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通知，王冬雲背上揹著書籍、換洗衣服和被蓋，手提的網兜裝著臉盆、暖水瓶、牙膏、牙刷、洗臉帕之類雜七雜八的東西，隻身來到距新民縣城一百多裡地的大城鄉，鄉黨委安排他在鄉政府農業辦公室任工作員。

王冬雲原以爲農業辦公室有事可做，上班後才知道，鄉政府工作雜亂無章，一年四季催糧收款刮宮引產，鄉幹部好似電影、電視裡的鬼子兵，進村後除了找得到村幹部帶路外，幾乎看不到老百姓，想用所學知識服務農業談何容易。

由於王冬雲沉默寡言，幾年過去許多村幹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更不知道他是農大畢業的大學生。

王冬雲在大城鄉默默無聞，好似一塊金子被掩埋在泥土裡，誰都只把他當成塊障眼的石子，沒人發現他的價值。

直到中國政府向全世界莊嚴宣佈，世紀末中國農村經濟全面達到小康水平，並採取措施加大工作力度全面推進小康進程，王冬雲一時興起寫了篇新聞，報紙刊登後引起領導注意，纔有所改善不被組織所用的境遇。

事情是這樣的，鄉黨委書記閻成軍、鄉長張家纔在縣上參加縣委、縣政府召開的世紀末全縣農村達康會議回到鄉里，鄉黨委、政府爲了確保全鄉世紀末達到小康水平，決定調整產業結構，大力推進大白鵝養殖業。

發動羣衆宣傳工作歷來先行，閻書記想到了大學生王冬雲，把他叫到辦公室：“你到大城鄉幾年了，農村工作就這個樣子，現在熟悉了吧？”

“熟悉了，閻書記。”

“說說看，有哪些？”

王冬雲小心翼翼說：“催糧催款刮宮引產，產業結構調整。”

“基本套路記住了，”閻

書記邊在文件堆裡翻找文件邊和王冬雲說話，“其他還有調解糾紛，打擊賭博偷盜，破除封建迷信，服從上級中心工作安排！總之，上面千條線，鄉上一顆針，不過呢，農村哪樣工作都只講腦子轉得快，不需要什麼知識理論！”

“是。閻書記。”

閻書記把找出的文件疊成一疊：“世紀末農村要達小康水平，鄉鎮得動大腦筋、花大力氣，經濟實現超常規跳躍式發展才行！”

“是，閻書記。”

“這幾年你有進步，沒讓組織*心，缺點是工作不主動，沒有獨立工作能力，大學生嘛，書生氣，這方面有所改正就好了。”

“我一定改正。”

閻書記把手裡的文件遞給王冬雲：“認真看看，領會精神實質，把鄉黨委發展大白鵝產業貫穿進去編成標語口號，用石灰漿刷在大路旁、巖壁上！”

王冬雲應聲是，接過文件轉身離去。

王冬雲拿著一疊文件回到辦公室，一份份翻著看，根據文件精神，擬出標語口號，還別出心裁的設計辦專欄，下午上班時，王冬雲去書記辦公室，把擬出的標語口號和專欄內容交閻書記審定。

王冬雲剛進門，迎面撲來一股酸腐酒味，他不由皺皺鼻子。

閻書記伏在辦公桌上瞌睡，鼾聲如雷很有節奏，雖然沒有躺倒身體，看上去睡得香甜舒適。鄉鎮幹部就這個樣子，喝酒如喝水，醉了站著坐著都能睡。

王冬雲輕叫閻書記，沒叫醒，他站了兩三分鐘，轉身走出門。

“什麼事？”

王冬雲聽閻書記問，轉過身，見閻書記仍伏在辦公桌上睡覺，身體隨鼾聲起伏氣息均勻，剛纔聽得分明，是閻書記問話的聲音，他看著閻書記不知所以。

“什麼事？”

王

冬雲聽清楚了：“閻書記，打攪了，按照你的要求，標語口號擬好了，還有專欄，請閻書記審定。”

“一天到晚窮事多，想睡會兒也不得安寧。”閻書記直起身體打個哈欠，雙臂向上伸個懶腰：“扶貧辦下來幫人想搞定我，沒想到吐的吐倒的倒，下桌沒有一個走得穩！”

“閻書記海量。”王冬雲忙把手裡稿子遞過去。

閻書記滿臉紫紅，睡眼惺忪，接過稿子，看著看著，神色專注起來，再往下看，竟然念出聲：“養鵝致富，必經之路；人人養鵝，戶戶達康；大白鵝嘎嘎叫，老百姓哈哈笑，小康日子當年到；兩年不鬆勁，肉鵝千萬只，收入億萬元……”

王冬雲見到閻書記臉上的表情，鬆了一口氣。

閻書記說道：“還可以，不愧是大學生，政治內容少了點，加上‘發展養鵝事業，是鄉黨委確保世紀末實現小康採取的保障措施’；‘黨和人民心連心，攜手養鵝脫貧走進小康社會’！”

王冬雲看著閻書記佩服的表情：“還是閻書記看問題全面，馬上加進去。”

“養鵝專欄就按照你設計的形式，簡單易懂，可以，不足之外還是缺乏政治，沒有什麼號召力，照我給你說的，想幾個問答題加進去！”

“是，閻書記。”

“派兩個人給你指揮，一週之內，把大城鄉的大路邊、巖壁上寫上養鵝脫貧達康的標語口號，專欄辦起來，軍隊打戰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農村工作目標確定先造聲勢！”

王冬雲響響亮亮回答：“是，閻書記。”

黨委辦林秘書一步走進來，見王冬雲板著臉說：“五一村躲計劃生育的回來了，計生辦去捉人，你跟他們去！”

王冬雲沒應聲，轉臉看閻書記，臉上露出不知該聽誰安排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