)大冊本命經(jīng),但蠱神早在上古時便已消失,原以爲(wèi)這神魔已死,誰料祂並未殞命,只是深入源沼而瘋癲。
陶潛就被其發(fā)動本源神通追上,一口下來,差點(diǎn)咬掉其一半臀。
又或者有一尊後天神魔名爲(wèi)【玉皇元炁帝君】,此神雖是後天得道,卻有著莫大本事,在大淵中締造了一代天庭王朝,號令諸神,莫敢不從,只可惜此世崩壞太快,愈加污穢,代價橫行,祂所建天庭很快破碎,祂也無了蹤影。
卻不想也是來了源沼之中,成了一尊身披天帝道袍四處遊蕩,瘋瘋癲癲的孽神邪帝。
追上陶潛後也不殺他,只是喝令陶潛跪拜天帝,並命他不可違背天條云云。
除了這一類神魔,更有許多陶潛從未沒聽過的。
無一例外,至少都是劫仙境的強(qiáng)者。
皆在大淵中有過顯赫威名,留下過強(qiáng)大道脈。
因了各種緣由,入源沼,最終陷於無邊污濁之中,再無解脫之日。
陶潛闖過一條條秘徑!
也可算是經(jīng)歷了一遭。
他此時倒是能體會“麻衣姑姑”的心境了,壽元過長,瞧見又經(jīng)歷的世事太多,確是不一般。
不過他也無暇感嘆,畢竟自己處境不佳。
雖說是佔(zhàn)了先手,但依舊時常被一些擁有特殊神通的孽神追上。
即便腦海中有道圖,再加上昊天寶鑑和先天宙光盤的指引,陶潛也照樣是底牌盡出,尤其是【伏孽七寶】的威能,助他生生將路徑趟平。
饒是如此,他也用了足足數(shù)十年之久,才終於闖至源沼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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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身上炁機(jī)似又經(jīng)歷無數(shù)次蛻變,全然不一樣的陶潛正站在道圖終點(diǎn)處,平靜瞧著前方的無盡虛無。
他身上的萬炁天衣已然變得有些破舊,腰間懸掛著的先天宙光盤也出現(xiàn)了多處破損,顯然殞命了不少先天宙妖。
便是昊天大老爺,此時吐出的道音也頗爲(wèi)疲乏。
“小老爺,道途盡了。”
“前面,應(yīng)是那傳說中的【源無】。”
“世上任何存在只要進(jìn)入其中,都要徹底迷失,再回不來。”
“而無上超脫之道,也就是那玄牝之門,聽聞也是在源無最深處。”
“只是大淵這麼多紀(jì)元以來,還從未聽過有誰跨越了混沌境,真正得以大超脫,大自在,即便是勉強(qiáng)凌駕於道門三尊神之上的【造化祖神】,其本尊也殞在源無之地,僅僅留下了一層皮囊分身,獨(dú)守紫霄宮。”
昊天寶鑑吐露遠(yuǎn)古秘辛,陶潛面色依舊毫無波瀾。
如今他身後是無盡的污濁,仍在四處糾纏追尋著他身上炁機(jī)的孽神,前方則是徹徹底底的虛無與黑暗,不存在任何源炁,不存在任何規(guī)則,是絕對的“虛無”。
即便是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廝殺奔波,已然快要徹底跨越劫仙境成就【混沌境】的陶潛,也不敢跨越出去。
他有種預(yù)感,如昊天寶鑑所說,一旦入內(nèi),必要迷失,永世回不來,生死不知。
觀瞧時,陶潛還又看向身側(cè),秘徑角落處,竟有一具古怪屍骸。
乃是人族!
確切的說,是一位女子。
瞧來相貌極古,頗有些原始蠻荒之人族的模樣,披著樹葉獸皮,身上毛髮旺盛,盤坐於地,似就坐化於此。
其面上是一種複雜神色,既恐懼,又嚮往,最終似是一種屈服後的無奈。
“嗯?”
陶潛發(fā)出驚咦,卻是他瞧出了這道人來歷。
不止是他,便是昊天寶鑑,先天宙光盤,以及附身於陶潛體內(nèi)的劉玉璞師姐,也都瞧了出來。
既是陌生人,也是熟人。
陶潛上前施了一禮,隨後才道:
“先前我還曾疑過爲(wèi)何不曾遇上過【萬炁老祖】之真身,卻不想這位始祖前輩,坐化於道途盡頭。”
“瞧祂赤條條模樣,竟是又得了道。”
“只是既得道,爲(wèi)何還會坐化於次?”
