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大概是初戀吧
離開奴良組本家後,神宮寺菖蒲坐著輪椅,悠閒的出現在街道上。
並沒有坐車回去,而是偶然的,突發奇想的,想要在周圍轉一轉,看一看這和平而又美好的世界。
而在輪椅後面伴她前行的也並非諫山黃泉,而是另一位年輕女性——二階堂桐,她的助手以及親信。
“之前的百鬼夜行之後,那片區域的靈氣現已恢復正常,妖氣殘留已經清理完畢,沒有出現惡靈化的跡象。”二階堂桐盡忠職守的報告著。
妖怪會留下自己的氣息,以此劃定區域,宣告自己的存在。但是,這殘留的妖氣如果被惡毒之人利用,便會出現惡靈化的現象。像百鬼夜行這種程度的妖氣殘留,如果不及時清理的話,用不了多久便會出現惡靈化甚至物品妖化現象。而清除這些妖氣,便是她們常做的工作之一了……
真是的,簡直就跟幫孩子擦屁股的母親一樣!
“不過這樣一來,那一帶鬧事的妖怪也會安靜下來吧……奴良組的強盛能爲我們省下很多工作。原本還以爲是任性的傢伙,沒想到是更加有心智的人類呢!”
“人類?”
“嗯!經過兩代與人類的通婚,那個孩子體內的妖血已經相當薄弱,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更加偏向人類。而且,那孩子也有著要守護人類的願望——在這末法時代守護漸漸消失的妖怪們同時也守護著人類,這應該就是那孩子的信念了吧!不是誰也不幫而是兩邊都要守護,真是條充滿荊棘的坎坷之路呢!嘛,這樣一來對我們也好,想要守護人類的妖怪之王總比想要屠殺人類的妖怪之王要好的多。只是……”
“只是?”
“那孩子看我的眼神很奇怪,總覺得會發生什麼很失禮的事情。”出於女性的直覺,神宮寺菖蒲捂住心口,有些擔心的說。
至於此刻的陸生……
“那位坐在輪椅上的女人,很漂亮的樣子呢!”
“是啊是啊!笑起來甜甜的,那麼溫柔,那麼耀眼。”陸生趴在枕頭上,一臉陶醉的說著。
自從神宮寺菖蒲走後,陸生就陷入了這種奇怪的狀態。彷彿病痛在瞬間全消一樣,時而翻滾,時而一臉幸福的趴在枕頭上。還好這時沒有外人,至於身旁的戰場原黑儀——對於這隻毒舌螃蟹,陸生從沒當外人看待過。
“不過那個年紀的話,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一瞬間,陸生陷入石化狀態。
“說不定孩子都已經會打醬油了。”
“……”
“糟糕,忘記了,中年大媽對年齡的僞裝技術可都是神級的,說不定孩子都已經結婚了!”
喂喂,這個不至於吧?
“說不定孩子的孩子都已經在打醬油了!”
這個更不可能!對方可是人類,人類啊!六十歲的大媽再怎麼僞裝也不可能有二十八歲的樣子吧?
“不過,在愛情面前,年齡從不是問題!怎麼樣,少主,要不要把那個男人殺掉,然後把孩子的孩子搶過來,以此相威脅讓那個女人委身相隨?既然是妖怪的話,做這種事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喂喂!就算是妖怪也絕對不能做這種事的吧!另外,不要隨隨便便就把別人的年齡往老奶奶的方向推啊!
緊接著,冰麗特製巨型冰袋就直接當頭砸下!
“真不愧是**先生啊!竟然真會去考慮那種事情!”戰場原黑儀惡狠狠的說著。
“我纔沒考慮那種事情,那種事情明顯不可能的吧?!說出那種**的明顯是你吧?!”陸生捂著頭抱怨著。
“啊拉,那我應該說真不愧是純潔的少主麼?對於身邊清純可愛的青梅竹馬漠不關心就算了,竟然會對那種上了年紀的女人感興趣!是出奇的缺少母愛嗎?還是先天性腦蛋白不足?”
“……”
“像是發情期的公貓一樣翻來翻去看著就噁心!”
誰像發情期的公貓了啊!還有,妖怪要到13歲才成年,還沒成年哪來的發情期啊!
