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yún)中歌??雲(yún)中歌(二) 德音不忘4

霍光府邸。

雖是小年夜，霍光府也佈置得十分喜慶，可霍府的主人並沒有沉浸在過年的氣氛中。

霍光坐於主位，霍禹、霍山坐於左下首，霍雲(yún)和兩個身著禁軍軍袍的人坐於右下首。他們看似和霍禹、霍山、霍雲(yún)平起平坐，但兩人的姿態(tài)沒有霍山、霍雲(yún)的隨意，顯得拘謹小心許多。這兩人是霍光的女婿鄧廣漢和範明友，鄧廣漢乃長樂宮衛(wèi)尉，範明友乃未央宮衛(wèi)尉，兩人掌握著整個皇宮的禁軍。

範明友向霍光稟道：“爹，宣室殿內(nèi)的太監(jiān)和宮女都由於安一手掌握，我?guī)状蜗氚膊迦诉M去，都要麼被於安找了藉口打發(fā)到別處，要麼被他尋了錯處直接攆出宮。只要於安在一日，我們的人就很難進宣室殿。”

霍雲(yún)蹙著眉說：“偏偏此人十分難動。於安是先帝臨終親命的宮廷總管，又得皇上寵信。這麼多年，金錢、權勢的誘惑，於安絲毫不爲所動。我還想著，歷來皇帝疑心病重，想借皇帝的手除了他，或者至少讓皇上疏遠他，可離間計、挑撥策，我們?nèi)嫸伎煊昧艘惠喠?，皇上對於安的信任卻半點不少，這兩人之間竟真是無縫的雞蛋——沒得盯?！?

霍光沉默不語，霍山皺眉點頭。

性格傲慢，很少把人放在眼內(nèi)的霍禹雖滿臉不快，卻罕見地沒有吭聲。上次的刺客，屍骨都不存。他損失了不少好手，卻連於安的武功究竟是高是低都不知道。本來，對於安一個閹人，他面上雖客氣，心裡卻十分瞧不起，但經(jīng)過上次較量，他對於安真正生了忌憚。

範明友小心地說：“我離宮前，椒房殿的宮女轉告我說，皇后娘娘身邊新近去了個叫橙兒的宮女?！?

霍雲(yún)說：“這事我們已經(jīng)知道，是皇上的人?！?

範明友道：“的確是於安總管安排的人，可聽說是宣室殿那個姓雲(yún)的宮女的主意，打著讓橙兒去椒房殿照顧什麼花草的名義?！?

霍禹氣極反倒笑起來：“這姓雲(yún)的丫頭生得什麼模樣？竟把我們不近女色的皇上迷成了這樣？這不是妃不是嬪已經(jīng)這樣，若讓她當了妃嬪，是不是朝事也該聽她的了？”

範明友低下頭說：“她們還說皇上今日晚上也和那個宮女在一起，又是吹簫又是喝酒，十分親暱?！?

霍光揮了揮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

看著兒子、侄子、女婿都恭敬地退出了屋子，霍光放鬆了身體，起身在屋內(nèi)慢慢踱步。

他昨日早晨剛去見了雲(yún)歌，皇上晚上就歇在雲(yún)歌那裡，皇上這是成心給他顏色看嗎？警告他休想幹涉皇上的行動？

看來皇上是鐵了心意，非要大皇子和霍家半點關係都沒有。

長幼有序，聖賢教導。自先秦以來，皇位就是嫡長子繼承製，若想越制奪嫡，不是不可能，卻會麻煩很多。

霍光的腳步停在牆上所掛的一柄彎刀前。

霍光書房內(nèi)一切佈置都十分傳統(tǒng)，把這柄彎刀凸現(xiàn)得十分異樣。

霍光凝視了會兒彎刀。“鏗鏘”一聲，忽地拔出了刀。

一泓秋水，寒氣冷冽。

刀身映照中，是一個兩鬢已斑白的男子，幾分陌生。

依稀間，仿似昨日，這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人怒瞪著他說：“我要殺了你?！彼市χ鼓?，看見冷冽刀鋒上映出的是一個劍眉星目、朗朗而笑的少年。

霍光對著刀鋒映照中的男子淡淡笑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記如何朗笑了。

大哥去世那年，他不到十六歲。驟然之間，他的世界坍塌。

大哥走時，如驕陽一般耀眼。他一直以爲，他會等到大哥重回長安，他會站在長安城下，驕傲地看著大哥的馬上英姿，他會如所有人一樣，高聲呼喊著“驃騎將軍”。他也許還會拽住身邊的人，告訴他們，馬上的人是他的大哥。

誰會想到太陽的隕落呢？

大哥和衛(wèi)伉同時離開長安，領兵去邊疆，可只有衛(wèi)伉回到了長安。

他去城門迎接到的只是大哥已經(jīng)腐爛的屍體，還有嫂子舉刀自盡、屍首不存的噩耗。

終於再無任何人可以與衛(wèi)氏的光芒爭輝。而他成了長安城內(nèi)的孤兒。

大哥的少年得志，大哥的倨傲冷漠，讓大哥在朝堂內(nèi)樹敵甚多，在大哥太陽般刺眼的光芒下，沒有任何人敢輕舉妄動，可隨著大哥的離去，所有人都蠢蠢欲動，他成了衆(zhòng)人仇恨的對象。

雲(yún)歌？

蠟燭的光焰中，浮現(xiàn)出雲(yún)歌的盈盈笑臉。

霍光驀然揮刀，“呼”，蠟燭應聲而滅。

屋內(nèi)驟暗。

窗外的月光灑入室內(nèi)，令人驚覺今夜的月色竟是十分好。

“咔噠”一聲，彎刀已經(jīng)入鞘。

如果霍家的女子不能得寵後宮，那麼其他女子連活路都休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