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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屍骨

“紅塵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冷風(fēng)一吹,歐陽浩從昏迷中甦醒,一張口,就迷糊糊喊了一句。

韋氏的眼睛登時通紅,連聲安慰:“我兒,我兒你別怕,我?guī)阏宜瑤銇碚宜 ?

下一刻,歐陽浩張著嘴,卻頓時失聲……臉色煞白,眼睛到是睜著,可是一動也不能動,只有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面上露出驚怖欲絕的表情來。

眼角微微溼潤,流水漣漣。

他母親半摟著兒子,一臉的焦慮癲狂,在門外嚎啕大哭,口無遮攔地大喊:“求求你,紅塵小姐,你就大發(fā)慈悲,出來見一見我兒,我知道我們家兒子配不上你,可你也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只有這一個兒子,要是歐陽家絕嗣了,那我也不活了!”

這就顯出房子不夠大的弊端,外面吵吵嚷嚷,裡面除非堵住耳朵,否則鑽到最裡面也還是能聽得到。

紅塵苦笑著搖頭。

韋氏這般一鬧,羅娘她們反而心平氣和了,事實上生氣也沒用。衙門的人這次來得極快,沒等韋氏下一輪號喪,就利利索索地把人提溜走。

還分出一排衙役暫時幫她們家站崗。

紅塵如今到底不像以前,身爲(wèi)一個郡主,哪怕還沒有正式完成冊封典禮,那也差不多是正經(jīng)的有了爵位的人,總不能隨便哪個平民百姓就給衝撞了。

那邊衙門的人也頭痛。

歐陽浩是個新科進士,他們好歹多少給一點兒面子,拖著韋氏走,卻也不至於直接把人關(guān)大牢裡去。

不過,韋氏並不是傻瓜。

被人往京兆尹面前一帶,她就知道那位小姐不是可以隨便得罪的,京兆尹別看只是個四品官,可能在京城當(dāng)這個官的人,那絕對不能是一般人。

早年陛下還當(dāng)過一段京兆尹。

後來陛下的親侄子禮王爺也兼任過一年。

由此可見,這個位置在大周來說。絕不是在北燕、大雍那種憋屈的憋屈職位。

現(xiàn)任京兆尹姓於,叫於澤,京城名門,那位鼎鼎有名的於太夫人就是他一個遠(yuǎn)房姑母。關(guān)係不算近,但也看得出於家勢力之廣,在京城大部分事務(wù),他還是應(yīng)付得了,爲(wèi)人也圓滑。輕易不去往死裡得罪人,但那些犯了事兒的王孫公子們在他面前也不敢太炸毛,大體上會老老實實按照他的想法,該賠錢賠錢,該受罰受罰。

當(dāng)然,要出了大案子,也免不了有各種扯皮,要是背景不硬,還真不敢執(zhí)政京兆。

眼前這事兒到不大,就是挺膩歪人的。

於大人板著臉訓(xùn)了韋氏一頓。韋氏很老實地聽了,連連保證,絕不敢再去騷擾人家小姐,這才讓人放了回去。

他們一個老,一個弱,真關(guān)大牢也不合適,還會損害那位小姐的名聲,真讓外人說一句仗勢欺人,那是本是有理也變得沒理。

這事兒過去,韋氏的確安安分分的。再不敢到紅塵門前搗亂,只是,京城隱約有些亂七八糟的傳言。

大部分是說紅塵冷血無情,連人家歐陽公子都快不行了。也不肯去看一眼。

就算不喜歡別人,可對方畢竟是個一心愛慕自己的男人,連這點兒面子都不肯給,未免過分了些。

韋氏到?jīng)]說什麼,只是去各個醫(yī)館求大夫救命,私底下有人向她探問消息。她也只會哭,一言不發(fā)。

這麼一來,到還真有人覺得紅塵欺負(fù)人。

世人不說愚昧吧,但在傳播消息方面,無論什麼時候,都習(xí)慣傳那些陰暗的,晦澀的,讓人聽了刺激的消息。

這等事不敢當(dāng)面說,卻也是暗流洶涌。

羅娘和小嚴(yán)一連數(shù)日,臉色都不大好看,紅塵到一點兒不著急:“你們也別急,這是京城,不是杞縣,一點兒流言蜚語傷不到人。”