他這問題剛出,好似擾動了什麼。
秘徑中,倏忽有一道道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
聽來分明是遠(yuǎn)古人族之語,陶潛正欲解析,其體內(nèi)師姐先開口翻譯了。
“吾乃萬炁人祖!”
“以融合萬炁、縫合諸神踏足修行之道,遊歷諸天,終至劫仙。”
“歷經(jīng)諸多紀(jì)元後,漸覺此世終將混亂寂滅,是以親身入源沼,既求大超脫,大自在,也欲爲(wèi)此世求一道解法。”
“源沼污濁兇戾,吾深陷萬年後,終有所悟,將所有力量連同本源傳承一併送出源沼,還於大淵,以此勉力踏足混沌之境。”
“本該追隨幾位前輩,往【源無】一行,入玄牝之門。”
“怎奈何,吾爲(wèi)此世人族,先天不足,踏足源無便是必死,連一線生機(jī)也無,是以枯坐此地直至壽盡也不敢踏出那一步。”
“後來者若爲(wèi)人族,當(dāng)可聽得吾之道音。”
“吾之一生皆爲(wèi)人族而開闢道路,死後亦可。”
“以吾之骨灰,可助你探得半程路徑……”
當(dāng)那最後一句落下時,萬炁老祖的屍骸好似遭了什麼變故般,抖顫一瞬後,竟是徹底化作一捧雪白骨灰。
這變化,讓陶潛面色也出現(xiàn)波動。
這位人族始祖的修行史,可謂是既偉大,又驚悚。
加上如今這一幕,任是誰也要?dú)U服。
哪怕祂留下的《萬炁大法》等傳承,落入諸如“祖龍”之類的修行者手中後,也造下了無窮殺孽。
可與祂的功德相比,卻又好似不值一提了。
凡人族!
皆須拜祂。
陶潛也嘆,隨後上前將那一捧骨灰收起。
他瞧得出來,萬炁老祖似是因爲(wèi)窺探【玄牝之門】不知多少年月有了些收穫,並將這些收穫盡數(shù)灌注在了骨灰之中,使其生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異力”,可以在源無中用來引路?
就在陶潛用志述去探索骨灰效用時,身後突兀傳來天地破碎般的動靜。
他倒是不必去瞧也可知曉,必是那不知多少尊孽神又追來了,同時也席捲著無邊污濁孽炁,淹沒過來。
退路?
已無。
此地是道途盡頭,除卻前行,再無他路。
踏足源沼時,陶潛便知這些,是以毫無驚懼之色。
只是捧著那意外得來的“人族始祖骨灰”,動身前正欲發(fā)問,卻不防體內(nèi)劉玉璞的聲音先響起道:
“師弟可是又欲囉嗦?”
“殞命便殞命,我劉玉璞不懼,昊天老爺不懼,那羣先天宙妖也不懼,你莫要問了,速速上前。”
“我已生出靈應(yīng),謝靈機(jī),正在前路……”
聽得這些,陶潛不由失笑。
他也不是扭捏之輩,在那些孽神、污濁涌來之前,徑踏出一步,身影沒入源無之中。
幾乎就在其消失那一刻,衆(zhòng)孽神和無邊污濁趕到。
詭異的一幕發(fā)生!
祂們那般異化癲狂,那污濁孽炁更可污染包括先天神魔在內(nèi)的世上一切,此刻卻不敢越過那根本不存在的界限,無有一絲一縷,一神一孽,敢進(jìn)入源無之中。
……
源無之地,有一道身影正緩步前行。
其方式,實(shí)在詭異。
就見他一步一腳印,踏出前,非要往前方灑出一些骨灰來,星星點(diǎn)點(diǎn)落於幽暗,眨眼便被徹底吞噬。
然那一瞬間的“光亮”,依舊讓陶潛尋著了落腳之處。
同時也讓他瞧見了無窮無盡的,根本無法理解的大恐怖。
即便是如今的陶潛,也無法想象出來自己一旦踏錯,會是何種下場?
迷失、抹殺、凝固、瘋狂……皆有可能,隨機(jī)擇選罷了。
反抗?
