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罪犯交給大理寺後，謝長魚折身打馬回去，在考試結束前回到了貢院。
據副考官杜奚說，今天的考試總體風平浪靜，除了每年都會有那麼幾個考生暈倒外，沒出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
經過長達三個時辰的考試，本次科考終於結束，卷子統一被收走封好，留待謝長魚及禮部幾位官員合起來批閱。
就目前來看，一切正常。
考生陸陸續續散去後，謝長魚方與白燁碰了面。
“大人看起來氣色好多了。”
謝長魚剛被救回來那天，白燁曾去江府瞧過，那時的謝長魚臉色慘白，不省人事，今天則是面色紅潤，一看就很健康。
“我是沒事了，你怎麼樣，今天的考題難嗎？”
“大人的考卷別出心裁，白某答題時很是頭疼。”
不過頭疼歸頭疼，白燁不枉前段時間勞心勞力地準備，總體來說，他對自己還是滿意的。
“相信結果出來，白某的努力不會讓大人失望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謝長魚決定再去國子監那邊坐會，探探孟嬌嬌父親對白燁的看法。
“不過白某剛出考場時，聽說今早考卷差點被劫，沒有牽連到大人吧？”
白燁有點擔心。
“暫時沒有。”
謝長魚讓他放寬心，試已經考完了，現在能做的就是靜待結果。
“白兄與其在這兒操心，不如回去陪陪孟小姐，想必她會給你帶來撫慰的。”
白燁少見地紅了臉。
其實孟嬌嬌今天來了，就在貢院外的街上等他。
她本來高高興興的，一看見隋辯，想起自己失敗的表白，就有些尷尬。
謝長魚擺脫了她這個麻煩，此時自然樂得通情達理，很有風度地衝孟嬌嬌點了頭，往事不談直接走人了。
孟嬌嬌鬆了口氣，上前挽住白燁的手，並肩離開了。
三日之後，批卷結束。
厲治帝此前由於身子不爽，宣佈取消殿試，以批卷結果爲準，以前十八名爲新科進士，分到各州郡任職，以前三名爲狀元、榜眼、探花，準許其直接入朝爲官。
白燁不負謝長魚所望，成了新科狀元。
放榜後是曲江宴，白燁被簇擁在中間，大出風頭，江宴、扮成隋辯的謝長魚等人也在席中，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國子監孟博士看樣子也對白燁十分滿意，惹得其他缺女婿的大臣眼紅，怎麼孟博士的女兒就能捷足先登，俘獲新狀元的心呢？
宴席開到一半，街上忽傳來喧譁聲。
曲江宴只是遵從古制，其實盛京並沒有曲江，宴會是在臨江處一座御園裡開的。御園平時有人把守，不開放，只在科舉放榜時纔開。
“大膽！來者何人？”
已經有官員不滿了，這是給新舉子們祝賀的地方，外人來撒什麼野？
“在下貢院院主諸葛恪。”
一位三十上下的青衣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聽過諸葛恪這個名字。
貢院院主作爲民間管理人，負責與禮部官員等共同籌備科考，此外還負責組織考生入場、安排考生住處等等。
院主一年一換，通常由民間較有威望的商人出任，而諸葛恪在盛京，是小有名氣的畫商。
官員們的臉色逐漸收斂了，諸葛恪能當上貢院院主，事前也給達官貴人們送了禮。
正所謂吃人嘴短，見是諸葛恪來了，大家也不好說得太直白，讓他有屁快放。
“諸位，在下並非有意攪擾今天的盛宴，但有件事，事關重大，不能不說。”
諸葛恪頓了一頓，目光從隋辯掃向白燁，過了一會纔開口。
“隋大人，你弄虛作假，替換考卷，不知今日心中是何感想？”
諸葛恪說完，大家都愣住了，大燕開國至今還沒聽說有這等事。
禮部尚書咳了一聲，雖然他與隋辯並不親近，也有點嫉妒此人升官如此之快，但假如隋辯真的幹出這種事，他也逃不了責任。
還是要替他辯護幾句的。
“隋大人是聖上欽點的主考官，也是前一屆的狀元，才高八斗，人品中正，諸葛大人這樣說他，不知是否存在誤會？”
白燁也忍不住站了出來。
“隋大人只是出題的考官，且不說她爲何想不開替換考卷，她也並沒有這種權力啊。”
“白燁，你一個既得利益者，和隋辯沆瀣一氣的小人，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諸葛恪越說越是色厲，義憤填膺之狀，溢於言表。
“既然諸葛大人口口聲聲說我替換考卷，不如把證據呈上來，讓大家評一評理可好？”
謝長魚歪著頭瞧他，要等著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諸葛恪冷笑一聲。
“科考時貢院的筆墨紙硯都是在下準備的，然而收卷時，在下注意到這位白大人所用筆墨不及旁人四分之一！在下當時以爲白大人是肚子裡沒墨水，乾脆放棄了，今天放了榜出來，才覺不對勁。”
“就這些？”
謝長魚慢慢放下酒杯，站起身來。
“你這話不管放在民間還是大理寺，都不能作爲論據使用，無他，因爲就連你也證明不了真假。”
“隋大人急什麼？”
諸葛恪呵呵一笑：“還有證據在後頭呢，剛剛不過是道開胃菜。”
“隋某洗耳恭聽。”
謝長魚微微躬了躬身。
“不知隋大人敢不敢將考卷全調出來，供人檢閱一番？”
“考卷也不是沒有被調的先例，只是不歸我管。”
謝長魚冷冷盯著諸葛恪。
“隋大人沒有權力，侍郎董大人總該有吧？”
諸葛恪目光一轉，看向了在旁的禮部侍郎董全。
董全一怔。
“我今天還真帶了前三甲的考卷，想等宴散後貼出來給百姓們看。”
謝長魚飛快看了他一眼，這個董全必是諸葛恪一夥的，尋常情況下，考卷要貼的話早就貼了。
董全說完便讓僕人拿來。
“爲了大人的清譽，下官想還是取出一看比較好。”
他說得假惺惺的，謝長魚看破不說破，在一片等待的寂靜中，江宴穿過衆人，悄悄立在了她身側。
他什麼也沒說，可謝長魚莫名感到一陣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