要是在京師,連這點兒流言都能毀了一位聖上親封的郡主,那榮華郡主早不知化作枯骨幾百年,紅塵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的桌子整理了一下,取來一張符,投入炭盆,又掃了坐在桌前很無聊的老參一眼,使了個眼色,對方就輕飄飄飄出去。

兩年來,老參早就掙脫束縛,能很自由地行走,他那本體也長得越發(fā)粗壯。

紅塵用了個巨大的盆栽用的花盆,這才能裝著它到處走,連眼下宅子裡那麼大一花園,都沒敢把它埋進去,到不是裝不開,純粹是這地方畢竟只是暫住,老是埋進去挖出來的,也很麻煩。

老山參打算找一塊兒風(fēng)水寶地安家,然後自己跟著紅塵四處走便是。

大不了讓紅塵給它佈置個防禦陣法之類。

老山參出去溜達(dá)了一圈。

回來的時候,門簾後面就跟了一個單薄的黑影。

羅娘還是有點兒害怕,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不過兩年過去,見到的妖魔鬼怪到也有幾隻。

有時候妖魔不吃人,吃人到是自己的同類。

紅塵敲敲桌子,修長雪白的手指上略帶了一抹靈光,又一伸手,那黑影就被吸引過來,老老實實地在書桌前落座,滿臉迷糊,不過神情到是變得清醒不少,一擡頭乍見紅塵,嚇得猛然躍起,又撲通一聲坐下。

“你,你……”

紅塵身上的光灼得她心神動盪。

“你叫什麼?”

舌尖含著一口靈氣,紅塵輕聲道。

“小婦人孃家姓周,小字薇薇,後嫁歐陽家爲(wèi)媳。”

紅塵心下了然:“說說你是怎麼死的,爲(wèi)何糾纏歐陽浩?”

周薇薇一怔,面上浮現(xiàn)出一抹茫然,好半晌才道:“小婦人也不知,不知爲(wèi)什麼離不開我夫君……”

羅娘皺眉,居然是個糊塗鬼。

她見鬼的時候不多,不過偶爾聽紅塵講故事,到是說起過有些鬼死後腦子容易迷糊,生前很多東西都記不得,只是若有冤情,或者有所牽掛,會本能地按照生前的執(zhí)念行事。

紅塵吐出口氣,搖搖頭。又取了一張符,隨手扔到前面桌上的炭盆裡。

轟一聲,火苗飛濺。

老參很有眼色,刺溜躥出門去幹活。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屋裡寒氣迫人,黑霧瀰漫。

周薇薇嚇得臉色煞白,“鬼,鬼啊啊啊!”

羅娘:“……”

紅塵一巴掌拍在桌上。下一瞬,屋內(nèi)瞬間平靜,連被風(fēng)捲飛的書卷,也老老實實又落回原位。

這次來的那個影子卻比周薇薇兇暴,一臉猙獰,是上一次紅塵在歐陽浩肩膀上見到的那一個文靜少婦,只是這會兒一點兒都顯不出先前大家閨秀的儀態(tài)。

紅塵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向她潑了一下,這個兇暴少婦一個激靈回神,身體疼的瑟縮。黑氣卻散了,見到紅塵,顯見是認(rèn)識,竟然撲過來將將挨著桌子:“小姐,千萬不要嫁到歐陽家,歐陽浩是瘋子,他娘也是瘋子!”

“別急,慢慢說。”

安撫了一句,這婦人才冷靜了些,或許是終於有人能聽見她說話。她也憋得久了,一口氣恨不得把滿肚子話都倒出來。

“……妾身初嫁給歐陽浩,也沒覺得不妥,他很有才氣。能作文寫詩,長得也相貌堂堂,我家只是小門小戶,能得一讀書種子爲(wèi)夫婿,爹孃都很高興,可沒過多久。妾身就發(fā)現(xiàn)他的脾氣不像表現(xiàn)得那麼好,很是暴躁,有一次也不知在外面受了誰的氣,竟一腳踹得妾身吐了血,半天起不了身……”

少婦說到這兒,周薇薇身體一抖,一下子縮頭抱住肩膀,整個人都鑽到桌底。

“嗚嗚,不要打我!”