唯獨(dú)此,做不到。
他所擁有的一切手段,在源無中皆是無效的,伏孽道炁也是一樣。
甚至於靈寶天尊給的【護(hù)命如意】,以及蟾神分身,這兩樣保命替死之物,也無意義。
源無之中,根本就沒有“法”。
將道門三尊神與一個凡人都扔入此間,結(jié)果和處境,幾無太大差別。
在前行過程中,陶潛也瞧見了一尊尊讓他不由瞪圓眼眸,並嘆息不已的前輩。
或者說,先他一步的求道者。
其中有不少,乃是陶潛真正的長輩。
如一位人首蛇身,通體青幽的女子,骨灰撒過去時,一點(diǎn)微光,正好將祂凝固在黑暗中的身軀映照了出來。
同時映照出的,還有祂那一根覆滿鱗片並指向某處的手指。
只瞧得一眼,陶潛便嘆道:
“媧皇前輩?”
“只不曉得,是分身,還是本尊?”
“皆不是,應(yīng)是半數(shù)媧皇,祂以遠(yuǎn)古秘法將自己一剖爲(wèi)二了,一位鎮(zhèn)守媧皇宮,一位來此爲(wèi)衆(zhòng)生求生路。”
劉玉璞倏忽開口接續(xù),並揭破答案。
接下來,他們又見到了許多匪夷所思的同路人,某種程度上也是讓陶潛窺見了大淵真正的大秘密之一。
幾乎所有的先天神魔,皆有本尊、分身,殞命於源無之中。
如媧皇!
又或者道門三尊神!
上古聖皇燧人氏!
……
祂們的存在,似也像是“萬炁老祖”般,爲(wèi)陶潛指明瞭前路。
是以每經(jīng)過一位,陶潛皆致以敬意。
只是很快,那骨灰,用盡了。
而前方,依舊是虛無一片,瞧不見任何光亮生路。
可陶潛卻不能不動!
源無之地,一切都在變化著,皆朝虛無坍縮,皆往寂滅沉淪。
踏出第一步時,他就沒了後悔後退的可能。
在他踏出下一步之前,陶潛突兀面色變得有些複雜。
他來不及做什麼,其體內(nèi)驟然有一道靈光飛出,一頭闖入黑暗中。
不是劉玉璞,又是誰來。
數(shù)十年來陶潛已然習(xí)慣了師姐在自己體內(nèi),因有靈機(jī)牽引,兩人心念漸漸相通,是以那一瞬他纔會有所感知。
只一剎那,再度爲(wèi)陶潛指明路徑的劉玉璞就要被黑暗所吞噬。
其下場結(jié)局,身後那一位位前輩早有明示。
而在劉玉璞現(xiàn)身時,她那颯爽道音也隨之響徹:“好師弟,無須傷悲,師姐祝你前路光明,超脫自在,爲(wèi)此世衆(zhòng)生尋得生路。”
陶潛根本來不及回話,也來不及露出悲慟之色來。
其身其音,眨眼就要被黑暗所吞噬。
陶潛能做的,是藉著那唯一光亮又踏出一步,可令他與劉玉璞皆露出絕望之色的是,前方依舊是幽暗。
無有前路!
無有玄牝!
縱是陶潛不斷鼓動體內(nèi)伏孽道炁,不斷呼喚可豁免一切的異魂,皆無有任何反應(yīng)。
他在“道魘”中,似可來去自由。
如今真身來此,反倒是奈何不得。
而時辰,飛快又流逝一剎。
眼看著劉玉璞與自己都將被“抹殺”,陶潛面色一肅,正欲做些什麼。
可也是這一刻,前方黑暗中。
驟然有一雪白藕臂探出,如玉般的手掌竟直接牽住陶潛,往前方引去。
與此同時,本該被抹除的劉玉璞,竟也被吸引著過去。
下一刻!
陶潛赫然瞧見驚人一幕:前方突兀顯現(xiàn)出一尊充滿智慧和偉力,似可頂天立地般的巨人,好似還活著般,面露溫暖笑意,其一手指著前路,另一手則託著一簇仿若永不熄滅的“火苗”。
就在那火苗中,出現(xiàn)了一位讓陶潛無比熟悉的身影。
其生得極美極美,大袖長衫,清冷無雙,天地靈秀造化盡數(shù)匯於其身。
顯化爲(wèi)一縷先天靈機(jī)的劉玉璞,此刻正緩緩融入其體內(nèi)。
原本殘缺之靈機(jī),頓時得了完整。
“師姐!”
