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袖善舞，想左右逢源，最後的下場就是屍骨無存。”
“你嚇到我了。”雲(yún)千城冷笑一聲，“現(xiàn)在這個時候，趙文青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落日坡了，我們不如喝著茶，等事情塵埃落定。”
白季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阿青，阿青立刻轉(zhuǎn)身往院子外頭走去。
銀杏落葉鋪滿了院落，雲(yún)千城低頭看著腳下，她的腳踩在厚厚的落葉上，像是踏著金色的地毯。
“還是喝酒吧。”白季又將酒罈子拿了上來，“喝完酒，我送你一程。”
“我一定得死嗎？”雲(yún)千城看著那擺在石桌上的酒壺，臉上帶著抹悽然。
“我也不想你死。”白季一手拍開酒罈，又伸手將茶具掃到一旁，“可通敵戕害北境候的罪名，誰也擔(dān)不起。”
“北境候？”雲(yún)千城嗤笑一聲，“趙文青那個侯爺?shù)姆馓柺窃觞N來的，你比誰都清楚。”
“是皇上封的，無論出於何種原因，他既然還是北境候，就不該死在天晨人跟女真人的陰謀裡。”白季拿出個酒盞，清亮的酒液倒了進去，語氣平淡的毫無波瀾，“你死之後，完顏墩那小子，也會去陪你。”
“小孩你也不放過？”
“小孩？”白季冷笑一聲，“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就如此裹亂，等他長大後還了得？”
雲(yún)千城嘴脣抿成一條直線，看著白季，不說話。
白季喝了口酒，將酒盞放在桌子上，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讓我不殺完顏墩，也可以。”
雲(yún)千城擡眼看向白季：“你想要什麼？”
“我不但可以不殺完顏墩，興許一高興……”白季從懷裡掏出包粉末狀的東西，倒入眼前的酒碗裡，又拿酒水衝開，放到雲(yún)千城眼前，“這是一碗毒酒。”
“你當(dāng)著我的面下毒，我自然知道它是碗毒酒。”雲(yún)千城臉色發(fā)白。
“給你兩個選擇，一，把雲(yún)千城交出來，二，喝了它。”
雲(yún)千城嘴角一揚，憋不住竟然笑出聲來：“你怕是不知道，你這兩個選擇，在我看來是一樣的。”
“雲(yún)合！”白季猛地站起身來，鷹隼般的眼睛狠狠地盯著雲(yún)千城：“你若想活下去，只有這一條路！”
“你給的路，都是死路。”雲(yún)千城伸手拿起那盞毒酒，往嘴邊送去。
白季的瞳孔縮了一下，眼睛死死盯著雲(yún)千城拿著酒盞的手。
雲(yún)千城的手很穩(wěn)，好似盞中並非毒酒，而是一碗驅(qū)寒的熱湯。
酒盞碰到了嘴脣後，雲(yún)千城嗤笑了一聲。
下一秒，她又將酒盞遠離了嘴脣，隨手灑在了地上。
酒液沾到地面，滋滋聲響，金黃色的銀杏落葉被腐蝕了一片。
雲(yún)千城的聲音冷冷瑟瑟：“指揮使大人，我興許，還有第三條路。”
見那毒酒落地，白季竟好似鬆了口氣：“你沒有第三條路，這毒酒撒了一盞，還有無數(shù)盞等著你。”
“阿青該回來了吧？”雲(yún)千城望向院門的方向。
橫關(guān)外十里亭。
趙文青坐在馬背上，縱馬疾馳讓他的衣裳浸著汗水。
“前面就是落日坡了。”趙文青停馬佇立，眉頭緊鎖著，“若是有人設(shè)伏，落日坡是最好的位置。”
“小侯爺，我去探探？”一個甲冑加身的兵士騎著馬，跟在趙文青身後。
趙文青沒答他的話，他看著自己手裡的青瓷瓶，眼中閃過一抹疑惑：“朧月她先是給我送來個廖大夫，隨後進了我軍營，又給我的馬匹下毒，放走了女真人，甚至連我安排在柳鶴身邊的白梅也不明不白的死了。就在幾日前，那廖大夫也反了口，倒咬上了我……”
那兵士沒接話，他知道趙文青狀似跟自己說話，其實是在自言自語。
趙文青眼底的疑惑越來越濃：“我碰到這個朧月，就沒遇到過一件好事，她明著說要幫我，實則處處害我……”
“小侯爺……”兵士接了句話，表明自己正在聽著。“我們隨行的衛(wèi)隊足三十人，人數(shù)雖然不多，可人人配著連發(fā)的機簧弩箭，便是碰到三四百人的軍隊，也能保公子全身而退。”
說完這話，那兵士掀開他的袖子，袖子底下胳膊上的肌肉隆起如堅硬的石頭，肌肉上頭綁著機簧弩箭，八跟手掌長度的弩箭頭上，閃著藍瑩瑩的光：“區(qū)區(qū)幾個刺客，公子大可放心。”
趙文青搖了搖頭：“繞道。”
“繞道？可是咱們?nèi)羰侨ネ砹耍鯛斔蹦鞘勘行┙辜保巴鯛敱揪鸵驙?wèi)廖大夫的事，對侯爺有不滿，雖然沒明著處罰您，可他若是存了分給趙勤兵權(quán)的心……”
“父王要例行閱軍，閱軍最快也要兩個時辰，咱們的時間還有富裕，不能走落日坡。”
說完這話，趙文青轉(zhuǎn)身打馬，可馬蹄剛飛馳起來，就看趙文青的身體搖搖晃晃，下一秒，他就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小侯爺！”
趙文青身後跟著的近侍慌了神，紛紛下馬去看。
青瓷藥瓶滾落在趙文青身旁的草地上，趙文青周身抽搐著，眼底一片烏青。
“小侯爺中毒了！”侍衛(wèi)一下炸了鍋。
“那藥……有毒。”趙文青趴在地上，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身旁不遠的藥瓶，“可我根本沒有打開過它……”
“快送小侯爺回城！”那剛剛說話的士兵一把抱起趙文青，翻身就上了馬。
另一人彎腰去撿那藥瓶。
“別碰它！”陰冷的聲音炸響在耳邊，撿藥瓶的士兵愣住了，縮回了手。
一個周身裹在黑袍子裡，面上帶著半面鐵鑄面具的人突兀的出現(xiàn)在視野裡。他惱怒的看著被抱上馬背，正不停吐著白沫子的趙文青，聲音暗啞刮刮擦擦：“毒，下在藥瓶上，你在出城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中毒了。”
趙文青雖身體抽搐不能自己，可眼神依舊狠辣清明：“我要宰了朧月那個賤人……”
“送小侯爺去夢花樓，現(xiàn)在只有風(fēng)月白能救他了。”黑衣人面沉如水，“希望來得及。”
馬背上的侍衛(wèi)聽到這話，一手拉起馬的繮繩，反身便往橫關(guān)縱馬疾馳。
近衛(wèi)隊伍也紛紛翻身上馬，跟著往橫關(guān)趕。
眨眼功夫，十里亭外便只剩下黑衣人一人。
黑衣人看著遠處馬蹄飛揚，嘴脣開合，聲音惡狠狠的，卻不復(fù)暗啞：“一羣廢物！”
說完這話，黑衣人邁步朝著橫關(guān)的方向走去。
瑟瑟秋風(fēng)，十里亭外只剩下幾隻麻雀，在樹枝上下跳躍。
又過了好一會，不遠處的草稞子傳來細細碎碎的響聲，阿青從草稞子裡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