羅娘大吃一驚:“竟有這等事?”

紅塵也愕然。

要說這些日子,歐陽浩母子兩個搗亂,她們是覺得挺煩人,但最多也就感到歐陽浩這人有些拎不清,腦子糊塗,可不知道他還有這種毛病!

在外面打聽,這個歐陽公子的名聲其實很不錯。

那些文人都認(rèn)爲(wèi)他彬彬有禮,才氣十足,事實上,能在那麼多士子中,二十幾歲的年紀(jì)就考中二甲進士,誰也不能說他沒有才。

“妾身雖然委屈,可他事後伏低做小賠不是,保證再也不犯,妾身也就原諒了他。”

這事兒很正常,紅塵苦笑,女子都嫁了,這年頭也是講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捱了打,恐怕還要爲(wèi)自己的丈夫遮掩,畢竟是家醜,怕是連孃家都不樂意讓知道的。

“我本以爲(wèi)他真能改好,可之後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實在受不了,就收拾包袱想回孃家。”

少婦臉上掛了兩行淚,“想我雖非百年名門世家,家父也算是有些名望,妾在家中父兄疼愛,生活也安樂快活,若不是不幸以前的未婚夫出外行商遭了劫匪亡故,我也不至於嫁給他一普通舉子,哪裡能忍受這些?”

“那日我下定決心,要給爹孃寫信,告知一切,好與他和離,我寧願青燈古佛一生一世,也不願意受這等屈辱,不成想,不成想……”

少婦蜷縮在地上,嚎啕大哭,“那歐陽浩不要臉,竟仿造我的字跡給爹孃寫信,只說我,我與人私奔去了。”

羅娘渾身顫抖。

紅塵也板起臉,雖然見到少婦的鬼魂,已經(jīng)知道她必然遇害,但聽到世間竟有這等無恥之徒,她也難得胸中怒氣澎湃,臉上的表情卻是越發(fā)沉重。

少婦低著頭,聲音轉(zhuǎn)爲(wèi)悽然:“歐陽浩把我關(guān)在地下室裡,日夜折磨,我實在受不住,就絕食自盡,後來還沒死,迷迷糊糊中記得他把我拋到歐陽老宅後的枯井裡面了。”

“爹孃知道之後一開始還不信,後來見我當(dāng)真不見蹤影,又想女婿不至於在這方面說謊,何等丟人,只能懇求歐陽浩不要宣揚出去,要不然我家姐妹怕是也名聲不保。歐陽浩就對外宣佈我的死訊,還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這些年,我們項家沒少幫襯歐陽家,誤把仇人當(dāng)恩人,連他讀書科舉,大弟也沒少資助,甚至助他遍訪名師!”

房間中一片安靜。

前一個少婦周薇薇瑟瑟發(fā)抖,好半晌擡頭,聲如蚊蠅地道:“原來是項姐姐,我。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死的,雖然他也打我,可我從沒跟家裡人說起過。”

周薇薇腦子似乎還不大清醒,有些困惑。“我只當(dāng)他是讀書太累,在外頭受的委屈多,一直逆來順受,對婆母也孝敬,嫁妝都用來貼補他的筆墨……我是怎麼死的?”

紅塵嘆了口氣。低聲道:“想不起來就不要想,沒有執(zhí)念對你也好。”

歐陽浩娶妻三人,這項氏和周薇薇是他第二任和第三任妻子,第一任卻不在這裡。

紅塵試著找了一下未曾找到,應(yīng)該沒變作鬼魂,讓羅娘拿了只葫蘆過來,暫時先把她們兩個收了。

項氏欲言又止。

“項姑娘放心。”紅塵一笑,“我必然讓人能入土爲(wèi)安,也讓你爹孃安心。”

