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們砍死護院,又一箭射死車伕,將企圖逃跑的僕役們統(tǒng)統(tǒng)趕了回來,眼下正興高采烈的圍著馬車轉(zhuǎn)悠,好似貓戲老鼠一般的逗弄著那些被嚇破膽的僕役,突然聽到一聲大吼,跟著便見到一名年輕公子天外飛仙似的衝來。衆(zhòng)人還在懵懂與揣測中醞釀感情的工夫,劉鐵人已經(jīng)到了近前,從空中猛地向下一砸,盤踞在四周的幾名匪徒被震的飛起來四丈多高,摔在地上人事不省。
這下不光人驚著了,連馬也驚著了,人驚著的表現(xiàn)是所有人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馬驚著則更加火爆一些,那匹駕車的駿馬前蹄一揚,怪叫一聲,撒丫子便向前衝去,完全無視面前還拎著大刀的兩名匪徒。
馬車這麼超前一竄,匪徒們頓時猛醒過來,畢竟這馬車內(nèi)的人才是他們此行的第一目標,首當其衝的兩名匪徒正要持刀攔截,那馬已經(jīng)從他們身前竄過,還將他們帶了個跟頭。兩人剛說要爬起來,後面馬車咕嚕到了,車輪毫不猶豫的碾過兩條大腿,發(fā)出骨骼斷裂的咔嚓聲,以及慘絕人寰的痛呼聲。
那馬衝出重圍,帶著車駕一騎絕塵飛奔而去,匪徒們正要追趕,卻見剛剛那年輕公子雙手一揚,竟硬生生的將他們隔空抓了回來。衆(zhòng)匪徒如見鬼魅一般,三五成羣的靠在一起,神色警惕的看著劉鐵,剛一眨眼的工夫,卻見目標已經(jīng)消失不見,等再回過神來,卻見劉鐵幾乎在同一時刻出現(xiàn)在他們所有人面前,給了他們每人一個脖兒拐。
三下五除二的打昏掉那些匪徒,劉鐵飛也似地追著那架失控的馬車疾馳而去,管家?guī)е涣t僕役面面相覷,半晌才反應過來,高呼著快救小姐,跟在劉鐵背後吃灰。
密林中的陰影處,一個有些尖細的聲音低語道:“小哥兒,還是這麼威猛無比啊,當真是有意思之極。”
身旁的手下問道:“楊少爺,是不是讓弟兄們上去,將那妮子劫回來?”
“老祖宗不讓我們動手,這裡距離金陵城太近,貿(mào)然出手容易暴露身份,若被人查出別的什麼就麻煩了,不然的話,我們直接出手就是,何必找那些凡人山賊土匪動手。”那尖細的聲音冷然道:“既然前面的人失手了,此事便到此爲止,不要再去追究了,等會兒你去將那些廢物都殺了,這麼點兒差事都辦不好,活著也沒什麼必要了。”
“屬下遵命!”
事發(fā)地點再次響徹起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不過劉鐵卻對此毫無興趣,此刻他正站在那架馬車前面,面紅耳赤的等著那位曾經(jīng)讓他怦然心動的官家小姐出來。
“額,司馬小姐,您好,吃了嗎?”劉鐵憋了半天,總算憋出一句整話,又覺得搭訕痕跡有些重了,忙找補道:“小生來遲一步,小姐受驚了,萬望贖罪。”
等了半天,不見車內(nèi)小姐動靜,劉鐵覺得自己大概有些唐突,人家小姐怕是被嚇到了,忙道:“小姐放心,我不是歹人,貴管家和僕人就在後面,他們一會兒便到。”
原以爲那小姐受了驚嚇,這次怕是無緣見面了,誰知工夫不大,那司馬嫣便緩緩走出馬車,羅裙微擺,向劉鐵道了個萬福,輕啓朱脣道:“小女子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聲音溫軟甜膩,宛若糯米一般,正是劉大少自幼聽慣的江東口音。
“小事一樁,無需道謝,聽口音,司馬小姐是江東人?”劉鐵有些意外,金陵城雖爲江南治所,但本地官員居多,江東人士則多在自己家鄉(xiāng)爲官,倒是很少能在其他地方見到。
“公子好耳音,小女子是江東人。”那司馬嫣點頭答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劉鐵唸叨著這兩句,低頭看著地上的土,忽然不知想起了什麼,人竟有些發(fā)癡。
“公子,公子?”那司馬嫣在旁邊輕聲喚道。
“恩?啊?”劉鐵猛醒過來,撓撓頭道:“在下兒時曾隨亡母在姑蘇住過幾年,聽這吳儂軟語頗感親近,一時思念母親,竟失態(tài)了,還請小姐見諒。”
“無妨,倒是小女子勾起公子的傷心事了。”司馬嫣也覺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擡起頭來,看了劉鐵一眼。
劉鐵這纔看清這小姐的容貌,一張細長的瓜子臉,雙眼墨石般閃亮不止,櫻桃小口微微用牙咬住,看去清麗脫俗,卻又不失靈動頑皮,果然是江南水鄉(xiāng)兒女。他自幼習文練武,於這禮教之事雖不過於看重,卻也不是全然不懂,知道自己這般打量一個女兒家不大合適,剛要低下頭去,卻發(fā)現(xiàn)那小姐也極其快捷的看了他一眼,之後瞬間垂下眼角,繼續(xù)作嫺熟狀。
“呵,小姐倒和我小時候那些玩伴頗有些神似之處。”劉鐵失笑道,他看這小姐眼神閃爍的模樣,不禁想起兒時認識的一個小女孩兒,也是這般輕靈優(yōu)雅。人肯定是良家女兒,可這沉穩(wěn)性子,八成都是裝出來的,都說小家碧玉比起大家閨秀來別有一番風情,大概指的就是這靈動性子了。
