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聽到“顧湛”這個名字,賀行行不由得渾身一抖。
自從出了事之後她的大腦想事情其實已經(jīng)有點開始遲鈍了,可是每次聽到這個名字都是一次凌遲。
與感情無關(guān),只關(guān)於她經(jīng)歷過的那一場噩夢。
顧湛、顧湛
她心裡默唸著這個名字,卻又止不住地恐懼,如果當(dāng)初不是鬼迷心竅非要喜歡他,後面的所有事情可能都不會發(fā)生。
她不想要自己和榮徹的那個孩子,她現(xiàn)在不想要孩子
這兩件事和以後永遠都不可能再有孩子甚至都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而且,鄭林做的那件事已經(jīng)給她留下了永遠都抹不掉的陰影,她現(xiàn)在每次一睡著,都是冷汗涔涔最後肯定會被嚇醒。
雙手慢慢攥成了拳頭,賀行行扭頭看向黎晚:“媽,你爲(wèi)什麼不告訴我做第三者是不對的?你要是早點阻止我拼死拼活的要喜歡顧湛,是不是後來的所有事情可能都能避免,我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爲(wèi)什麼要告訴我不被愛的那個纔是感情裡的小三?你爲(wèi)什麼要慫恿我耍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頓了頓,搖著頭自言自語道:“你該阻止我的,顧湛從來就不喜歡我。當(dāng)初在富明山出了事情之後,你不該送我出國,應(yīng)該直接讓我打掉孩子斷了念想,而不是慫恿我在國外生了孩子然後再回來鬧事。你真的是爲(wèi)了我好嗎?”
黎晚渾身一震,賀行行這一連串的質(zhì)問問得她啞口無言。
她也曾經(jīng)問過自己很多次,做了那麼多惡事,換來經(jīng)常做噩夢換來現(xiàn)在有一點動靜就風(fēng)聲鶴唳到底值不值得?
她給不了自己準確的答案。她告訴自己,她做了那麼多事,她可以精於算計,從人性的弱點去攻擊每一個她看不過去的人,可唯一算不到的,是人心。
就拿賀秉天的事情來說,她怎麼可能算到他的感情那麼堅定那麼深呢?
換言之,如果孟靜寧不在了之後,賀秉天會愛上別人,那麼一切不都又是不同了?說不定她也有機會成爲(wèi)那個幸運兒。
她只是運氣不好,並不是做得不對。
人不爲(wèi)己天誅地滅,自己都不爲(wèi)自己打算,說還會爲(wèi)你操心?
陡然抓緊了賀行行的手,黎晚連連搖頭:“行行,你不能這麼說。媽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爲(wèi)了你好,都是從你的利益角度出發(fā)的。當(dāng)初你喜歡顧湛,我就想盡一切辦法儘可能幫著你達成願望,我們唯一輸?shù)模皇沁\氣不好而已。行行,你是我的女兒,你要堅強起來,什麼都能過去。”
這話,是在努力說服賀行行,也是在說服自己。
賀行行只是搖頭,她覺得,她堅強不起來,她完了!
“行行,你聽我說,你不喜歡顧湛就不喜歡了吧!回頭媽會給你找一個更好的男人,會給你找一個一心一意對你的人。”
賀行行淚流滿面:“你上哪去找這樣的人?一個連子宮都沒了的女人,誰還會要?”
賀行行說著說著就放聲大哭了起來,黎晚苦勸無果,只能緊緊地將人抱在懷裡,眼底漸漸浮起了一片猩紅。
回了賀家公館之後,從生理上來說,賀行行是沒什麼問題了,只不過她基本上一天都不會說上一句話。
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抱著自己的雙膝赤著腳坐在飄窗上眺望遠方。
每次看她這樣,黎晚都嚇得心驚肉跳的,她讓人將她房間裡的所有窗子都封死了,而且房間裡所有尖銳的物品全都收了起來,還專門派了兩個阿姨輪流看著她,就怕她出事。
阮琴從京都出差回來後,看到臉色煞白的賀行行,也是一陣心疼。
她沒有女兒,和黎晚關(guān)係好,從小就把賀行行當(dāng)自己女兒,看她變成這樣,她心裡真的不好過。
她去勸過幾次,但賀行行根本聽不進去,說得急了,她就趴在她懷裡放聲大哭,只是一句話都不肯說。
彼時,好不容易將人哄睡著了之後,阮琴輕輕將門帶上,坐到了黎晚邊上。
“我懷疑行行可能是得了抑鬱癥了,孟川對心理這一塊多有研究,要不打個電話讓他從江北過來一趟?”
