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遠問道:“我很認同高局長這句話,可是現在我還沒有到這一步,遠遠談不上對局裡的政策進行變革。我這段時間只想熟悉一下局裡的情況,不知高局長指的是什麼。”
高友旭差點暴了粗口:你就裝吧,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了,你還假惺惺地說只在熟悉局裡的情況。他說道:“我聽有人說小張局長想看局裡的財務報表,想給局裡的幹部職工發國慶節的錢,不知是不是真的?”
張修遠說道:“是的。我是一個局長,如果對局裡的財務不熟悉,豈不讓人看笑話,也會被組織批評,這是我的失職。我想掌握財務情況也屬於熟悉局裡情況吧,至於給局裡的幹部職工發國慶節的錢,這已經是慣例,我做局長的當然也該過問一下,畢竟幾天之後就要放假了。也許很多家庭都想著這筆錢,都已經計劃好了這筆錢怎麼用。如果不發,肯定有很多幹部職工有意見,對我們局裡工作的開展也不利。對了,高局長,我有兩件事想徵詢一下你的意見,一是對於我們局裡的財務情況,我計劃邀請審計局的同志前來審計。第二是準備召開一次班組長以上幹部會議,就國慶節發錢的問題進行討論,讓大家獻計獻策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我知道事情很麻煩,也就提前給辦公室江主任壓了壓擔子,讓他給我出出主意。”
高友旭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能看見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看著張修遠說道:“張局長,這事沒有必要鬧這麼大動靜吧?我們水利局的事自己解決不行嗎?非要鬧到讓審計局來審計,知道的會理解我們理清以前的賬目,不知道的以爲我們班子做了什麼事情。這對班子的團結不利啊。國慶節發錢的事,各個單位、各個機關都沒有讓下面的人討論的先例,都是一把手一言而決。讓他們討論,還不是越多越好?我們怎麼可能拿出那麼多錢來?再說,張局長,你這不像是徵詢我意見的……不像要徵求我的意見吧?”
終於他不再稱張修遠爲小張局長了。
張修遠說道:“我看高局長多慮了,現在請審計部門對單位財務進行審計,很正常,就如單位年終盤底一樣。別人不會少見多怪的,而且有了審計部門的指導,我們在今後的工作中很少犯很多財務錯誤,有專業部門的幫助,我們能節省更多的資金,又能防止有的幹部不小心犯錯誤,這是多好的一件事。現在不但是機關單位請審計部門審計,就是一些私人企業也有請審計部門審計的,有一句說得好專業的東西讓專業人士做。至於會不會影響班子的團結,這要分情況來看,如果我們的班子都是廉潔的,審計不審計對大家都沒有什麼壞處,反而更能證明大家的光明磊落,更有利於班子的團結。如果班子裡有人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通過審計就能清除這些害羣之馬,雖然暫時對於我們班子的團結有影響,但從
長遠看,絕對是一件好事,難道你高局長希望這種爛了心的班子維持一團和氣,別最後像市裡曹衛平那夥人一樣形成窩案,吃虧的可是大家。
對於國慶節發錢的事,我是這麼想的,局裡的賬上不是隻有三萬元嗎?就是買礦泉水發下去,估計近三千名幹部職工也喝不了幾瓶,那我們班子人員何必承擔這個包袱,何必讓幹部職工說我們吝嗇?乾脆和大家敞開來談,錢就這麼多,大家說將這些錢分了,那我們就將它們分了,如果大家說考慮局裡困難,爲了防止意外,這點錢不能分,那我們就不分。有什麼難聽的話大家一起來分擔。你說呢?
我是局長,我以爲這些事我都有權做出決定,也自信幹部職工不會反對,所以就決定,跟你高局長說一聲,就是徵詢你的意見,審計工作什麼時候開始,是審計最近三年的還是最近五年的。開班組長以上幹部會議,是什麼時候開,要不要就局裡下一階段的工作也利用這次會議說一說。”
高友旭的目光能吃人:這就是你說的徵詢我的意見?
