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魂生魔，自行往生，以求解脫，此爲(wèi)天地孕生之大劫，神魔無解。”
當(dāng)這最後一道描繪註解，在陶潛腦海劃過時。
三息時間，也已快速耗盡。
縱是陶潛也只是來得及喚醒大小二後，連同女將軍施孛娘，一起挪移至樑國帝都上空。
旋即一剎那，陶潛似有所感，面色驟變。
天地之間似是有一道無形無質(zhì)的“詭異潮汐”，從不知名處而來，掃過整個樑國連同周遭數(shù)個區(qū)域，隨後這些地界內(nèi)約莫十分之一左右的生靈都在這一刻陷入呆滯中。
繼而，是某種竭力掙扎之色，五官面目因此變得扭曲醜陋。
再一剎，又變作絕望。
而後，便是讓陶潛也大驚失色的驚天變故。
這些“中劫”的生靈，人也好，畜也罷，亦或是旁的什麼。
無一例外，他們開始以各種方式自我了結(jié)。
就在陶潛的眼皮底下，就在這一刻，他在天穹上方俯視著下方驟然爆發(fā)的，混亂不堪，又慘絕人寰之景。
剛見亂象，陶大魔子便出手阻止。
雙管齊下！
先借用桃花神的身份，往這些信民心魂內(nèi)傳音，徑喝道：
“吾之信民！”
“有心魔來襲，隨吾誦《桃花經(jīng)》，豁免此災(zāi)。”
說是桃花經(jīng)，實(shí)則陶潛頌唸的是秘魔宗內(nèi)專門誅殺心魔的法決。
這般多人一起頌?zāi)睿绕鋷ь^的還是陶潛這個極樂圓滿的秘魔子，若真?zhèn)€是域外天魔中的“心魔”，哪怕來的是一位魔君，也很難討得了好。
可惜，這一遭並不是。
法決威能，只持續(xù)了三個剎那不到，接下來便是讓陶潛也感到絕望的混亂災(zāi)殃。
哪怕他接著出手，以大神通，將一個個要自裁的百姓都控制起來，也依舊無用。
他施放定身魔咒、鎮(zhèn)神異術(shù)、秘魔大手印之類的神通，的確能短暫控制數(shù)十萬百姓，甚至於還有餘裕。
可這也只可控制身軀，心魂深處的變故，他管不著。
縱是他下了狠手，將數(shù)十萬人全部打暈，結(jié)果也依舊不變。
接下來出現(xiàn)的，是各種意想不到的詭異死法。
諸如“夢中斷命”、“一念氣絕”、“七竅流血盡”……等等，陶潛攔得住一個兩個，卻根本不可能同時阻攔數(shù)十萬人。
哪怕他手忙腳亂，也是如此。
“這不可能！”
“世上怎有這種災(zāi)殃？”
此時此刻，陶潛面上也跟著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以他的見識，一時之間也根本無法明悟這災(zāi)殃的緣由和來頭。
他皺著眉頭，快速觀瞧著下方一個個百姓的軀體、心魂，乃至於所有角落。
口中唸唸有詞，呢喃不止：
“心魂無雜念，萬法侵不得。”
“這些生靈，分明都已變作一具具被‘自裁執(zhí)念’浸染所有的孽屍。”
“莫說是我的秘魔之法，縱是佛門大德高僧來了，只怕也救不了幾個人。”
陶魔子這幾句，似是讖言。
第二波潮汐！
來了。
中劫者，又添數(shù)十萬人。
陶潛不得不再次嘗試，這一回他甚至拿出了壓箱底的幾樣手段。
比如持那斬孽劍，輪番施放屠異、誅邪、絕祟等等劍招，奈何這喚作往生心魔的詭異災(zāi)劫，不屬這幾類，這無上秘魔劍術(shù)也不管用。
再又放出諸天魔網(wǎng)，將百姓們捆入羅網(wǎng)，以魔火煅燒執(zhí)念，令飢魔吞吃心魔，仍舊無用。
最後又開了萬魔葫蘆，放出百萬魔頭，令它們各施手段阻止，成功者有賞。
所得迴應(yīng)，卻是這般：
“老爺，這回是見鬼了，以我的律令異術(shù)，竟喊不動他們。”
“老爺老爺，小的也無法寄生進(jìn)去，明明都是普通人，緣何能抗拒本魔的寄生之法？”
“老爺，此次賞賜我是拿不著了，我的魔鏡也照不出他們心中任何雜念，實(shí)在詭異。”
“這是何種劫數(shù)？縱是災(zāi)劫無數(shù)的天魔大界，也不曾見過啊。”
“老爺老爺，，這些人似全無自我，只餘魂歸天地一念，偏生還得了天道庇護(hù)……除非有硬撼此界天道之能，否則只怕阻止不得。”
……
聽得這些，陶潛面上終也跟著露出無奈、疲乏之色。
他手段齊出，竟也是徒勞無功。