黎晚半天才有迴應(yīng),卻是冷冷哼了一聲:“讓孟川來?你忘了他是爲(wèi)什麼放著好好的前途不要,偏偏屈才留在賀家給老爺子做私人醫(yī)生了?讓他來給我女兒看病,我還怕他在背後下黑手故意害行行呢!”
阮琴一愕,這件事說起來還是賀秉章無意中透露給她的,然後她又告訴了黎晚。
孟川是孟靜寧的親侄子,當(dāng)初孟老爺子落馬的時候,他家兩個兒子也被人舉報了。
孟川之所以來賀家,應(yīng)該是懷疑當(dāng)年有人故意在背後陷害孟家,而他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賀家。
憑著老爺子的信任,他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私下裡進過老爺子的書房了,上次趁著給立峰治病的時候還和他套關(guān)係想著教唆他做些什麼。
只不過這些事情老爺子都知道但一直沒說,甚至都沒有揭穿孟川和孟家的關(guān)係。
一來應(yīng)當(dāng)是心裡無愧,再來就是對孟靜寧的愧疚。
老爺子年紀大了,到底是開始心軟,做事情沒那麼絕情了。
孟家要是換做現(xiàn)在出事,他肯定會想辦法伸手拉一把的!
思緒拉了回來,阮琴道:“那這樣下去總也不是事,我想著總得給她請個心理醫(yī)生看看吧?”
黎晚將脣瓣抿了又抿:“我知道。”
又看向阮琴:“小琴,你人脈廣,要是認識還不錯的心理醫(yī)生,就給我說一下,回頭我?guī)е行腥タ纯础!?
阮琴點頭。
賀行行對看心理醫(yī)生這事其實特別抗拒,而且她心裡在怪黎晚,倒是和阮琴親近得更像母女。
兩人越走越近,黎晚心裡就跟被針紮了似的。
時間一轉(zhuǎn),到了八月下旬。
阮琴和黎晚陪著賀行行從心理診所出來,賀行行抱著阮琴的腰靠在她懷裡,輕聲問道:“三嬸,你和三叔的事情怎麼樣了?他還堅持要離婚嗎?”
阮琴心頭緊了緊,卻輕輕拍了下賀行行的背:“你別擔(dān)心這事,我和你三叔的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賀行行也點頭:“三嬸,你要像對我這樣溫柔地去對三叔。男人應(yīng)該都不喜歡胡攪蠻纏的女人,你越是跟他講理,他越覺得煩,你得溫柔一點,讓他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這樣事情纔有迴轉(zhuǎn)。”
賀行行居然會說出這番話,阮琴是真的大吃一驚,要是她早點這麼懂事該有多好!
“行行,你也別灰心,所有的事情都會好起來的。”
賀行行苦笑,發(fā)生了這麼多事,她要是還一味地糊塗就說不過去了。
現(xiàn)在想想,顧湛討厭她,就連榮徹那種渣男都煩她,也不是一點原因都沒有的吧?
自己確實是不招人喜歡。
“三嬸,我會好好的。”
看過心理醫(yī)生之後,賀行行的心情改善了很多。
不過,看著邊上這宛如母女的兩人,黎晚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掌心,心裡早已波濤洶涌。
虧她之前還因爲(wèi)賀行行質(zhì)問她的那些話想著要不要讓張璐停手,結(jié)果阮琴就來了這麼一招,這是想搶她的女兒?她憑什麼?
是夜大約十一點多的時候,阮琴在單位加班,賀家公館已經(jīng)漆黑一片,徹底安靜了下來。
看著賀行行閉眼睡著之後,黎晚輕輕掩門走了出去。
就在這時,手裡拿著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見是張璐來電,她抿著脣走到了一旁:“剛剛怎麼沒接電話?”
“我在洗澡,你有什麼事嗎?”
黑暗中,黎晚眼底一片戾氣,她對張璐吩咐了幾句。
再回頭準備回房時,卻被身後的人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