陶潛不由發(fā)出驚呼。
雖說在入源沼之前,陶潛已是從劉玉璞身上窺見了自家謝靈機(jī)師姐的下落。
可如今見得,依舊驚喜,畢竟這好師姐果真沒殞。
若是在別處,這一對惺惺相惜的好姐弟,此刻該好生一敘。
可惜,此間乃是源無黑暗。
二人皆有著逆天本事,皆知命數(shù)玄妙,以陶潛異魂之特殊,生機(jī)只怕也只有一次。
是以謝靈機(jī)融合劉玉璞,見得陶潛後,面上也浮現(xiàn)出歡喜之色,卻並未說任何廢話。
事實(shí)上,二人無須開口。
靈機(jī)牽引,心念自顯:
“師弟,此乃造化祖神。”
“乃是【大淵源池】中孕育出的第一尊先天神魔,輩分比道門三神、無相虛妖、混沌魔祖皆要高一些。”
“此乃是其本體,我因借用道魘之氣窺視【玄牝之門】,被吸扯來此,本該徹底殞命,是造化祖神救我,並將我之心魂真靈庇於這一簇域外源火之中,此火焰非大淵源海之物,乃是從玄牝之門外來的,是以可始終不熄。”
“造化祖神身殞前留下預(yù)言:此世之災(zāi),皆在道魘,因魘夢污濁,是以此世也愈加污濁,我等先靈被逐出源池,玄牝之門也隨之關(guān)閉……未來某一日,汝將完整,將有一身具異魂之人前來,爲(wèi)其照亮前路,助其重新打開玄牝之門。”
“清濁齊出,重塑源池,此世方可重生。”
心念閃爍到此時,二人皆曉得,造化祖神所說的異數(shù),必定就是陶潛了。
是以,謝靈機(jī)那清冷聲音即刻又響起在陶潛心魂之中:
“師弟,待我駕馭這一簇源火躍入源無,當(dāng)可爲(wèi)你照亮最後一段路途。”
“先前劉玉璞已祝願過你,只是我乃謝靈機(jī),也須來一回。”
“師弟,師姐祝你道途順?biāo)欤L生久視……”
當(dāng)這些心念浮現(xiàn)時,陶潛心頭立時有了不妙預(yù)兆。
下一刻,剛剛纔得完整的謝靈機(jī)師姐,竟毫不猶豫攜那一簇源火,主動飛入源無幽暗之中。
這畢竟是一簇火焰,能照亮之地,遠(yuǎn)超先前那些骨灰。
果然在那一瞬,他看見了。
那一道門戶!
那封閉一切,無有盡頭,無有邊際,蘊(yùn)含著世間一切奧秘的青銅門戶。
玄牝之門!
陶潛幾乎是本能上前,觸及門戶,並欲將其推開。
可這天地門戶,卻是紋絲不動。
這一幕瞧來也是無比可笑,他站在那黑暗中面對無有邊際的玄牝之門,比之螻蟻砂礫還有渺小,幾不可見,又如何推得開?
而在他的身後,承載著“謝靈機(jī)”的那簇永恆源火正在墜落,並未熄滅,只是往黑暗深處墜去。
犧牲了師姐,卻依舊推不開玄牝之門,依舊救不得世。
也就在這個時候,陶潛腦海中,熟悉的一道道志述開始迸發(fā)。
剎那,他明悟了一切。
“玄牝之門,亦是最終之門,是源鄉(xiāng)入口。”
“有無數(shù)扇門,無數(shù)門後,亦有無窮世界。”
“大淵源海,乃其一也。”
“源鄉(xiāng)所孕生出的無數(shù)世界,互爲(wèi)倒影,互相影響。”
“有些在道中,有些在魘中……變換無常,生生滅滅,乃是大道。”
“若有生靈推開門戶,便可化魘爲(wèi)虛,使得源池之炁再度淌出,重塑清濁。”
“只是此世生靈皆爲(wèi)魘夢所迷,皆是虛妄,皆推不開玄牝之門。”
“唯獨(dú)我這個外來者……或者說超脫者,可以。”
“只是代價呢?”