只是項氏的爹孃貿(mào)然知道女兒不是私奔,而是死了。也不知會是什麼心情。

項氏盈盈拜倒,滿臉感激。

歐陽家的老宅多年未曾翻新過,本是破敗了些,這陣子兒子金榜題名,本來打算翻修一下,韋氏卻有心另外找一個住處,只是老宅畢竟住了多年,到?jīng)]想著售賣,只讓人推倒,打算重新翻建整理。暫時封存,將來家裡添丁,說不得還能用得上。

韋氏上個月都託了中人留意這方面的匠人,現(xiàn)如今卻顧不上。一門心思爲(wèi)兒子求醫(yī)。

天邊落下細(xì)雨。

韋氏立在門口,焦急等待,她今天讓人幫忙請了個百年老字號藥鋪的坐堂大夫,只是那大夫出診去了,約定好下午才能過來。

左鄰右舍幾個婦人正坐在旁邊樹下洗衣服,順便和韋氏聊聊天。

隔壁肖家的太太。和歐陽家的關(guān)係一向親近,彼此之間說話也直接,一邊洗衣服,一邊皺眉問道:“浩哥兒好好一個人,怎麼就病了,我聽說是得了相思病?老嫂子,不是我說你,你這人別太懦弱,該硬氣的時候就得硬氣些,哪來的狐媚子……”

她一邊說,韋氏只是低著頭,面露愁容,一言不發(fā),周圍鄰居越發(fā)氣憤,議論紛紛。

正說話,一隊衙役浩浩湯湯殺到歐陽家大門口。

個個氣勢洶洶。

那些說閒話的鄰居登時就收了聲,一時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動彈。

韋氏一愣,竟見項家的老太爺和小少爺,臉色鐵青地跟著一起過來,抖了抖,顫聲道:“老親家,這……”

項老太爺?shù)谋砬楣之悾剖仟q疑,又似是藏著幾分憤恨,也不看她,自顧自扭頭。

一羣衙役簇?fù)碇惠v馬車。

車門簾一撩開,裡面下來的兩個女子,讓韋氏嚇了一跳,瞳子收縮——竟然是那個什麼紅塵小姐!

韋氏忽然有一種奇異的不安,兩步過去,臉上帶笑,不過還不等她說話,紅塵就四下看了看,指了指裡面:“走吧,後院。”

那些衙役點頭,一行人一擁而入,踹開大門就直接向裡面走。

紅塵想了想,又衝項老太爺?shù)溃骸皠跓├咸珷敹嘟行┤耍枤庾阋稽c兒,她這宅子晦暗,人多了纔好。”

項老太爺有些心不在焉,不過還是應(yīng)了,扭頭交代了幾句,也不知道他們家的小少爺出去說了些什麼,烏壓壓竟來了十好幾口子,多數(shù)是左鄰右舍,還有從街面上拉的,都是身強力壯的大男人。

一行人衝進歐陽老宅。

韋氏嚇得臉色雪白,急忙追過去,攔著這個,又阻那個,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們,你們私闖民宅,到底想做什麼!我,我兒可是堂堂進士,我要去告你們!”

爲(wèi)首的一捕快皮笑肉不笑地道:“有靈師卜算出你傢俬藏屍骨,按照規(guī)矩,咱們必須要搜搜看。”

大周的靈師的確有這等權(quán)力,若是卜算出什麼,能調(diào)動官府做事,當(dāng)然,也不是所有的靈師都可以,還得看有沒有面子,不過,大部分靈師吝惜自己的名聲,絕不會輕易這般大張旗鼓行事,因爲(wèi)只要有一次出錯,那不光是下一次再沒有做這等事的機會,更重要的是還要受到嚴(yán)厲懲罰,甚至再也做不成靈師。

說到底,靈師最重要的乃是口碑。一次失誤,身份地位就直線下降。

但凡有人需要用靈師了,那必然是遇上絕不容許出錯的情況,自然要選擇從不出錯的高人。

周圍好些人聽了捕快的話。個個來了興致,老百姓們總是愛看熱鬧的很,也不怕了,一擁而上,韋氏整個身體一僵。隨即回過神,拼命追趕。

一路追到後院。

紅塵擡頭看去,就見鬚髮雪白的老參坐在一塊兒石頭上,得意洋洋地笑。

她眨了眨眼,指了下那塊兒巨石:“就在下面,先把石頭搬開。”