先前與七屠菩薩、天符大帝、赤繩神君這些域外神魔的分身廝殺鬥法，都沒有這般無力過。
如此，陶潛消歇不消歇與否，也根本影響不了接下來的樑國境內(nèi)生靈凋零的慘劇。
以這國都爲(wèi)始，男女老少，一個不漏。
男持鐮刀自割喉，女系麻繩掛柱樑。
老身踉蹌投枯井，少年涼水飲砒霜。
縱是那些飛禽走獸，牛羊家畜之類，也紛紛都是瘋了般，排著隊(duì)自尋死路。
數(shù)十息！
就是這般短暫的時辰內(nèi)，僅樑國帝都這一地，殞命數(shù)十萬人。
陶潛難以想象其他郡城的境況，此時當(dāng)如何？
演天蟲感知到需求，自行便將那一幕幕殘酷景象傳了過來：
因這一波波心魔潮汐並不是同時襲來，而是在半個時辰內(nèi)，分別而來。
於是乎，生靈更慘。
百姓們先見得自家親人莫名其妙要自裁，哭天喊地要阻止：
“母親，你這是要做什麼？使不得啊，不要，不要啊……”
“父親你起來作甚？你去井邊作甚？父親……。”
“黑娃，你可是要起夜，哦原來你要喝水，你到處尋摸什麼呢，你大半夜拿耗子藥作甚，啊你幹什麼？”
“孩兒她娘，天還未亮呢，沒到割豬草的時辰，你拿著鐮刀幹嘛？”
……
陶潛尚無力阻止，何況這些尋常百姓。
在他們用盡手段卻仍要見親人們一個個慘死後，紛紛哭至昏厥，此時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心魔潮汐襲來，倖存之人也跟著中劫……人間慘劇，便再來一回。
帝都天穹之上，陶潛面色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而江彩屏、江彩雲(yún)、施孛娘這三女，則徹底被嚇傻了般，呆滯看著下方。
不多時，皆是淚流滿面，泣血哭喊道：
“此方世界究竟怎麼了？得了何種惡疾？吾等難道不是天地所孕生靈麼，緣何這般處置？那數(shù)不盡的，根本抵禦不得的天災(zāi)便罷了，受諸天邪魔孽神侵?jǐn)_污穢也罷了，爲(wèi)何還要降下這等災(zāi)劫？”
“縱是神魔也解不得之劫數(shù)，天要亡我人族啊。”
“這狗日的世界如今萬劫滋生，遲早是個天崩地裂，重歸混沌的下場，今生無望得安寧，求個來世也好。”
三女這悲慼之聲入耳時。
陶潛腦海中，也再度出現(xiàn)演天蟲傳遞來的，樑國周遭幾個國度的恐怖畫面。
再遠(yuǎn)些，它的蟲絲暫也延伸不過去。
樑國！
吳國！
搜神界，萬神洲十幾個國家中兩個中小國而已，無甚稀罕特殊之處，分別遭了【銷骨風(fēng)露】、【往生心魔】這兩種詭異之極的災(zāi)劫。
其餘國度，也倖免不得。
“周國，大國也，百姓人口已達(dá)三億之多，此時正遭十劫之一【萬木妙生】，此劫爲(wèi)有形之災(zāi)，天地之間忽生一股清風(fēng)，風(fēng)中有億萬異化種子，本是天地木精所化，落地可生根，可長成原株古木，妙用無窮。”
“然此界木精已是異化，滿是污穢，渴求生靈之血肉、魂魄、心神……隨風(fēng)而落，觸及生靈，頃刻吞吃乾淨(jìng)，隨後化作一株株‘妙生靈樹’，立於天地之間。”
“此國因資糧豐富，靈材衆(zhòng)多，是以被大量神魔分身、眷族子嗣、道脈傳人所覬覦，現(xiàn)已發(fā)現(xiàn)混沌魔祖、萬法老祖、上古妖皇等神魔子嗣，亦有元始宗、神霄宗、南華派等道脈傳人之蹤跡。”
“諸人皆已出手，用盡手段，挽救麾下信民、眷族，然諸法無用，神通徒勞。”
“半炷香內(nèi)，周國境內(nèi)已有過億之人殞命，皆化作妙生靈樹，隨風(fēng)搖曳。”
……
“唐國，不弱於周，人口四億，有十三大郡。”
“此國正遭十劫之一【昇仙之塵】肆虐，此劫介於有形無形之間，天地之間驟現(xiàn)煙塵，如雲(yún)似海，時隱時現(xiàn)，現(xiàn)時爲(wèi)煙，無有任何傷害，只隱匿之時卻是那足以任何生靈都昇仙殞命的無形孽塵。”
“此塵不落身，只入魂，管教是凡人還是神魔靈脩，只要被那無形塵土入了魂魄，頃刻就要如那蒙塵之鏡般，再無一點(diǎn)光華，一身血肉、心魂隨之消融，也融入塵海中，徹底歸於此方天地。”
