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巷。
趙管家利落的打掃著院落,雖然在外頭極是威風(fēng),但他時刻謹(jǐn)記著本分,勤勤懇懇的幹活。
院中,還有三人,一個是紫令堂的弗陵,一個是墨歡,一個是江明,都是和陳生熟識的自己人。
“也不知大師什麼時候歸來,可是見得了落雷陣陣。”
弗陵又看了看皇城的天穹,奈何晴空萬里,已是不見前段日子落雷陣陣的景象了。
“有浩大丹劫落下,說明一切都順利。”
墨歡只能如此想了,三一四階化神丹所需的靈草,珍貴無比,這要是搞砸了,是不大好收場的。
“差不多一月了。”
江明估摸道。
“以大師的本領(lǐng),定然能成的,此次丹道高人云集,當(dāng)真是一飛沖天。”
墨歡想過失敗,當(dāng)然也想過成功,此次煉丹規(guī)模浩大,陳生又是主事人,一旦功成,當(dāng)消息傳出,立時名動天下,爲(wèi)各地?zé)挼熅囱觥?
“是極。”
江明和弗陵點頭道。
“你們對我還真是信心十足。”
這時,小院門前走進(jìn)來一道年輕的身影,白衣出塵,走動間似帶著絲絲丹藥的馨香,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大師你歸來了。”
“東家回來了啊。”
幾人大喜,陳生入皇宮多日,他們消息全無,也有擔(dān)憂,今日歸來,說明塵埃落定了。
只是結(jié)果,是好是壞,一時竟不敢詢問。
“不用擔(dān)憂了,我主導(dǎo)的三一四階化神丹已是煉製成功了。”
陳生知曉幾人心中是掛念,解釋了一句,惹得小院中幾人喜上加喜,心中激盪。
“大師,你觸碰到五階丹道了?”
墨歡面色漲紅,對於陳生的丹道,極是瞭解,處於四階頂尖的層次,如今往上提一提,是有一點可能的。
“一戰(zhàn)天下知,往後元樑皇朝萬萬裡之地,都會傳頌大師的威名。”
弗陵神色崇敬,像是在看著一位活著的神祇般,一朝煉丹功成,陳生的名氣是徹底的傳遍元樑皇朝了。
“雖然我不厲害,但我家東家厲害,出了浣衣巷,哪個不給我?guī)追置孀印!?
趙管家挺直了腰桿子,雖然自家平平,但有一個厲害的東家,他出門從來不用看他人的臉色。
“恭喜。”
江明拱手道。
他是真爲(wèi)陳生高興,想到對方從焚城來時,寂寂無名,無人問津,直至今日,將要名滿天下了。
這一路走來,雖是有些起伏,但大抵順?biāo)欤媸翘烀祛櫫恕?
“備宴,今日高興。”
陳生笑道。
“是。”
趙管家直出門去,沽酒採辦了,這是一樁老傳統(tǒng)了,東家和這些老友,遇見喜事,都會聚上一聚,訴說高興之情。
華燈初上,一桌酒席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熠熠的光輝,宴上幾人,都是熟識了,真要計較,算是多添了紫令堂的弗陵。
“江道友,伱兩位兄弟的爭奪,落下帷幕後,情況可是好上許多了。”
陳生舉杯示意,很少問詢江明的家事,怕戳中對方的傷心事,但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問上一遍,做到心中有數(shù)。
“我一個閒散人,倒是不會礙他的眼。”
江明笑笑,有灑然,也有一絲的訕訕,這汝南侯府的三公子,還是差些意思的。
“如此,也好吧。”
陳生沉默了一下,寬慰一聲,汝南侯府的承繼問題,在百年前,以大公子一脈勝利而告終,兄弟鬩牆,刀兵相向,死了一位嫡子,方纔落寞。
江明在那個局勢下,能夠保全己身,瀟灑於江湖風(fēng)月,已經(jīng)是不錯了。
“我大爺外出訪友了。”
可能是不想讓氛圍沉寂下去,墨歡提了一件事,情緒十分的穩(wěn)定,只當(dāng)做尋常事情。
“墨歡應(yīng)該還不知道真相,我該和他說嗎。”
陳生看了墨歡一眼,心知對方墨沉壽元將盡的真相,所謂訪友,實則是故地重遊,爲(wèi)過往歲月做個了結(jié)。
他想將真相說出的,但想了一會,心道:“到時再說吧。”
這是墨沉的選擇。
他能夠理解,早些告知,不過爲(wèi)後輩增添煩惱罷了,生死之事,仙人都難渡,何況他們呢。
“大師,紫令堂該建立分部了。”
弗陵的存在感最低,宴上都是陳生的好友,他還沒到那個層次,十分低調(diào),但還是提及了紫令堂的發(fā)展,需要分部了。
他們本就十分強(qiáng)盛了,當(dāng)陳生煉製出三一四階化神丹的消息傳出,將會迎來又一個高峰。
屆時,想要完全承接住這股氣運(yùn),需要第二個紫令堂了。
“你看著辦吧。”
陳生平靜道。
“好……”
弗陵想說些什麼的,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他丹道技藝稀疏平常,若是再不能將這等雜事做好,豈不是顯得毫無用處了。
……
一夜之後。
陳生踏上了前往守蔵室的道路,他說不出什麼心緒,到達(dá)目的地之後,停駐了一下,方纔走了進(jìn)去。
“太安靜了……”
果然,守蔵室已經(jīng)變了,變得十分的寧靜,胡運(yùn)逝去,守蔵史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訪友,蕭風(fēng)去了邊鎮(zhèn)踏紅塵,尋大道。
他來時清幽,還有幾分的生機(jī),到了此時,已經(jīng)徹底沉寂下去了。
“陳大師,又見面了。”
下午時,陳生認(rèn)識的一人來了,是藥監(jiān)長,他面容和煦,沒有一絲皇宮外派之人的高傲。
“道友爲(wèi)何而來?”
