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衆(zhòng)人得知噩耗，齊齊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兩位老人，一位受了重傷，另一位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
前幾天下了一場小雪，路比較滑，外公騎車騎到一個山腰拐角處的時候，一不小心，連人帶車摔到了30米深的山溝裡。
外公的身體比較結(jié)實，被樹枝掛了幾下，雖然摔的遍體鱗傷，但已經(jīng)脫離了生命危險，暫時處於昏迷狀態(tài)。
程青華則直接被甩出了摩托車，凌空掉到了山腰的一處空地上，然後又往下滾了二十多米，送到醫(yī)院時，身體已經(jīng)冰冷多時。
當(dāng)時路過的人不多，發(fā)現(xiàn)兩位老人出事的是兩名路人，幸好他們及時撥打了120，要不然再耽擱一會，可能兩位老人都保不住了。
程家人哭得昏天黑地，實在難以接受這個噩耗，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就天人永隔了呢？
老大程方文摸著老父親冰冷的手，怔怔地發(fā)呆，眼裡全是不信，淌著淚喃喃道：“您今天八十四大壽，怎麼一句交代都沒有就這麼走了呢？您說句話啊。”
“爸！你快起來啊，女兒專門從城裡趕來看你來了，怎麼我剛來你就走了呢？你一定不是我父親，我父親沒有死，這不是真的！”看著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人，三妹程虹抹了抹眼淚，也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爺爺，你還沒抱到你的曾孫子呢，你怎麼就？”一旁的程東也流了淚。
老二程清文用熱毛巾一遍一遍擦拭著那滿是血泥的臉，輪廓越來越清晰，終於，他如同崩潰了一般，兩手捂著臉痛哭了起來。
兄妹三人開始想念小時候老父親的敦敦教養(yǎng)。他對三個子女非常嚴(yán)格，在學(xué)習(xí)上，要求他們成績優(yōu)秀。爲(wèi)人處世上，要懂得禮儀廉恥。他們就是犯錯了，他也很少打罵，而是給他們講幾個深具教育意義的故事，或帶他們做一件事，清楚明白地讓他們知道，他們錯在那，爲(wèi)什麼錯了。
無任在外面工作多苦多累，他從來沒對兒女發(fā)過一次火，回到家後。看到兒女們總是樂呵呵的。
退休去大學(xué)教書的那十幾年，他的很多學(xué)生年年來看望他，有幾位，還是身家過億的富豪。
溫和，慈祥，嚴(yán)厲，寬容，這就是老父親。
現(xiàn)在卻永遠的離開了，死前沒有留下一句話。
但人死不能復(fù)生。老父親程青華去世了這個事實，註定還是要面對。
深深的愧疚，開始折磨他們的靈魂，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陪陪這個孤單的老人。每年像完成任務(wù)般，只看兩三回。現(xiàn)在他永遠地走了，遺留的自責(zé)與悔恨，將折磨他們很長一段時間。
“你賠我的父親！你賠。爲(wèi)什麼死不是你？爲(wèi)什麼偏偏是我爸！”
外公醒來後，情緒失控的程虹衝進了他的病房，說出了這麼一句讓他震驚的話。
“什…什麼？程老弟他怎麼了？你們快告訴我他怎麼了？”外公顫抖地拉著旁邊一人問道。眼裡盡是驚慌。
“沒…沒事，外公，程爺爺沒事。”天林支支吾吾的道。
“你這個老不死的！喝酒也敢騎車，你要騎就一個人騎，你摔死了就算了，爲(wèi)什麼拉著我爸墊背啊，你這個老不死的混蛋！你賠我的父親！”已經(jīng)崩潰了的程虹，越來越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邊嘶啞著喉嚨哭喊，一邊指著牀.上的外公責(zé)罵。
“程虹，你冷靜點！”程方文心裡也不好受，還是極力把她拖到了一邊，不讓她繼續(xù)哭鬧。
“摔……摔死了”外公瞪大著眼睛，不敢相信會出這種事，他費盡力氣想從牀.上爬起來，但身上的傷勢卻讓他難以起身，“誰拉我一把，我要去看看程老弟。”
“外公，你還是躺下休息吧。”
衆(zhòng)人將外公扶了回去，他的肋骨斷了3根，右腿腿骨粉碎性骨折，能爬起來都是困難，怎麼可能下地走路。
“快告訴我程老弟怎麼樣了？是不是死了！你們快告訴我啊！”
劉生祖大聲吼叫，完全不顧身上的傷痛，硬要大家?guī)タ纯闯汤系埽踔吝€把手上的輸液針管拔了下來，整個人處於激動萬分的狀態(tài)。
無奈，衆(zhòng)人只能把程老爺子的情況對他說了一番，確認(rèn)他離世的消息後，外公頓時消停了下來，目光失去了聚焦，躺那裡一動不動，老淚也留了下來。
“都是我的錯，我該死！”
“程老弟的死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害的！”
“你們讓我死吧，我一命償一命，我再也沒臉活在這個世上了！”
外公不停地說自責(zé)的話。
“外公，您別難過，出了這種事真的不怪你，你不是故意的。”天林在旁邊勸道。
“我要不是說要去釣魚，程老弟也不會要求跟著去，不怪我怪誰？路不好走，我偏偏還喝了點酒，我真該死！你們幫我打個電話，讓警察把我抓起來，我害人了，讓他們槍斃我。”
“外公，你別這樣！”
衆(zhòng)人一齊上來勸，劉生祖一句話也聽不見，嘴裡一直喃喃一句：“我該死，讓我死，我該死……”
衆(zhòng)人一下慌了，外公竟然有了死志，醫(yī)生給他打吊瓶，針還沒紮上去，就被他一把推走。晚上，劉紅彩熬了一鍋雞湯過來給他喝，也被他一把推開，湯撒的一地都是。更可怕的是，外公覺得躺著等死還不夠快，還不停地拿腦袋撞牀，衆(zhòng)人死死地按住他，他這纔沒有亂動。