“……只是覺得有些可憐罷了。你看,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人,卻坐著輪椅。只是覺得,如果可以的話,想幫幫她之類的……”陸生撓著微微發燙的臉,有些心虛的說著。
“哦?原來是這個樣子啊!難怪,妖怪之中會和鳩走的那麼近……”
喂喂,這究竟關鳩什麼事了啊?!
“而且還喝交杯酒了呢!”
喂喂,雖然交杯了是沒錯,但那是兄弟與兄弟之間的五五開,絕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樣子啊!你這傢伙究竟想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了啊!
“不僅是**,而且還是****,少主,我實在是太低估你了!”
喂喂,雖然難得被你稱讚了,但不要在這麼奇怪的地方啊!而且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這身後隱約浮現的黑氣爲什麼比自己見過的最厲害的妖怪都還要恐怖!你是人類吧?你確定你真的只是人類吧?
“……戰場原,雖然不太可能,不過……難不成你這是在妒忌?”陸生有些疑惑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下一刻,被稱作絕密檔案的檔案袋當頭砸下!飛揚的紙片中,陸生看到了某樣異常的東西。
深夜,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神宮寺菖蒲回到家中。
空蕩蕩的房間,空蕩蕩的雙人牀。
曾經溫馨的愛巢,如今只剩下她獨自的身影。
已經,有多少天沒回到這裡了呢?
自從出任對策室主任後,吃住都基本是在對策室,很少會回到這裡。即使偶然回來一次,
也是像今晚這樣的深夜。睡一晚便會離開,簡直像是在逃避一樣。
輪椅換成雙柺,然後開始洗漱。自那次事件之後就成了這個樣子,雖然生活多有不便,但是這麼些年下來已經習慣了。即使一個人也能走下去。
但是,不知爲何,躺在柔軟的牀上,今晚卻難以入睡。
果然,是今天不夠累麼……
既然睡不著,那就檢查一下裝備吧!雖然這一代的小輩們都很努力,但是說不定哪一天就到了她必須上前線的時候,如果沒獲得戰果就死掉的話,那可不行呢!
假肢被卸下,露出黑黝黝的槍管。
格林機槍,追求火力壓制的重武器,那次事故後,她失去了右腿。而作爲代替,她爲自己裝備了這個。當然,右腿裝備了一挺格林機槍的話,走路什麼的,萬一掉鏈子或者掉彈殼就不好了。不過那個輪椅也是特製的,爲此她還發明瞭新的戰術,足夠讓那些小瞧她的妖怪們好看!
夜風靜靜吹過,神宮寺菖蒲微微擡起頭,然而緊接著卻愣住了。
夜風吹拂著窗簾,原本緊閉的窗子不知被誰打開了,皎潔的月光下,一個身影悠然的坐在那裡——銀白的長髮,妖異的紅瞳,在那裡卻彷彿又不在那裡,美的如同幻覺一般,那份感覺,渺遠……
“奴良組的少主,就這樣闖入別人家中,還真是非常失禮呢!”神宮寺菖蒲生氣的微笑著,黑洞洞的槍口掉轉了過去。
生氣!
非常的生氣!
在這樣的夏夜裡,無論是哪個孤單的女人,半夜起牀發現有個陌生的男人正光明正大的坐在自己臥室窗口望著自己都肯定會如此!
然而那傢伙卻依舊只是靜靜坐在那裡,既沒有後退也沒有向前,那樣子就彷彿在說今晚的月色很好,蕾絲內衣很不錯之類的。
“我以前可是殺死過最珍視的人的,無論是誰都不會手下留情哦!”神宮寺菖蒲抱著和自己融爲一體的機槍,甜蜜的微笑著。
然而那傢伙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一副你要打隨便打只要你打的中的樣子。
如果打的話,絕對打不中——窗口明明那麼小,對方也一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然而不知道爲什麼,神宮寺菖蒲卻有著這樣的預感。
“我這次來,只是想驗證一件事情。”
終於,就在神宮寺菖蒲快要忍不住想要扣動扳機去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的時刻,陸生終於開口了。
直接,了當。
和白天時那個會用奇怪目光看著自己的孩子不同,眼前的傢伙,即使看著自己果露的肌膚也沒有任何的邪念。冷靜、並且更加的直白、更加的隨心所欲。
同時,也更加的危險!
“沒有感覺……”
“?”