陳生問道。
“送一件東西。”
藥監(jiān)長將手一揮,虛空上浮現(xiàn)出一紙詔令,是守蔵史的任命,墨沉在外出之前,將繼任者陳生的姓名報了上去。
此次,陳生將三一四階化神丹煉製出來,功勞極大,上面自然批覆了下來。
“我接下了。”
陳生默然,想到墨沉?xí)r日無多,接下守蔵史的任命,心中並無太多的喜悅。
“任命書只是順帶,此物纔是我真正要送的。”
藥監(jiān)長的神色,變得鄭重,之前守蔵史的任命書,可是一副淡然,因爲(wèi)他接觸過許多高官,是宮中老人,見多識廣。
連帶著,陳生的情緒都微微一提,然後看著藥監(jiān)長從懷中,慎之又慎的摸出一塊虎符,鎏金紋路,充滿了堅固尊貴之意。
“這是什麼?”
陳生手掌攤開,接過虎符,卻不知緣由,但能想到,是秦林特意交給他的。
“大師,此物珍藏,萬萬不要出示給他人看。”
藥監(jiān)長答非所問,眼神中流露出來的神色,複雜到了極點,似是想不明白,爲(wèi)何元樑大帝將此物交給一個一面之緣的外人。
“哪個地方的兵符嗎?”
陳生思忖道。
……
神都。
隨著仙朝最爲(wèi)尊貴的人,下定了某種決心,命運(yùn)的軌跡重新勾勒,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怎麼出入這麼麻煩了?”
這一天,進(jìn)出神都的修士,發(fā)現(xiàn)規(guī)矩變了,他們像是一道江流,讓閘門卡住了,雖然也能遊走,但麻煩了許多。
“咚咚咚”
同時,神都五百里開外的判官府,有人敲動了鳴冤鼓,是個少年,身軀壯碩如牛,憨憨的,似乎認(rèn)命了某件事情,撞破南牆也不回頭。
“噠噠噠”
府衙大開,兩列衙役如魚龍走出,氣息駭人,如鬼神行走在世間,將法規(guī)秩序傳下。
“你是何人?爲(wèi)何鳴鼓?”
很快的,壯碩少年被帶了上來,判官府主垂眸下來,有些威嚴(yán)。
“小民是神都一個夥計,告那羋風(fēng)殘暴不仁,將東家活生生打死了。”
壯碩少年身軀抖了一下,那是畏懼,但想到什麼,憨憨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憤怒,聲震府衙,端的是少年豪氣。
“哪個地方的羋?”
判官府主點了點頭,壯碩少年的膽魄,著實不小,有些欣賞,但聽到某個姓氏,又變得凝重,忙追問起來。
“獵月洲羋姓。”
壯碩少年沉聲道。
可以看到,判官府主的手。抖了一下,看向壯碩少年,停駐了三五個呼吸,才道:“你可是認(rèn)真的?”
獵月洲羋家,元樑皇朝十二大姓之一,強(qiáng)者如雲(yún),族中後人殺個酒肆掌櫃,太尋常了。
他想不到,一個夥計,竟是有如此膽氣,告那羋風(fēng)。
“認(rèn)真的!”
