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沌將軍正神情凝重地站在一個皿狀的空間中央，自從接到來自機動編隊的超距通訊情報之後，他已經這樣站立了很長一段時間。

作爲一個超級宇宙文明的智慧生物，這麼做是極其罕見的，因爲，時間對他們來說，就是最最寶貴的資源。

但是，蒙沌將軍確實這樣神情凝重地站了很久，很久。

機動編隊的超距通訊情報是在他們全軍覆沒前的最後一刻發出的，而且傳回來的訊息很少，甚至在一般人看來並無任何實際意義。

【我的艦隊長，我的機動編隊……】

蒙沌將軍終於挪動了起來，那速度，就像一個低等生物一樣緩慢地蠕動著。

【現在，他們都犧牲了……】

【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掌控，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湮滅者聯盟不應該強大到這樣的地步……】

蒙沌將軍挪動的速度依舊十分緩慢，但是他的大腦卻在持續飛速地運轉著。

【敵人真的是湮滅聯盟嗎？這個問題，聯盟最高軍事行政院應該已經考慮到了。】

蒙沌將軍此刻正陷入深刻的矛盾之中，他竟然開始懷疑繼續堅守【時空之門】第1562號能量單元是否有意義。

失敗主義！

失敗主義在蒙沌將軍的思緒中不可扼制地蔓延。

這實在不是一個聯軍艦隊最高指揮官應該有的思想。

於是，他又開始思考機動編隊利用超距通訊傳送回來的那些少得可憐的情報。

還是隻觀察到了殘存在宇宙空間中的大量氫原子和中微子，不管是那些已經消失了的恆星，或者是其他天體，甚至是機動編隊的艦隊羣，他們在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之後，無一例外地都留下了，也僅只留下了這些微粒。

彷彿只有這些微粒可以證明他們曾經在這一片空間中存在過一樣。

……

不久之後，一位軍官的彙報擾亂了蒙沌將軍的思緒，就在上一刻，他們接收到了上級軍事行政院發來的超距通訊信息。

【有什麼新的情況嗎？】

蒙沌將軍開口問道，從軍官的神情和口吻，他猜測應該不是什麼好消息。

果然，軍官首先向他彙報了其他戰區的情況：

繼第1688能量單元被摧毀之後，又有三個【時空之門】結構單元在敵襲之中灰飛煙滅。

另外，還有兩個能量單元在最後時刻啓動了零光速屏障。

所謂的零光速屏障本質上是一個人爲製造的有限區域，它一般的覆蓋半徑爲0.3~0.5光年。在該有限區域內的三維光速無限趨近於零（但不爲零）。

同理，在相應的四維空間中，甚至是更高緯度的空間內的光速上限也會趨近於零或者說極小極慢。因爲，即使在更高的緯度中，光速上限會相對三維空間內成百倍，成千倍增長，但因爲基礎光速無限趨近於零，其光速最終可達到的實際數值仍然是微乎其微的。

可以說，零光速屏障是挽救聯盟用於保護【時空之門】的最終手段，也是最不得以而爲之的無奈舉措。

零光速屏障一旦啓動，該覆蓋區域內的所有物質的運動速度上限將無限趨近於零（光速不可超越原理）。於是，所有飛進該零光速屏障的飛行單位都將被禁錮在一個極其緩慢的速度牢籠中。

由於該速度牢籠實在太過強大，在外界看來，他們就宛如被定格靜止在時間琥珀的內部空間之中。

當然，這還遠遠不是全部，因爲所有微觀世界的運動，例如同樣以光速運動傳導的電子也將被禁錮，於是，整個被零光速屏障籠罩的世界就像進入了休眠艙的生命體，一切都變得緩慢下來，直至他們最終趨近於靜止狀態。

然而，這些在外界參照系中無限趨近於靜止的零光速屏障區域之內的人，他們本身卻不會感到時間流速發生的詭異變化。守護【時空之門】結構單元的艦隊會發現敵人繼續肆無忌憚地朝著自己猛撲過來。他們之間仍然會爆發一場激烈的戰鬥。只是這一場戰鬥在外界看來將會持續億萬年之久。

事實上，零光速屏障確實可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保護【時空之門】的結構單元不被敵人摧毀，但零光速牢籠同樣會將【時空之門】的結構單元禁錮，被禁錮的結構單元在零光速屏障消失之前將再也無法正常運轉，這對於整個【時空之門】的運轉何嘗不也是一種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零光速屏障實在是一個最最無奈的防禦手段。其意義僅僅只是爲【時空之門】結構單元的毀滅提供了一個可能的救援時間窗口。

