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星陸拿著菜刀對著那明顯還活著的母雞比劃了幾下, 最終還是抵擋不住內心的恐懼，一臉悽慘的去找了成淼求助。

至於爲什麼不去找衛明言那個大魔王，那不是廢話嗎？

成淼和衛明言一路走來也沒少見變異獸，看見這隻母雞，面不改色的拿著斧子就上去放了血。

他們直到晚上才喝到了母雞湯，原因自然是艱難的拔毛工作了，馮星陸光是拔毛就拔了一個小時，後來實在沒辦法，索性直接切了一塊肉下來，只處理那些肉。

因爲深切的明白自己的新人地位，儘管十分艱鉅，並且調味料略有些不足，柴火更是劈的桌子，馮星陸還是成功做出了一鍋色香味俱全的雞湯。

香味傳到屋子裡的時候, 幾個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反應。

之前在車隊的時候，他們都是上交口糧，然後白湘做飯，後來成淼衛明言找到了樑明萱後, 三個人末世前沒有一個進廚房的。

樑明萱倒是會做個湯, 問題是她渾身發疼，連基本神志清醒都維持不了, 更別說做飯了。

成淼和衛明言都嘗試了幾次, 做出來的東西連他們自己都不想吃。

這麼些天，他們要麼隨便把東西放進鍋裡煮, 要麼就是直接吃找到的熟食，乍一聞到猶如回到末世前的食物香味，心裡都是百感交集。

點著翻找出來的蠟燭，三個大男人坐在客廳開吃，樑明萱暫時還不能下牀，就在屋裡吃。

忽明忽暗的燈光中，衛明言吃的不緊不慢，成淼悶頭吃，馮星陸就差把舌頭吞進去了。

他都多長時間沒有吃到熱乎飯了，這一整個白天的驚嚇在看到面前這鍋湯後直接就全部消失了。

等到肚子填的差不多了，馮星陸就著燭火悄悄去看衛明言的神色，見他面無表情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湯，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湊了上去。

“言哥，你的異能，是冰系嗎？”

之前因爲冰錐，馮星陸一直以爲衛明言是冰系異能，但打掃衛生的時候，他凝聚出來的又直接是水，這和馮星陸從各大基地截獲的消息不太一樣啊。

衛明言擡起頭瞥了他一眼，“你說呢。”

馮星陸訕訕笑了笑，接下來安安靜靜沒再敢說一句話。

這大魔頭看起來心情不好啊，他還是別上趕著讓他想起自己來了。

屋裡，樑明萱聽著外面的動靜，垂下眼看著手上的雞湯，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一直都說要和衛明言分開走，可實際上她心裡清楚，如果分開了，他們這一路上絕對沒有之前那麼順遂。

現在她連重點的東西都拿不了，成淼雖然能打，但到底是普通人，更何況他和她又沒有什麼關係，他肯帶著她，是記著之前她曾經救過他的情分，就算是他不肯帶著自己這個累贅，那也是人之常情。

樑明萱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無力過。

繼母去世之後，家裡沒了主母，她一直都是被繼母帶大，父親每天忙裡忙外，就連在家裡吃飯的程度都屈指可數，在當時的樑明萱心裡，就算因爲他是父親而尊敬，但親近程度還沒有繼母來的多。

那個時候，她纔剛剛畢業，失去了當成親生母親的長輩，去了父親的公司上班，早就在的堂姐表面上對她好，背後卻在嚼舌頭。

她說，父親正值壯年，樑明萱是個女孩，衛明言又成績不好和父親不親，只要再娶的女人進門，哪裡還有他們兩個的位置。

樑明萱現在還記得自己聽到這番話的心情。

最終，她靜靜等待著堂姐出去後，才從廁所裡面走出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不會再因爲一兩句話鬧。

樑明萱從小到大的性子一直都很喜歡寧靜，繼母最喜歡畫畫，她就跟著學，兩人總是一塊出去寫生，回來了再商量著把畫掛在哪裡好。

繼母去世前，她就像是被呵護在一棵大樹下的小草，因爲知道自己很安全，所以可以一直寧靜下去。

但現在，可以庇護她的人走了。

她和弟弟不再是被呵護的人，父親一門心思的相信著大伯，疼愛親生兒女一樣的疼愛堂哥堂姐，他之後會不會娶其他女人，生其他孩子都太遙遠，現在能威脅到自己和弟弟地位的，只有堂哥堂姐。

樑明萱沒有再拿起畫筆，而是努力的開始學習公司事務，她也不再是像是之前那樣覺得弟弟成績好不好都無所謂，反正以後有她照顧的想法。

既然母親可以離開，她這個姐姐，又有誰說得準。

樑明萱開始一邊與堂哥堂姐鬥法，一邊督促弟弟學習。

可後來，那個會甜甜叫她姐姐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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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不耐煩，用那種厭惡的眼神望著她。