壯碩少年將身一挺,掌櫃對他很好,那死不瞑目的眼神,他無法忘記,爲(wèi)了良心,不得不走一趟判官府了。
“人證物證都有,此事是真,但難辦。”
判官府主沉默了一下,坐著的腰桿一下彎曲,靠在了椅背上,道:“你且回去,之後有消息再通知與你。”
他見著壯碩少年,實在仗義,不忍對方遭遇不測,早些離開,或許能脫離漩渦。
“大人,我等你消息。”
壯碩少年應(yīng)道。
他心中明白,但又隱隱有一種期待,畢竟判官府屬於元樑皇朝管事,不是那些世家大族。
“唉……”
判官府主默然,嘆息一聲,將案件記錄在紙上,送往刑部。
其餘的,就不是他能夠摻和的。
但這種案件,堆積如山,此次十成會和之前一樣,封存不動吧。
意外,總是悄無聲息的發(fā)生。
這樁案件,送到刑部,證實了真實性,正待封存後,卻是讓驤龍衛(wèi)接管了。
於是……
“轟”
羋家在神都的府邸,遭受了重重一擊,金玉大門破碎,像是塵封的洞天福地般,竟是從裡頭涌現(xiàn)出濃郁的靈氣,化作實質(zhì)性的雲(yún)煙。
“哪個孽障,敢動我羋家的門戶。”
有人厲嘯,聽出無比的憤怒,這是羋家在神都的駐地,代表著獵月洲羋家的臉面,如今竟是讓人直直打上門來,如何不叫高傲的羋家修士發(fā)狂。
“龍驤衛(wèi)奉命抓人。”
外頭,一羣披著黃金甲冑,面帶黃金面具,手持大槍,揹負(fù)長劍的修士,鎮(zhèn)定說道。
“龍驤衛(wèi)?即便是龍驤衛(wèi),也無權(quán)搜查我羋府。”
一個個的羋家修士走了出來,他們知曉龍驤衛(wèi)的厲害,是元樑皇朝最爲(wèi)精銳的戰(zhàn)部,更是隸屬於至尊直接管轄。
也就是說,這事?lián)胶土酥磷鸬囊庵荆杉幢闳绱耍麄冞€是攔了,只因這是獵月洲羋家駐京的府邸,不容冒犯。
“羋氏負(fù)隅頑抗,有不臣之心,殺!”
爲(wèi)首的龍驤衛(wèi)主將,心中涌生出一股殺意,有至尊的密令,他更是不懼,一槍捅出,殺出了一條血路。
“噗……”
血腥一擊,三丈內(nèi)的羋家修士,當(dāng)場死去,引得場面一下混亂至極。
什麼時候,有人敢於一言不合,直接在羋家府邸中殺人了,而此番殺人者是龍驤衛(wèi),至尊所屬,其中蘊(yùn)含的深意,太讓人驚駭了。
“轟隆隆……”
坐鎮(zhèn)此地的羋家大修,沖天而起,像從高處俯瞰各地,觀察四方,也在盤算,這到底是一場誤會,還是蓄意密謀。
不待羋家大修飛遁而去,有龍驤衛(wèi)中的絕頂強(qiáng)者出手了,一手探出,化作了一隻遮天大手,將其當(dāng)場鎮(zhèn)殺了。
血骨飛濺,似有淒厲之聲響起,讓得一位位羋姓修士,面色駭然,心氣大損。
而後……
龍驤衛(wèi)將羋家府邸給犁了一遍,所有羋家修士,以謀反罪名鎮(zhèn)壓了,而掀起風(fēng)暴源頭的羋風(fēng),早是在這一場動亂下,像是螻蟻般,不知被誰隨手給屠了。
……
“嗖”
一道金劍,從刑部傳出,幾乎是瞬息之間,就到了五百里開外的判官府衙。
“那樁案子居然有了回覆?”
那判官府主,見到這一道金劍,呆愣了一下,原以爲(wèi)此事會如石沉大海,了無音信的,不想這般快的,就給了批覆。
“咔嚓……”
他有些好奇,打開了這封突然的信件,而後他身上的氣息,竟是一個把控不住,失了態(tài),將椅子底下的地面,直接震出了蛛網(wǎng)裂紋。
“大人,你怎麼了?”
有人奇怪道。
他追隨這位多年,從來都是一個沉穩(wěn)性子,如今日這般失態(tài),還是第一次。
判官府主不答,而是將壯碩少年給找來。
“羋風(fēng)已死。”
他開門見山道。
“真的?”
府衙中,壯碩少年愣住了,猜想了各種原因,不想是最爲(wèi)縹緲和虛無的一個。
“真的!”
判官府主何嘗不發(fā)懵呢,但事實就是如此,不獨獨羋風(fēng),連神都羋家府邸,都給辦了。
“太感謝大人了,你是青天大老爺。”
壯碩少年不知其中的博弈,只當(dāng)判官府主持公道,誠懇的行了一個大禮,高興離去。
聽到這話,判官府主心思全亂,呢喃道:“青天大老爺?我看是這天,真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