“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陸生捂著心口,有些不解的自語著。
白天的那份欣喜,那份迷醉,並非什麼虛假之物。和殘疾不殘疾無關,和右腿上那黑黝黝的槍口更沒有任何的關係。如果還是白天那種狀態的話,此刻,那個女人早被自己壓在身下了。
愛是自私的,不容任何阻礙的佔有。但是,在這裡看了半天,除了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本能外,那種心動的感覺卻一點都沒有。
心跳慢了半拍,想要將其據爲己有,想要將其強行留下的強烈慾望,並非什麼虛假之物,然而此刻卻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
是因爲妖化麼?
還是說,自己不擅長對付這類人呢……
“算了,也並非什麼太過重要的事情。你留下的那份絕密資料我看了,關於奴良組的記載很詳細。真沒想到,區區人類竟能探究到這種程度。”
神宮寺菖蒲留下的絕密檔案中有著奴良組以及滑頭鬼祖孫三代的詳細資料。並非膚淺的,隨意誰都知道的消息,而是真真正正的絕密。原本這些資料混在在檔案中,是示威性質的,想要提醒對方人類這邊也並非吃素的。但是,似乎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啊!
那個傢伙依舊只是靜靜坐在那裡,看不出一絲生氣的樣子,就好像這些資料即使自己掌握也無法對其構成威脅一樣。
“關於我父親以及……我們家族所揹負的狐貍的詛咒,是真的麼?”陸生靜靜問著。
神宮寺菖蒲點點頭。
“滑頭鬼一脈只有和人類結婚才能繁衍,同樣的,作爲當年參加戰鬥的花開院家也受到了詛咒,本家的所有男孩在出生後不久便會死去,只有女孩能活到成年,只有從其它分家不斷聘入年輕的陰陽師才得以延續。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花開院一脈從幾百年前就已經斷了,但是,詛咒依舊在持續著。”神宮寺菖蒲靜靜說著。
陸生默不作聲。
神宮寺菖蒲也同樣報以沉默。
“所以,才讓黃泉特意接近我麼?”
“沒有誰強迫她,是那孩子自己的意思。”
“這樣啊……爲了大局犧牲自己,很不錯的覺悟。但只是這樣的話是不行的,她還是太弱了,缺少的並非力量而是其它的東西,即使有靈獸也未必能打得過坐在輪椅上的你……反倒是你——我對你很感興趣!怎樣,要不要爲了大局犧牲一下自己呢?有那麼一瞬間,我可是真的對你心動了呢!”陸生邪邪的笑著,而後從身一躍從窗臺跳了下去。
就這麼走了?
就這麼走了!
從十四樓跳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好像消失在了夜風中。
良久之後,菖蒲才意識到,自己自始至終好像都只穿著內衣……
………
資料記載中,陸生的父親是位大人物,活躍在江戶時代,贏得所有妖怪尊敬,當之無愧的魑魅魍魎之主。那資料中記載了當年百鬼聲勢之浩大,奴良組之強盛,是陸生從未聽說過的。而在那資料之中,卻還有一位特殊的存在。
山吹乙女。
原本還以爲父親和母親是結髮妻子呢,沒想到之前竟然還有那麼一位傢伙。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剛剛繼任二代目不久的奴良鯉伴正在活躍著,並且像所有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一樣,很快就結識了讓他心動的姑娘山吹乙女。
婚禮在所有妖怪的祝福下進行著,山吹乙女是妖怪,並且性格也很溫柔,大家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而那時的總大將也沉浸在喜悅之中,妖狐已經死了好多年了,自從鯉伴出生後他就沒再去想過那個詛咒的事情。
直到五十年後,沉醉於兩人的幸福生活的山吹,在僕人的絲絲竊語中終於認清一個事實——她無法爲鯉伴誕下一子,哪怕是個女兒也好。血的承傳,是必須的。然而,卻不知道滑頭鬼曾經受到的血的詛咒。
[山吹花開七八重,堪憐竟無子一粒。]
——縱然妾身如嬌豔的花一般綻放,卻無法結果。
過於自責的山吹,最終無法忍受自己的罪,留下了一束嬌豔的山吹花和一首古詩,忍痛離開了鯉伴。
而那個鯉伴,就此陷入抑鬱,一晃就是幾百年的時間,直到十三年前,遇到了陸生的生母若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