張修遠裝著沒看見他的樣子,說道:“高局長,我纔來這裡,很多工作都需要你們的支持,更需要大家的支持。我不管其他人怎麼想,我來當這個局長其實是不怎麼願意的,說真心話,我願意主政一方,願意在湖東鄉當一個鄉長以施展我的抱負。水利局,我不熟悉,也限制了我的發展。但我最終還是來了,這裡面既有上級組織信任我的原因,也有上級領導酬謝我的原因。
但是,我既然來了,我就得幹出一個樣子來。我不諱言我想進步,我也不隱瞞我有野心,這個只要是人都會理解。就是猴子也都想當猴王呢,是不?那麼,我就不會容忍誰對我不利,不能容忍誰扯我工作的後腿。誰耽誤我的仕途,我就跟誰過不去。當然,誰幫助我清理仕途上的障礙,我也會感謝他報答他。我不是清高的人,但我也不會爲了升官而做傷天害理的事,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做違法的事,那是給自己按一顆不知什麼時候爆炸的炸彈。
我和你不熟悉,完全可以說我只知道你的名字,通過這幾天的見面,在街上能認識你。想必你對我的瞭解也差不多。今天我能說這麼多,就是希望你能幫我,希望我們能一起進步,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果我不犯錯誤,我可以爲你撐起一片天空,爲你的仕途提高不小的方便。其他人能嗎?也許能,但沒有我這麼方便。懂的意思嗎?”
聽著這些貌似推心置腹的語言,高友旭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這個小年輕到底是城府太深還是毫無城府,這些話不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嗎?這小子怎麼開誠佈公地說出來?
張修遠說道:“是不是很驚訝?其實,我想這麼說出來更好。回到我的工作和我們剛纔討論的事情
,我可以明白無誤地告訴你,我做這些不是想整人更不是要將誰誰背一個處分灰溜溜地滾蛋或者乾脆讓誰誰送進監獄。那對我沒好處,我又不是光芒四射的聖人,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不願意背黑鍋背污名的普通人。別人來當局長,也許會忍氣吞聲,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沉默幾年安心幹幾年,將所有權力抓到手之後再牛氣沖天。我不是!我一來,就必須是非功過都分清,該我承擔的我承擔,不該我承擔的我堅決不擔,我不擔的那些東西怎麼處理,我不管,只要不往我身上推就行。我對區區水利局的權力不熱衷,我話說在這裡,從我進局開始,到將來出去,我都不會攬權,我會完全按照職責分工管好自己的權力,不會搶你們的。現在之所以將報賬簽字權抓在手裡,是因爲現在我認爲我們水利局的財務制度執行不好,一個所有人都公認的單位,幹部職工加一起,只有區區的三萬元,有的人吃相太難看,我不得已而爲之,只要理清了這些,我立馬放權。”
高友旭似乎明白了張修遠的意思,內心沒有了剛纔那麼惶恐,他猶豫著問道:“諸葛局長走的時候發的錢要不要上交?審計局是由我們去邀請還是你請?”
張修遠看了高友旭一樣,知道這個傢伙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說道:“那筆錢交不交,我不管。但我希望你們能擺平其他幹部職工就行。另外,我申明一下,這次過節費如果資金緊張我一分錢不要,畢竟我纔來,沒有爲局裡做什麼事。對於誰去邀請審計局的人,你們不願意我就去,你們願意你們去。我對審計結果如何不在乎,我只要求這次審計能在昨天和今天之間劃下一刀,昨天和昨天以前的一切是原來的班子做的,今天和今天以後的一切是我這個新班子做的,過去的好處我不沾,今後的錯誤我不推。”
高友旭大大地呼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張修遠在面前,他真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小心地將額頭的汗擦去。他又問道:“張局長,那工程款支付的事怎麼處理,以前確實擬定了應付賬款支付計劃。”
張修遠斷然說道:“今天以前的支付按原來的支付計劃支付,今天和今天以後的支付按我們財務制度來,財務制度沒有涉及到的,就按我們將來討論的結果來。”
高友旭說道:“可是,幾個承包工程項目的企業是與老局長……與我們老班子裡一些領導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不按制訂的那個計劃來支付,恐怕會引起很大的誤會,他們可是知道那個計劃的。”
張修遠回答道:“這不是誤會,是我實實在在地不想給任何人照顧,有什麼問題就讓他們來找我。如果他們願意遵守我們局裡的財務制度,工程質量好,也許他們將來還能分得一杯羹,如果想打誰的牌子,拿誰來擠兌我,對不起,這是他們最後一筆生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