外婆拉著他的手哭著道：“老頭子，你走了我可怎麼辦？這麼多兒女兒孫怎麼辦？好，你不想活了，那我也不活了，我們躺一個棺材一起死。”
“別管我，讓我給程老弟償命，我不能讓他一個人走……”
不吃不喝，大家輪流守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中午時分。外公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只見出氣不見進氣了。
……
剛剛辦了場喜事，就要付出兩條人命，這個代價誰也接受不了。程方文稍稍從悲痛中走了出來，知道劉老漢雖然有部分責(zé)任，但確實不是故意的，他當(dāng)時也在桌上，是父親再三懇請，劉老漢才答應(yīng)帶他去的，他也勸過父親。讓他別去，但就是阻止不住。出事了，自然不能全怪喝酒騎車的人。
劉老漢一心求死，他也心軟了。父親去世已經(jīng)是個不能挽回的事實，劉老漢再出點事，那給大家造成的傷痛就更大了，畢竟是一家人，人總是比一切都珍貴的。
他來到劉生祖的病牀前，對他道：“老爺子。這都是天意，老天看不得我們兒孫滿堂，看不得我們幸福美滿，總要在我們最高興的時候。帶走我們身邊最親的人……錯不在你，錯的是這嫉妒凡人的天！人死不能復(fù)生，您不要太過自責(zé)，把身上的傷養(yǎng)好。喝水，吃飯，我們等著給你一百歲的大壽呢。”
劉生祖依舊沒有反應(yīng)。麻木的眼裡沒有任何神采。
外公是個性格倔強的人，他決定的事，沒人能攔的了。
他從不計較別人佔了他多少便宜，卻十分計較自己欠了別人多少東西。他，是個有債必還的人。
勸說無效，醫(yī)生打算採用強制措施，注射安眠藥，外公卻彷彿能預(yù)料到他們要做什麼一般，只要醫(yī)生過來打針，他就會反應(yīng)很強烈，導(dǎo)致醫(yī)生無法給他注射。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真的會出人命，天明將天林拉到一個角落，對他說了幾句，天林點點頭，立刻同意了他的計劃。
晚上換班看護的時候，天明天林兩人主動要求守夜，並把外婆擡到了旁邊的病房休息，她今天已經(jīng)哭暈過好幾次了，一天到晚也是一點東西沒吃。
確認(rèn)沒有其他人在場，門窗也都關(guān)上後，天明從異能倉庫裡拿出了一枚紅水晶。
“天林，你幫我拿好水晶，我來擡外公。”
“嗯。”
天明走到外公的牀邊，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外公，等會我會帶你到一個地方，那個地方?jīng)]有其他人，你不要亂動。”
打開異能倉庫，天明將外公放了進去，先對他的身體進行了一番處理，用繃帶將他身上裂開並有些化膿的傷口包好，再把骨折的部位進行了一番正位，這才完成了第一步的治療。
可能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場面，外公的眼裡有了一些詫異，天明對他身上的傷口進行處理的時候，他的反應(yīng)到?jīng)]有那麼劇烈，任由天明操作。
“外公，等會你就會到一個新的地方了。”
對天林點了點頭，他將紅水晶拿了起來，放在天明的面前。發(fā)動神識，天明打開了空間通道，閃了進去。
……
日光有些刺眼，青綠的草地，像是用油畫顏料畫出的一般，茂密的樹林，高大的城堡，眼前的一切很陌生。
隨著呼吸器裡的空氣壓強不斷減小，天明將呼吸面罩拿走後，劉生祖第一次吸到了小空間裡的新鮮空氣，清新、溫暖，他忍不住吸了幾口。
旁邊的金瓜子、銀瓜子，還有體型又大了一些小灰灰，看到天明過來後，高興地圍在了他的身邊，打起了招呼。
“唧唧，嘰嘰！”
“你們想我了吧。”天明摸了摸小灰灰的腦袋，小灰灰親暱的蹭了蹭天明。
小空間的生活比較單調(diào)，時間又比較長，在小空間內(nèi)生活的兩人一兔，每次看到天明來了，都會特別高興。
“天…天明，這……這是什麼地方？”
外公開口說話了。
天明心裡一喜，將躺在草地上的外公身體往上擡了擡，對他介紹道：“外公，這裡是我的小空間，這是金瓜子，這是銀瓜子，這是小灰灰，這個小空間內(nèi)，只有他們?nèi)齻€。”
“天…天明，你把我弄到這裡面幹什麼？”外公的嗓音有些沙啞。
“外公，別再想不開了，我們都不想你走，如果你還是很難過的話，就現(xiàn)在這裡面待一段時間吧，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能進來。”
“我……”
花了一個小時，對外公介紹了一遍小空間，稍稍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力後，天明又勸道：“外公，喝點水吃點東西吧，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有外婆，還有我媽，還有大姨和幾個舅舅，你就是想想他們，你也不能想不開啊……來，喝點水，吃點東西吧。”
讓天明高興的一幕出現(xiàn)了，喝了口水後，外公也不拒絕自己往他嘴裡塞的紅果了，反而慢慢嚼了起來，連吃了8顆，這才說吃不下去了。
擦了擦高興的眼淚，天明對外公道：“外公，勇敢地活下去，就當(dāng)是爲(wèi)了滿足大家的希望。”
看了看天明期冀的眼睛，劉生祖輕輕點了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天明抱著小灰灰歡呼起來。
……
從此以後，外公再也沒有騎過車，也沒有喝過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