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矇矇亮，鬼子的炮擊就開始了。
炮擊的時間很短，一共發射了不到十顆炮彈，似乎根本沒有炮火準備的前兆。
這種情況昨夜已經持續了四五次，幾乎每隔個一兩個消失，鬼子就會突兀發射過來幾顆炮彈，似乎是想用方式讓獨立團的戰士們無法安穩休息。
同樣的，獨立團偶爾也會還擊，其中凌晨兩點那次，兩門迫擊炮向鬼子陣地發射了十幾發炮彈，讓鬼子一度認爲獨立團要展開夜襲。
這種睡眠不足的情況，在戰爭中十分常見。
在戰壕裡，能擠出時間休息的士兵，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
天還未亮的時候，五連整個連已經全員進駐了第一道防線，此時的五連能參加戰鬥的已經只有六十多人了，勉強能湊成兩個排。
昨天傍晚前那次戰鬥中，配合一排的三排，由於大部分都是新兵，僅活下來不到二十人，沒受傷的不到十人。
而陣地前的鬼子，則留下了七十多具屍體。
“呸，孃的，幸好後面那羣王八羔子提前送了飯來，要不然這早飯又特娘黃了。”
大眼子拍拍肩膀上的泥土，蹲在他面前的郭明志則默默晃了晃腦袋。
“別瞅我，頂到十二點，咱們才能撤下去。”
大眼子早發現對方有些不對勁，老郭清早回來之後，就一直很沉默，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
尤其是任務凡是帶著時間限制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老郭，我們都要把你當兄弟看了，你可不能有啥事瞞著兄弟們！”大眼子目光炯炯盯著對方發問。
郭明志微微擡頭看了他一眼，旋即低下頭，張了張嘴重新閉上，片刻之後纔回道：“服從命令就是。”
大眼子臉色一沉，他哪能不知道這肯定是出了大事。
他幽幽說道：“讓我們打頭陣，兄弟們可二話沒說就來了，排裡死了多少人，你心裡有數。最短的都混在一塊快一年了，說沒就沒，兄弟們可一句怨言沒有。”
郭明志閉上眼睛輕輕說道：“大林店陣地昨天中午就被突破了。”
“那關咱們屁事……”大眼子話音剛落，眼睛猛地瞪大，“啥？昨天鬼子就突破大林店了？那咱們後背豈不是露給鬼子了？不對，南邊不是桂軍那幫猴子兵的地盤嗎？那可是羣打仗不要命的，你特娘不是逗勞資吧？”
郭明志不說話。
大眼子臉色漸漸凝重，陰沉著臉用刺刀在地上劃著自言自語：“大林店被突破，鬼子這是要大舉進山？這麼大的山區，沒個三五萬人，搜不過來。要是不搜山，只趕人，進攻桐柏縣……鬼子這是要將縮在山裡的大部隊趕到北邊？”
他雖然打了多年仗，可以前最高不過幹過排長，對戰略這塊，也就是在獨立團時，偶爾聽著團座吹牛時瞭解一些，也就是個一知半解。
不過他不懂，可有的人懂。
他擡頭看向郭明志：“老郭，你給兄弟們透個底，上頭到底是個章程？”
郭明志低聲回道：“團座派警衛連去南邊主石頂了，給咱們的命令是，明天晚上才能往北撤退。”
大眼子愣了下：“明天晚上？警衛連到南邊了？那團部那豈不成了空殼子？”
“現在外面的情況很亂，昨晚團座接到電報，唐縣那可能守不住了，鬼子已經突破了中央軍在牛集建立的防線，今天就能正式向唐縣發起進攻。”
“啥？”大眼子眼睛瞪得跟牛一樣大，“那西邊和北邊的路豈不是也斷了？”
郭明志默然不語，算是間接承認了大眼子的說法。
“媽了個巴子的，這打得什麼鳥爛仗？北邊不是有兩個集團軍嗎？光中央軍那個31集團軍，就十幾萬，擋不住那麼點鬼子？”
“連長，鬼子要進攻了！”
郭明志沒回答大眼子的話，出了防炮洞，舉起望遠鏡觀察已經在出發陣地集合的鬼子。
……
奔跑了一夜的三連攜帶著繳獲的大量物資，帶著鬼子鑽進山裡跑了一夜，終於甩開了追兵。
戰士們都十分疲憊，起初他們還能趕著馬車，可後來因爲鬼子追得急，加上山路崎嶇，只能放棄馬車，肩挑手扛好不容易將繳獲的東西搬進了山裡。
終於甩脫了鬼子之後，戰士們坐在地上直喘氣。
可繳獲的東西，卻是讓大夥兒直咧嘴。
“馬德，這麼重的底座，可差點沒把勞資累死，五十多斤呢，俺們可是活生生擡了四十多裡。”
“不行咧，額得歇會兒，這彈藥箱，也重滴很。”
抱著個鐵皮盒子的四川兵咧嘴直笑：“一羣瓜皮，曉得勞資手裡是啥子不？餅乾！哈哈！”
“你個瓜慫快拆開讓額們嚐嚐，小鬼子滴餅乾是個啥滋味兒！”
四川兵用胳膊護住：“美滴你們這羣龜兒子，還想吃白食，這可是勞資滴戰利品，拿硬貨換！”
“額拿這箱子彈給你換。”
“換你個錘子！子彈有個錘子……哎呦，打老子幹啥？”
勝子一把奪過四川兵懷裡的盒子，使勁一開，瞅了瞅裡面，拿出一塊餅乾嚐了嚐。
“唔，不錯，不是壓縮餅乾，估摸著是哪個鬼子官的私人乾糧。都嚐嚐吧，每人最多兩塊，不準多拿哈，這算咱們排的福利，剩下的給傷員。”
四川兵不滿嘀咕：“這可是勞資費盡力氣帶回來滴……好歹給幾根菸意思意思。”
眼鏡就在他們不遠處，對這一幕視若無睹。
他看了看時間，對勝子喊道：“勝子，過來交給你個任務。”
勝子丟開餅乾盒急忙過來：“營座，有啥事？”
“你帶兩個人悄悄下山，回村子看看，不管有事沒事，都讓營部和後勤的人轉移到四連那去，暫時讓電臺交給張副營長管。”
勝子撇撇嘴巴：“瘸子那夥人這段日子有些懶，電臺能交給他們嗎？”
眼鏡瞪了勝子一眼：“少廢話，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你是營長還是我是營長？要不要你教我怎麼做事？”
勝子訕訕笑了下，轉頭黑著臉點了兩個人，換上衣服悄悄往山下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