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白季的心一起跳起來的，還有云千城。
“登徒子！”雲千城好似被踩到了尾巴。她猛地坐起身來，揚手一把打掉白季放在自己腰上的爪子，緊接著身子往後一蹭，拉開了自己跟白季的距離。
白季絲毫不以爲意，他搓了搓手指，好似在感受剛剛指尖上殘留下的觸感。
雲千城的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停車，我要下車！”
“我要去明王府，給二公子趙文青頒聖旨，你不去？”白季側頭看向雲千城，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已經沒了表情，“那我送你迴夢花樓。”
“頒佈聖旨？是爲了雪恩山大捷給趙文青的封賞？”
“是。”
“那我要去明王府。”
“不迴夢花樓了？”白季臉上表情更加冷漠了。
雲千城打量著白季，眼底浮現出一抹疑惑。
這個白季，自己每次見到他，他給自己的感覺都與往日不同。殘暴冷漠的、浴血殺敵的、寡言冷麪的、嚴謹縝密的，或像剛纔那般，十足登徒子的模樣，或像現在這般，冰山似的，像是誰欠了他的錢。
錦衣衛的指揮使大人，面孔真是不少。
“行了，別看了。”白季伸手拍了拍雲千城還暈著的腦袋，“馬上就到了明王府了，你就算再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我也滿足不了你了。”
白季的面孔說變就變。
雲千城被這句話噎地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臉一直青到明王府門口。
馬車不多時便行到了明王府邸。
白季扯了扯身上的大紅色蟒袍，又回身從馬車角落裡掏出來個黃燦燦的卷軸袋子，一臉嚴肅地下了馬車。
雲千城趕緊也跟著下去了，她的腳步還沒站穩，就聽到耳邊響起一聲嘹亮的“聖旨到”，緊接著馬車外頭的人齊刷刷跪了一地。
往日並不開啓的明王府正中大門已經敞開了，當中跪著的是同樣穿著蟒袍的明王，明王身後跟著大公子跟二公子，兩個公子後頭還跟著明王府的家眷和門客。
三四十人整整齊齊按身份尊卑跪成了幾排，蔚爲壯觀。
白季將聖旨從卷軸袋子裡拿了出來，徐徐展開，視線在聖旨上掃了一眼，剛要開口，又停住了。
明王一把年紀，低垂著頭，跪在最中間，他等著聖旨，卻久久不見白季宣讀，免不得悄悄歪了下腦袋，眼角餘光打量起白季來。
白季手裡拿著聖旨，視線卻落在了站在一旁的雲千城身上。
“咳。”白季咳嗽了一聲。
雲千城垂下頭，也跟著跪了下來。
白季見雲千城也跪下了，這才念起聖旨來。
“明王二子趙文青，月前，戰野人女真與雪恩山，殺敵兩萬，斬首三千，禦敵於國門，揚我國威。得此良將，朕心甚慰，封北境候，官至左將軍，賜良田……”
雲千城靜靜的聽著，她面上不顯，心裡卻著實震驚的很。
這道聖旨跟那日在山洞中白季給自己看的書信一般無二。
白季就算能提前知道封賞的消息，可連聖旨的措辭都一清二楚，未免太過詭異……
雲千城悄悄擡起頭打量了眼白季。
或許不能說是詭異，該說是當今皇上對白季的信任真是一時無兩。
白季的臉上是公式化的表情，刀刻般的五官看不出喜怒，便是垂眼看聖旨時斂去了他那一雙銳利的眸子，整個人依舊如刀鞘中的利刃一般，透著颯颯的英氣。
雲千城移開視線，看向那些跪在地上聽旨的明王府衆人。
明王的腦門貼著地，只能看見他帶著些許花白的頭髮。跪在明王身後的兩位公子中，二公子倒是沒什麼異常的地方，大公子的手臂卻在微微顫抖著，看起來像是……
在生氣。
“接旨吧。”
隨著白季的話音一落，明王站起身來，轉身看向了二公子。
二公子也跟著站了起來，他一雙眼睛閃著得意的光，邁著歡快的小碎步走到白季面前，恭恭敬敬的接過了聖旨。
“小侯爺。”白季將聖旨往二公子手裡一遞，“恭喜了。”
二公子接過聖旨後，明王府跪著的衆人便都站起身來，依次跟二公子見禮，嘴裡道著“恭喜二公子馬上封侯”之類的賀詞。
與這一片喜氣洋洋極度不融洽的的就是大公子趙勤，他一臉陰沉的站在邊兒上，只乾巴巴說了句“再接再厲”，就沒了下文。
雲千城也站起了身，她視線在大公子身上轉了一圈，心裡琢磨著這大公子怎麼如此喜怒形於色，半點不像是王府里長大的王公貴族，毫無城府。
細想大公子生氣也是當然的，他身爲明王長子，又是王妃嫡出，卻久久不能被立爲世子。而他的異母弟弟趙文青，卻既得明王寵愛，又戰功赫赫，如今還封了候。趙勤以後見了弟弟還要行禮，這長不長幼不幼的，的確讓人難堪。
正當雲千城思緒萬千的時候，忽然一把被白季拽到了身邊。
“這位是？”明王那張肅穆的臉帶著軍人特有的剛毅，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打量著雲千城。
“這是夢花樓的姑娘，不過馬上就要成爲我的侍妾了。”白季的回答很是隨意。
“恭喜指揮使抱得美人歸，這趟橫關沒白來啊。”明王哈哈一笑，粗曠的笑聲中帶著那種男人之間的揶揄。
白季也跟著笑了起來，緊接著他長胳膊一伸，摟上了雲千城的肩膀，就像是個紈絝子弟一般，摟著雲千城便往明王府裡頭走。
雲千城很是不適應，掙扎了兩下，白季扭頭給了雲千城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這一個眼神飄過來，雲千城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原來人殺多了，戾氣纏身是真的……
那一個眼神，雲千城好似看到了倒在白季身下那些個血淋淋的屍體。
甩了甩頭，雲千城邁步跟著白季走進了明王府。
白季見雲千城不折騰了，臉上便又擺出了程式化的笑容，他一邊摟著雲千城的肩膀，一邊跟明王聊著天。
雲千城側耳聽著這兩人的談話，內容無非是二公子少年英傑之類的場面話。
跨過王府的大門，便見府內張燈結綵。
明王府二公子封侯，今日的晚宴，橫關所有的大人物都到齊了。
“怎麼不見趙佑？”白季停住了腳步，扭頭看向明王，一臉笑意，“我聽說，他是你的第三子。”
明王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語氣裡的喜氣退了大半：“世上早就沒有趙佑這個人了。”
白季再次顯露變色龍纔有的特技，臉上的和煦瞬間蕩然無存：“明王跟丞相的關係還真是瓷實，連兒子都能共用。”
“本王不明白指揮使大人在說什麼。”明王的語氣乾巴巴的，帶著絲絲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