衙役點頭應(yīng)下,連忙走過去,那韋氏猛地一撲,整個人合身撲到石頭上,破口大罵:“住手。誰敢動我家的東西,你們都住手,今天就是我死了,也不許……”

紅塵看了一眼,握住腰裡震動不已的葫蘆,拔開葫蘆塞子,一道黑影飄出去。

捕快很不耐煩,剛想讓人把韋氏拉開,就見她忽然捂住脖子,聲音戛然而止。踉踉蹌蹌地從石頭上滾下來,一路滾到邊上,掙扎半晌站不起身。

彷彿一陣陰風(fēng)吹過。

所有人都打了個激靈。

好幾個衙役吐出口氣,他們屍骨什麼的都見慣了。到是不怕,唾了口吐沫,喊著號子把石頭搬開。

紅塵揮了揮手,後面就有人扯開一條紅色的帆布,拿竹竿擋住,後面纔有負(fù)責(zé)打撈屍骨的人上前。

衙門裡經(jīng)常處置這些。自然專門養(yǎng)了人做這種活兒,別看不怎麼幹淨(jìng),可賺錢賺得多,做一回得的賞錢,比那些正經(jīng)衙役幹一個月還要多些,平常拿的工錢也高。

專門使喚的,和耙子差不多的工具慢慢下入井中,緩緩攪動,也不過小片刻,上面幹活的臉上就顯出喜色:“有了,有了。”

他拿火把照了照,“是屍體,完整的,看樣子應(yīng)該是一具女屍。”說著,又小聲嘀咕,“泡得雖然久了,可看樣子竟沒腐。”

話音未落,周圍就一片譁然。

項家老太爺本來還硬挺著立得穩(wěn)當(dāng),聞言晃了晃,倒在他小兒子肩膀上,嚎啕大哭:“我的妞妞啊!”

衆(zhòng)人轉(zhuǎn)頭,只見韋氏根本沒有被捆著,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壓制,卻面孔扭曲,在地上扭來扭曲,掙扎半天愣是站不起身。

大家心裡一寒。

幸虧在場的人多,還都是高高大大的漢子,這才少了幾分恐懼。

捕快輕了輕嗓子,咳嗽一聲:“勞煩幾位把人請上來。”

那邊應(yīng)了聲,就喊著號子,喊一聲,往上拉一下,兩個人動手,旁邊還有兩個策應(yīng),隨時換手。

捕快心裡打鼓,乾咳了一嗓子,笑了笑道:“做這等活兒,講究一次把人請出來,要是請不出就得換人手,要不然……”

話音未落,只聽撲通一聲。

那屍體就落了下去。

上面的人一怔,兩個負(fù)責(zé)起屍的便下去,換上另外兩人。

捕快皺眉:“二位今天手潮啊。”

那兩個半晌沒說話,搖搖頭:“今天這事兒古怪。”他們做這等差事做慣了,熟門熟路,輕易不會出差錯。

才說著話,又是撲通一聲。

那兩個也登時撤手,轉(zhuǎn)頭就道:“不行,不行,這位看樣子是不想上,小狗子,三驢,你們兩個再試試,要還不行,這趟差事今天咱就不能出了,還是得等明日再說。”

捕快登時變臉:“那怎麼成!”

就項家去報案說的那些,簡直聳人聽聞,大人等結(jié)果,這邊找到屍體卻請不出,那還了得?

紅塵皺眉,瞥了一眼,搖了搖頭,開口道:“羅娘,幫我從車裡拿身衣服。”

羅娘應(yīng)了聲,就去翻了一件大斗篷,紅塵拿著,蓮步輕移,走到井口邊,雙手展開蓋了蓋,高聲道:“我知道你沉冤未雪,不入幽冥,又嫌衣冠不整,不能見人,但今日正是昭雪之日,你老父,幼弟都在,就快些上來,不要耽擱。”

項老爺一邊哭一邊喊:“妞妞最愛漂亮,爹知道,爹知道,你就上來吧,爹給你買新衣服,新首飾,你要什麼爹都給你買。”

小少爺也哭:“姐,我把零用錢都給你,你上來吧,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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