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熄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戰鬥要來了，包括那些新兵都看了出來。
“下車下車，都趕緊下車了，別在裡面裝死了，該輪到咱們上場了。”
舉著火把的軍官挨個車輛喊人，把一羣窩在車裡的老兵新兵挨個攆下了車。
大部分新兵們手指凍得通紅，因爲他們沒有經驗，或者說他們羞於像老兵們那樣，把手捂在下面取暖。
他們需要成長，也可能還沒成長起來，就會死在哪個犄角旮旯，甚至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是這種歸宿。
只有那種跟老兵們一樣臉厚心黑的主兒，纔有可能活下來，然後在槍林彈雨中，成長爲一名合格的老兵。
……
下了車的士兵們，有的幫忙推車把卡車推出大道，幫卡車隱蔽，有的在各自連排長的帶領下，到各自位置集結。
隨後沒多久，幾位連長就被喊到了指揮部開會，剩下的士兵們自覺挖起了單兵坑。
其實對面的鬼子跟他們做得是一樣的工作，都在這凍死人的天氣裡，挖著凍得跟石頭一樣硬的凍土，彼此罵著相隔不足千米的彼此。
大狗這次沒有偷懶，掄著鎬頭使勁刨面前的凍土，他要在這裡挖一個機槍掩體，天亮前肯定是挖不完的，不過他還是要挖，淺一點總比露頭挨鬼子的槍子好。
遠處的山羊則輕快多了，不是因爲他右手沒了，而是他帶著他的徒弟小七，鑽到了一顆松樹下，他們會在那裡進行僞裝。
與他們同車的幾個老兵也開始挖掘起各自的單兵坑，這已經成了他們的習慣。
新兵們看到他們的作爲，無事可幹的他們也加入到了挖掘的行列裡，於是在這片被大雪覆蓋的白色上，一塊塊黑色的斑點漸漸多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東邊的天空漸漸亮了起來，儘管太陽還沒出來，可遠處彼此忙活的身影也跟著清晰起來。
老兵們紛紛停下了挖坑的動作，身體儘量蜷縮在淺坑裡，捂著鋼盔等待鬼子的炮擊。
這是他們數次死裡逃生得到的經驗，鬼子每次開戰前，都會先對他們的陣地展開炮擊。
等了十多分鐘，太陽都從東邊冒出了頭，也沒發現一顆炮彈落下，這讓縮在淺坑裡的老兵們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王八蓋子滴，咋個不開炮噥？”
他們這是第一次伴隨戰車作戰，還不知道戰車的威脅到底有多大，在他們看來，鬼子的裝備比他們要好得多，不可能像他們一樣只能抱著炸藥包去炸。
半個鐘頭前，偵查的一輛戰車不就被炸成零碎了麼，裡面的兄弟聽說沒有一個活著出來。
“你奶求的莫挨小鬼子滴炮彈拾掇難受咧？狗日滴鬼子不開炮，那不好滴很嘛！”
“羊倌兒你閉上你那破嘴成不？你那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一陣尖利且悠長的尖嘯聲從頭頂飛過，儘管老兵們知道炮彈的落點離他們還有幾百米，可依舊嚇得他們縮回了探出去的腦袋。
“王八蓋子滴羊倌他那王八蓋子滴破嘴又說中咧！小東洋朝咱們試射捏！”
“關額屁事，狗日滴鬼子放炮……咦？不對，是額們滴炮！”
一羣老兵們紛紛探出腦袋，隨著對面鬼子陣地冒出的火光與揚起的積雪，他們才聽到了爆炸的聲音。
“打滴好！揍他狗日的！”
“泥蛋，你不是說咱們沒多少炮彈了嗎？咋還這個打法？團座不過嘞？”
“勞資咋個曉得，勞資又不是團座肚子裡滴蛔蟲?！?
這時候他們的連長跑了過來，對著連裡的幾個中堅老兵喊道：“別貓著了，跟勞資走，一連打不下，就輪到咱們上了?！?
“王八蓋子滴，你爲莫不早說，勞資都挖了一半咧！”
“你們特孃的也沒問我呀，別扯淡了，快帶著各自排的新兵們跟上，都照看著點?！?
……
以兩輛九七式戰車打頭，四輛九五式戰車緊隨其後，在炮擊還沒結束前，裝甲營就對對面陣地的鬼子發起了第一次進攻。
儘管沒有發現鬼子戰防炮的位置，可李景林還是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他必須儘快突破對面鬼子的防線，突進到距離申城十五里以內的範圍，這樣才能威脅到鬼子的補給線。
原本按照他的設想，應該是天亮的時候，就差不多到達了目的地，然後趁鬼子反應不及之前，對申城裡的重要目標展開炮擊。
接著就是就地組織防禦，在天黑之後，利用戰車的機動性，向北突圍，即使遇到抵抗，也容易衝出去。
這樣最多兩天，他們就能回到無雙河北岸，接著就是直接帶部隊撤往陽縣。
可惜鬼子的反應太快了，在距離申城還有三十里的傅家甸就攔住了他們，這不僅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也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
要是被鬼子一直阻擋在這裡，那不僅無法完成上面的任務，還可能給鬼子充分的時間調集兵力，甚至可能把他們圍殲在這一地區。
……
爆炸引起的高溫蒸發了部分揚起的積雪，讓鬼子的陣地陷入一片白茫茫中，同樣的，這也影響了炮擊的精度。
在戰車距離鬼子陣地五百米左右距離的時候，炮擊就不得不停止，因爲接下來的炮擊，根本就是浪費炮彈。
一連的士兵們跟在六輛戰車後，向著鬼子陣地迅速靠近，他們有過步坦協同的訓練，知道必須要保護好他們前面的戰車，這是他們能否順利佔領鬼子陣地的關鍵。
“轟！轟！”
鬼子的炮兵終於反擊了，不過被視線影響的他們同樣準頭不咋滴，炮彈大部分落在了空處，偶爾落在戰車旁邊，也對戰車沒造成什麼影響。
只有一門九二步兵炮的炮彈碰巧擊中了打頭的一輛九七式戰車，不過炮彈打在戰車正面，卻並沒有擊穿，反而只是砸了個淺坑就被彈飛。
就在士兵們以爲這場戰鬥會很快結束的時候，從積雪中忽然涌出上百個哇哇亂叫的鬼子，他們中大部分人挺著刺刀衝向戰車後面的獨立團士兵，只有少部分鬼子手中抱著炸藥包，他們的目標是行進中的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