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聖旨，難道不是爲了讓我給孟蘭江騰地方麼？”
“皇上在你心中就是那般背信棄義的人？”風月白背對著雲千城，眼神中帶著絲兔死狐悲的淒涼，“雲千城，你相信過誰？”
“我信任的人很多。”雲千城眉頭皺了起來，“別扯那沒用的。”
風月白臉白了一下，眼底隱隱涌出股怒氣。
雲千城渾然未覺，自顧自繼續說著：“我剛剛被賜死，皇上就封了孟蘭江爲皇后，他是真的中了毒？還是故意……”
“他是真的中了劇毒。”風月白打斷了雲千城的話，冷笑了一聲，“你連你未嫁的夫君都這般揣摩，你告訴我，你還會相信誰？你妹妹雲合麼？”
“你什麼意思？”雲千城快步走了過來，“雲合是怎麼回事？她的屍體爲何丟了？爲什麼連這個都沒人告訴我？”
風月白扔掉手中的木頭，轉身看向雲千城：“是師傅買通了送藥的太監，才救了雲合一命，雲合是假死，你妹妹還活著。”
一點星光在雲千城的眸子深處點燃，讓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間變得璀璨無比：“真的？我妹妹沒死？太好了！”
看著一臉驚喜的雲千城，風月白久久才說出下面的話：“你從來不下廚，爲何偏偏在元宵節那日，要爲皇上親手做元宵？”
雲千城愣了一下：“是雲合說，皇上想吃我親手做的元宵，皇命不可違。”
“可吃完你的元宵後，皇上回宮便倒下了，在牀榻上輾轉五天五夜才醒過來。”風月白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像是在隱忍和壓抑著什麼一般，“我曾經旁敲側擊的問過皇上，皇上說那日他去雲府只是想接上你一起出門賞燈，根本就沒說過要吃你親手做的元宵。”
“怎麼可能，雲合明明說皇上想吃……”雲千城的臉色一變再變，眼睛中的光一點點淡了下去，“他說謊。”
“皇上說謊？他中了你的毒，險些就沒命了，他說謊害他自己？”
雲千城咬著嘴脣，臉色越發慘白。
“你心裡應該清楚了吧，你妹妹雲合……”
雲千城搖了搖頭，語氣疑惑：“雲合她是個乖巧善良的孩子，平日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殺死，害我？爲什麼？”
“是啊，她乖巧善良，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殺死。可你呢？君子堂中，殺人不見血的雲千城……”風月白的眸子盯著雲千城，眸光翻涌，晦澀莫名，“雲合她親口說，見到你往元宵裡下毒。所以，你和雲合，誰說的纔是真的呢？”
雲千城怔住了，她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風月白。
風月白的眼神像是仲夏夜的月光，籠著紗，朦朧底下不知道藏著什麼。
雲千城感覺一股子寒氣從腳底下躥了上來，她眼中閃過一抹悚然，雙手下意識的抱住了胳膊。
她心裡明白，若風月白說的是真的，那人們相信的自然是雲合。
那個從小被捧在手心裡，甜甜蜜蜜長大的雲合；無憂無慮，對任何人都充滿熱情的雲合；善解人意，最最心軟的雲合。
“誰會信你？”風月白又問了雲千城一句。
“你不信我？”
“那你呢？可曾相信我？”
“我自然信你。”雲千城的回答斬釘截鐵。
風月白愣了一下，他眼神轉向了一邊：“當初，你離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遙，還尚且不能相信皇上，你連你的未來夫君都不信，你怎麼會相信我？”
“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雲千城又向前走了一步，一雙眼睛坦蕩蕩地看著風月白，“我當初要做皇后，那是順勢而爲，我是被一個浪接著一個浪推到了浪尖兒的位置，這跟我相信不相信皇上沒有任何關係。你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相信你，那是十多年前就開始的事情了。”
風月白聽了這話，眼圈倏然變得通紅，他聲音裡帶著絲無奈：“那你今日，爲何不停的追問我？”
“因爲你有事瞞著我。”
風月白轉回頭看著雲千城，好一會後，他在那碎掉的牀榻邊坐了下去：“我能告訴你的，已經都告訴你了，不能告訴你的，我也告訴你了。我這裡，已經沒有你想要知道的東西了。”
雲千城嘴脣抿著，半晌說道：“我要回京城，我要去問問雲合。”
“你找不到雲合。”
“她在哪？”
“不知道。”風月白手裡拿著跟碎掉的木條子，在地上敲了兩下，接著又煩躁的把木條扔到了一旁，他擡頭看著雲千城，語氣中是滿滿的蕭索：“雲合在你的棺材裡頭躺了七天，頭七過了之後，師傅他想去救醒雲合，才發現雲合不見了……”
雲千城盯著風月白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眸子裡猜測出些什麼。
風月白臉上露出抹無奈：“你還是不信我。”
“師兄，你記得你當初爲我插金針的時候，是怎麼說的麼？言猶在耳……”雲千城的手指死死的攥著，眼中裹著詭譎的霧氣：“因爲你那句話，我竟然真的就逃走了，因爲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逃走，這一走，身上的罪就成了鐵罪，洗不清了。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風月白嘴脣抿成了一條線，臉色發白。
“師兄，你清風朗月般的一個人……”雲千城的身子慢慢後退，面上都是不解和失望，緊接著她轉身啪的一聲推開門，離開了院子。
“我都是爲了你。”風月白猛地站起身子，拔腿就追了出去。“你當時不離開京城，就只能死……”
院子空落落的，已經看不到雲千城的身影了。
風月白眉頭緊鎖著，他擡頭看了眼陰沉沉的天，那些密佈的烏雲，好像直接壓在了他的心頭上。
雲千城跳過院牆，腳下還沒有落穩，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說熟人其實也不算熟，一面之緣。
這人蒙著半邊鐵面具，周身藏在黑袍子裡。
當初雲千城在夢花樓裡遇到屠夫刺殺的時候，這個人就站在街對面的茶館樓上觀察著，而且十有八九，他就是鼓動那個屠夫來刺殺雲千城的人。
“你是誰？”雲千城一臉警惕的看著面前的人，她幾乎瞬間就判斷出來，眼前這個人很強，即便是自己已經拔掉金針，也打不過他。
“果然是你。”黑衣人的嗓子啞得像是吃了一大碗鹹菜似的，“雲合、朧月、雲千城，數數你頂著的這些名字……”
雲千城後退了一步，她身後是院牆，無路可去。
黑衣人笑了一聲，沙啞刺耳。下一秒，他伸手掐住了雲千城的脖子：“你身上帶著那麼多麻煩，何不直接死了去，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