樑明萱正在爲公司的事焦頭爛額，還以爲是弟弟叛逆期到了，好不容易做完工作想要好好溝通，卻發現他已經不聽她的話了。

無論怎麼問，他都只用那種仇視的目光看著自己。

樑明萱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第一反應是找繼母調和，可下一秒就想起來，繼母已經不在了。

父親每天天南地北的跑，以前繼母在的時候好歹還會抽空回家吃飯，等到繼母去了，一個月都不見得回來一次。

她這才發現，自己孤立無援。

後來，她是怎麼度過那段時期的呢？

樑明萱放下了手中的雞湯，眼中滿是恍惚。

她想到了自己的男朋友，林辰也，雖然和明言一直沒什麼來往，但在她和明言還親近的時候，他一直表現的很崇敬這個未來姐夫。

樑明萱去找了男友，希望他可以好好開解弟弟，就算是開解不好，至少也要將爲什麼會態度大變的緣由說出來。

辰也去找了明言，告訴他只是孩子叛逆期到了，這種情況只能好好哄著，讓她儘量少去找明言。

樑明萱只好小心翼翼的討好著弟弟，期盼他早點長大，她以爲，只要他長大了，就會變好，可他的叛逆期，一直持續到了十七歲。

沒有緣由的，仇視她。

末世來的時候，她是有機會逃回家的，父親因爲商人本性，家裡一直都儲存著大量食物，只要回了家，她就安全了。

可弟弟還在學校啊。

她好不容易上了天臺找到了弟弟，努力獲取了上車的機會，弟弟怕喪屍，不敢碰，她就自己去殺，那段時間，是他這幾年來最乖巧的時候。

他會在她遞來食物後衝著她笑，也會叫她姐姐，讓她下車的時候小心。

雖然每天都面對著滿是腐臭味的喪屍，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失去生命，樑明萱心底還是高興起來了。

她想，弟弟總算是不鬧彆扭了，那天下車前，因爲成淼提議今晚找一個樓房暫時修整，樑明萱還有些期待的想著，今晚去了樓房裡，她要問一問弟弟，之前到底是爲什麼不理她。

然後，她就被推下車了。

被推下去，被喪屍包圍，一路艱難的殺到了小超市，爬到櫃子上躲起來，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樑明萱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而當成人的身軀擠在窄小櫃子中，度過了整整一夜時，她又忍不住的去回想白天發生的一切。

那一幕像是被放上了慢鏡頭，她毫無防備的上車，看見門邊的弟弟，正要衝著他露出一個笑，一雙手，就將她推了下去。

他眼中的驚慌，站在那的身影，最後，是車遠離，眼中滿是喪屍的場景。

白天成淼說的話，彷彿還在耳邊。

他吃了很多苦嗎？

所以，性子才變得古怪起來。

樑明萱緩緩躺下，小心的沒有碰觸到傷口，翻了個身，一雙眼直勾勾看著外面的月亮。

從被衛明言救下來，她沒有單獨和他說過一句話。

不是因爲生氣，而是恐懼。

她怕如果和他單獨在一起，會忍不住將那句話問出口。

“你推我下去，是不是因爲恨我。”

成淼說，他可能是被當時車下的喪屍嚇壞了。

可樑明萱那晚縮在櫃子裡，想到的卻是這幾年來他厭惡的神色，開家長會的前一晚，他還因爲她問功課，而說出希望她去死的話。

那時候是傷心，等到真的差點被害死，就是心冷了。

末世來了之後，人類死了大半，月亮倒是越來越亮了，樑明萱怔怔看著窗外的月亮，閉上眼，將淚意藏了起來。

她知道，如果自己問，得到的答案肯定是否定。

可捫心自問，她相信嗎？

相信仇視了她幾年的弟弟，推她下去，心底真的沒有一絲想要她死嗎？

手臂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這些痛無論經歷了多久都無法讓人習慣，而一想到這些傷都是誰給的，那些痛意就彷彿更加深了一點。

“是不是睡著了？”

成淼悄悄打開門，看到牀上的人側身躺著，小聲道，“別說話了，明萱睡著了。”

外面安靜了下來，雖然一直都是馮星陸自說自話。

樑明萱沒有睡著，可她不想開口，於是就這麼一直閉著眼，腦海中混混沌沌的亂糟糟一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牀邊突然陷下了一點，應該是有個人坐在了那。

是成淼吧，她想。

接著，有人小心的給她掖了掖被子，還貼心的將牀尾的被子往裡面賽了塞。

他做完了這一切，就重新回到了牀邊坐著，一聲不吭。

明明沒有睜開眼，也沒有聽到聲音，可樑明萱就是知道，身後坐著的，是衛明言。

客廳裡火星子炸開的聲音若隱若現，窗戶吹著夜晚的涼風進來。

樑明萱閉著眼，耳邊是少年低低沙啞的聲音。

“姐，對不起。”

只是一句話而已，卻讓樑明萱突然忍不住了。

她拼命抿住脣，緊閉著的眼卻控制不住的流下淚水，打溼了枕頭。

到底，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