如果在遙遠的未來，來自外界的救援艦隊足夠強大，便可以進入零光速屏障籠罩的區域。屆時，駐守在內部的防禦艦隊會驚奇地發現，他們與敵人的戰爭僅僅開始了不久的時間，外界的救援就已經抵達了。但他們會知道，就是等待援軍的這短短一段時間，在外界的參照系中實際上可能已經過去了數萬年、數千萬年，甚至是數億年！

當然，他們最終等到的也有可能是敵人強大的援軍，但這本質上不改變戰鬥結果，因爲零光速屏障的開啓就是爲了挽救最終時刻的危亡，爲了博取一個救援的機會而已。

【就沒有更多的關於敵人的情報嗎？】

蒙沌將軍用極其低沉的聲音緩緩地問。

【確實有一些，但是數量很少，價值可能也極其有限。】軍官回答道。

【價值極其有限？這是你有資格說的話嗎？】蒙沌將軍顯得有些慍怒。

【抱歉，蒙沌將軍。事實上，這是聯盟最高科學院得出的結論。】軍官連忙解釋道。

【那些老傢伙……】蒙沌將軍似乎並不買賬，【他們應該感到羞愧！那些自詡天才的科學家都到哪去了？戰爭局勢演變到現在的階段，他們竟然還無法確定敵人的攻擊手段。我們星際艦隊蒙受如此慘烈的傷亡，他們應該擔負最大的責任！】

軍官沒有馬上應答，只是站在一旁安靜地等待著。

【還是讓我看看吧。】

良久之後，皿狀空間內終於再次有了交流。

【這些畢竟都是艦隊戰士們用生命換回來的……】蒙沌將軍深沉地說。

【好的，已經輸入演示系統了，將軍。】

軍官一揮手，皿狀空間逐漸陷入了黑暗。

……

首先，他們看到的是來自第2702能量單元戰區的一個戰鬥畫面。

要說是戰鬥畫面，卻更像是一場宇宙自然大災難。因爲整個戰鬥持續的過程中，只看到單方面的覆滅和消亡，甚至連真正與敵人交戰的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存在。

畫面很短暫，因爲整個交戰，或者說與“灰暗區域”接觸的過程十分短暫，前後只有大約0.042秒（換算單位）的時間，通訊信號就立刻中斷了。

和鋼鐵柱艦隊長指揮的第一機動編隊一樣，戰艦就像遭到颶風侵蝕的沙雕一樣，轉瞬之間就消融不見了。

這樣的情況他們之前並不是沒見過，如果戰艦在驟然間遭到極高能量輻射的情況下，也會出現這種類似的消融情形。但詭異的是，從戰艦與“灰暗區域”接觸，再到消融的整個過程中，根本就沒有檢查到任何強大的能量源，甚至連微弱的能量源都沒有。

【這些老傢伙以爲，戰艦的消融，也就是敵人的攻擊源自襲擊戰艦的組織結構內部……】

【那麼，敵人在哪裡？他們是怎樣進入，或者讓攻擊手段進入我們的戰艦？】

聯盟最高科學院得出的幾個推論讓蒙沌將軍很是不解。

【難道，敵人真的隱藏在更高維度的空間，並在其中對我們發起突襲……】

想來想起，只有這個可能性比較有可能。但很快，蒙沌將軍就發現了很多矛盾的地方。

【嘿嘿，這些老傢伙們也不傻。他們自然也會想到不符合邏輯的地方……】

聯盟最高科學院也提出了相似的研究結論，如果湮滅者艦隊真的可以進入五維及以上的空間，他們爲什麼不採用更直接高效，更經濟合理的武力打擊，而選擇如此詭異的攻擊方式。

最不合理的是，如果湮滅聯盟的艦隊真的能夠像幽靈一樣隱藏在高緯度空間之中，那麼，他們最好的戰術選擇應該是悄然潛伏到每個【時空之門】的結構單元核心周邊，然後直接發起最致命的打擊，而不是大老遠地跑到每個戰區的最外緣，一顆接著一顆地吞噬恆星和所有遇見的天體。

要知道，這樣的行爲無異於告訴每一個駐守在【時空之門】結構單元的挽救聯盟防守艦隊：“嘿，我們在這裡，我們準備對你們開展襲擊！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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