那司馬嫣甚是聰明,立刻就聽出了話裡隱含的笑意,嬌顛的看了一眼劉鐵,眼中威脅之意甚濃,正待說話,後面那丫鬟忽然叫道:“小姐快看,王管家過來找我們了。”
“啊!”那司馬嫣輕輕驚叫一聲,有些失落的對劉鐵道:“抱歉,公子,我家管家來了,小女子先告辭了,哦對,未知公子高姓大名,改日小女子在英雄樓擺酒答謝公子。”這番話說的乾淨利索,豪氣干雲(yún),剛剛那溫婉嫺靜之氣蕩然無存,把個劉大少和在遠處正趕來的管家僕役們震得一陣發(fā)愣。
“英、英雄樓?”劉鐵一時半刻也顧不上仔細琢磨,忙道:“在下姓劉名鐵,南華府沖霄門弟子。”
“好,劉公子若是有暇來金陵,一定要來找小女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改日在金陵城請劉公子喝酒!”大概是時間緊迫司馬嫣也顧不上喬裝淑女,很是乾淨利索的向劉大少拱了拱手,之後慢悠悠的坐回車廂,動作輕柔大方,看起來文靜秀雅之極。
車廂簾掛上的那一瞬間,司馬嫣卻是突然向劉鐵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還比劃出一個南拳的架勢,臉上的頑皮相展露無遺。
滿江南的翩翩佳公子們?nèi)羰且娏舜饲榇司埃烙嫾w自殺的心都會有,感情這位知書達理的小姐卻是不喜讀書郎,專愛廝殺漢,若是個文武雙全的自然更好。
劉鐵文事勉強及格,可這身功夫卻著實了得,剛剛在那邊大殺四方的場景司馬嫣看得真切,本是平淡如水的一顆心,突然便沒來由一痛。待到劉鐵飛身攔驚馬時,更是覺得心中小鹿亂撞,讓人又是驚慌,又是期盼,彷彿自己這十幾年的光陰,就是爲了等待眼前這個面紅耳赤的年輕高手。
誰知剛剛要向下深談,礙眼的人便成羣結(jié)隊的趕了上來,司馬嫣無奈只得爬回車廂,心中卻是著實有些不願。可這裡畢竟人多眼雜,不是深談的地方,好在劉鐵也說自己是南華府沖霄門的,日後有機會讓丫鬟去打聽送信便是,二人終歸還有相見的機會。
管家?guī)е\(zhòng)僕役趕來,見自家小姐安然無恙,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千恩萬謝的拜過劉鐵,這才率領車隊繼續(xù)前進。劉鐵剛剛打聽過,這位司馬嫣卻是替母親到百里之外的東寧寺還願,反正正巧順路,他也便跟著送了一程,只是這一路上卻是再沒有與司馬嫣說話的機會。
即便如此,劉大少依然覺得十分值得,他自幼便好勇鬥狠,於男女之情不甚關注,此時乃是正兒八經(jīng)的情竇初開,只覺得自己身邊開滿絢爛桃花,繞的他五迷三道,竟是決定晚一日再回門派,在東寧寺守了一夜。
那管家類似的事情見得多了,他還沒見過對自家小姐視若無睹的年輕公子,何況劉鐵之前又救過他們,人品當是信得過的,倒也可以讓他放心。這東寧寺雖說是常來常往的地方,可今天出事那條路卻也是經(jīng)常路過的所在,不還是差點被匪徒殺死,眼下有這麼一個青年高手願意守夜,他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在東寧寺的院子中守護了一夜,憑劉鐵的體格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可清晨時分小丫鬟送來一碗據(jù)說是小姐特意交代的素面,還是讓他渾身熱血沸騰,很不能立刻衝到佳人面前袒露心扉。好在此人一絲理智尚存,知道現(xiàn)在衝過去太過驚世駭俗,那司馬嫣雖說有些豪邁之態(tài),卻不知道究竟如何,如此唐突行事,萬一適得其反的話,那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劉大少三五口吃光素面,對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道了謝,又和管家打過招呼,便頭也不回的毅然離去。這種情況管家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嘴巴張開的能放進一個雞蛋去,在他的印象中,無論多麼溫文爾雅的公子見到他家小姐之後,無不像塊牛皮糖一樣粘著,像劉鐵這種只在門外守護一夜便要離開的,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他又哪裡知道,劉大少現(xiàn)在一邊默誦著佛門的清心咒,一邊小聲嘀咕著:“師父,欲擒故縱,您可別騙我啊。”
此時此刻,剛剛起牀不久的林卓毫無來由的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道:“天氣還真是有些涼了,本掌門這種築基期的修士居然也會感冒。”說罷林大掌門推開窗子,大口的呼吸了一下院內(nèi)的清新空氣,卻沒發(fā)現(xiàn)院子里正對劉鐵房門的的一棵枯桃樹上,不知何時竟然開出了一朵拇指大小的絢爛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