“要我自斬一切,捨棄一切,只餘下那來時赤條條的純粹心魂,無有記憶,無有經(jīng)歷,方可以超脫者之身份,推開玄牝之門。”
“不,不止是捨棄那般簡單。”
“真正的代價是我動念後,玄牝之門將開始在大淵源海中‘抹除’一切與我相關(guān)的存在。”
“尋仙縣菜市口被砍頭的志士中不會有我……誠友書店不會再開張……南粵大災(zāi)中不會有我……多寶道人不會收下我……我不會娶雲(yún)容……一切痕跡,都將徹底消失。”
“此世,無我這般人,更無所謂伏孽仙。”
一念及此時,陶潛似是生生被氣笑了。
可細(xì)瞧著,又見他面色扭曲,無奈、憤怒、絕望、怨恨等等神色混雜著一起浮現(xiàn)出來。
蓋因他曉得,志述未出錯漏,確是這些。
大淵源海已得生路!
只是代價,分明就是“陶潛”這個人。
此刻他也想起過往修行,豁免代價用得極歡,那時也曾思量:真可豁免全部代價麼?會不會只是累積著,最終要一起還。
一語成讖!
代價之多,陶潛根本承受不起。
當(dāng)然,他也有選擇。
耍賴就是!
陶潛有種強(qiáng)烈預(yù)感:他只要此時回身,接住那簇永恆源火,帶著謝靈機(jī)師姐一道迴轉(zhuǎn)蓬萊海,照樣可以逍遙自在活個十萬八千年。
至於此世必毀,與他何干?
有這般好的選擇浮現(xiàn),陶潛面色卻是愈加的扭曲,最後涕淚橫流,咬著牙開始推動玄牝之門,同時咆哮道:
“開啊,給我開啊。”
“斬便斬,抹除便抹除,要什麼代價都給便是,無非便當(dāng)是我陶潛作了一場美夢……。”
隨著陶潛發(fā)出這些嘶吼,奇蹟般的一幕誕生。
玄牝之門!
無聲洞開。
隨後就見得無窮無盡的大道源炁,自門後洶涌而出。
剎那間,開始清洗整個大淵源海。
那些污濁、魘氣,那漸漸要吞噬整個世界的源沼,開始一點(diǎn)一點(diǎn)消失著。
而代價?
赫然是陶潛本身。
他開始消失,先是他辛苦多年才修煉來的伏孽道體,繼而是腦海中諸多神通大法,繼而是記憶……。
不過同時,他也發(fā)覺了好處。
他在晉升!
確切的說,他在超脫。
造化祖神所說果然爲(wèi)真。
一旦推開【玄牝之門】,必可得大超脫,大自在。
陶潛只是推開一半,便已跨越混沌境,超脫於一切大道之上,其所擁有的神力,足可孕育、開闢出一個全新的大淵源海世界來。
按說到此,陶潛也該知足了。
雖然付出的代價慘重,他的痕跡被抹除,陶潛二字,將毫無意義。
但好處也極大,他將超脫,將得大道。
這一切,實(shí)則也被即將徹底墜入黑暗的謝靈機(jī)所瞧見。
她也明悟出來,自家好師弟將救世,代價是徹底“消失”,好處是師弟果真得超脫一切。
作爲(wèi)見證者,她該替師弟歡喜纔是。
可不知爲(wèi)何!
此刻的謝靈機(jī),卻首次感受到了極致悲傷,直恨不得嚎啕大哭。
但她也哭不出來,蓋因她腦海中關(guān)於“陶潛”的記憶也正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被抹除著,面上的悲傷,漸漸變作迷茫。
到此,似是結(jié)局已定。
可就在這一刻!
說是福至心靈也好,說是早有預(yù)謀也罷。
那抹除,突兀的停下了,並在眨眼之間盡數(shù)恢復(fù)了過來。
只見得那玄牝之門處,陶潛這廝咧著嘴大笑著,生生卡在那門戶之中,全開不得,也關(guān)不得,更無法收回陶潛已得之無上法力,大超脫之境界。
這廝一邊將要墜入源無黑暗中的謝靈機(jī)師姐召回,一邊則是滿臉劫後餘生之色,大笑著道:
“誰說非要老老實(shí)實(shí)支付代價了。”
“豁免!統(tǒng)統(tǒng)與我豁免。”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