“此國資糧靈材之多，更甚周國，原本被樓觀道、太上道等幾個道脈傳人所佔(zhàn)，後來卻惹來了諸天佛教，大量菩薩、佛陀在此國降下道統(tǒng)，令得境內(nèi)多出數(shù)千寺廟來，雖說諸多佛陀菩薩也各自征伐，論道廝殺，但對外卻是將包括道門在內(nèi)其餘勢力皆排擠了出去。”
“爲(wèi)救信民，一衆(zhòng)羅漢菩薩聯(lián)手，試圖將那無形仙塵消弭。”
“可惜，佛法亦無效用。”
“半炷香後，唐國境內(nèi)殞命過億人。”
……
“明國，人口兩億之多，不弱周、唐，有九大郡。”
“此國正遭十劫之一【福壽甘霖】肆虐，此劫有形，乃是一場籠罩明國所有疆域的甘霖大雨，本爲(wèi)祥瑞異兆，其間雨水一旦沾染生靈之身，便可融入其中，添福增壽。”
“奈何天道本源已異化污穢，此等祥瑞也豁免不得，異化爲(wèi)了這等詭異災(zāi)劫，甘霖中有一半退化爲(wèi)尋常雨水，另一半則已是福壽污水，一旦沾染上，非但不會添福增壽，更反過來要掠奪生靈本來的福壽，哪怕只是被一滴福壽甘霖所濺射，頃刻間也會因福壽全失而死。”
“此國同樣靈材資糧衆(zhòng)多，是以早早便被諸多神魔分身所侵，因此也滋生出了數(shù)十個強(qiáng)大教派，彼此征伐，各顯神通。”
“然神魔雖衆(zhòng)，卻也都是分身之屬，同樣應(yīng)付不了福壽甘霖。”
“半炷香，殞命八千萬人。”
……
這些描繪，聽來便已是殘酷之極。
在演天蟲的配合下，陶潛直接就是親眼所見，甚至於算是親身經(jīng)歷。
也虧了在此界的，是陶魔子，而非陶潛本尊。
否則以陶潛本體的心性，見得這畫面，心魂少不得要生波瀾，縱然能鎮(zhèn)壓下來，只怕也會讓“道魘”加重一分。
陶魔子也是首次見得這些，面上是驚駭莫名之色，心頭則開始思量起來。
儘管他還未能將所有“十劫”都見個全，但藉助演天蟲對天道本源的窺視，他已是漸漸有所明悟。
“搜神界的崩潰……必是提前了。”
“莫說天道本源早已無了多少靈智，便是有，在這種山窮水盡之時，只怕也會運(yùn)轉(zhuǎn)自救程序。”
“十劫滅世！便是第一重。”
“主動滋生、釋放出這些詭異恐怖的災(zāi)劫，將散落天地的磅礴生靈資糧和生機(jī)都收回一部分，補(bǔ)全天道一部分虧空。”
“如今已死了至少十億人之多，聽來數(shù)量龐大，可搜神界不是尋常小世界，乃是能與長生界、地仙界、山海界相提並論的大世界。”
“十億人之血肉生機(jī)，於天道本源而言，杯水車薪罷了。”
“天道必不滿足，只怕會有第二重手段……”
陶魔子一邊思量，一邊也讓演天蟲進(jìn)行推演。
不過畢竟是一界天道自救的奧秘，一時半會自是無有結(jié)果。
可也就是這個時候，令陶潛面色更加難看的變故生出：
突兀一剎，樑國境內(nèi)。
本已漸漸停歇的心魔潮汐，竟又捲了回來。
一直都無事的陶潛四人，同時被潮汐掃過，他無事，施孛娘也無事。
可江彩雲(yún)、江彩屏這一對雙生姐妹，卻是倏然軀體一顫，隨後面露呆滯之色。
見這一幕，陶潛哪裡不知，兩人中劫了。
先前凡人百姓所經(jīng)歷的先呆滯、再扭曲掙扎、繼而瘋狂自裁，二女同樣也要來一回。
不過二人畢竟擁有【桃花神女】的身份，軀體經(jīng)過陶潛體內(nèi)源炁多次改造，早已超凡脫俗，遠(yuǎn)非尋常生靈可比。
是以在變化之時，二女都有掙扎跡象。
她們下意識以虔誠姿態(tài)，頌起那《桃花仙經(jīng)》時，竟又生出奇特變故。
須知那仙經(jīng)，乃陶魔子胡謅而成，非是正經(jīng)的神魔儀軌經(jīng)冊，根本無法真正與所謂的“桃花神”，也就是遠(yuǎn)在蓬萊海中的靈寶伏孽真君陶潛建立靈應(yīng)。
但這一刻！
此方天地搜神界，卻與長生界生了感應(yīng)。
“嗯？”
隨著一聲輕咦。
正在登仙星竅中的陶潛本體，竟是真?zhèn)€聽見了江彩雲(yún)、江彩屏二女的祈願頌?zāi)睢?
也是這一刻，陶潛猜出了搜神界天道本源自救的第二重法子。
旋即，大罵道：
“好個搜神天道，明明已是盲目癡愚，竟還能如此無恥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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