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音一落,白季的眼神立刻陰森了下來,整個屋子的溫度都跟著下降了好幾度。
流玉舔了下嘴脣,聲音哆哆嗦嗦卻非常連貫:“大人,其實成親這種事,何必在意有沒有感情?雲千城可以因爲要利用大人,而委曲求全跟大人成親,大人爲何不能因爲利益,娶了白魚兒?”
“你胡說八道什麼!”白季手一拍桌子,臉色更加陰沉,“滾出去!”
流玉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間盈滿了淚珠子,她後背挺的溜直,一臉的迷茫:“奴說錯什麼了嗎?奴給大人道歉……”
這完說話,她便彎下腰,以額觸地,“砰砰砰”,一下一下的磕起了頭。
那磕頭的聲音響亮異常,聽著就疼。
白季眉頭皺的更歷害了,一臉不耐煩:“趕緊起來吧。”
流玉卻好似沒聽到白季的話一般,顧自繼續磕著頭。
白季只得伸手去扶流玉,流玉這才直起後背,不再磕頭,可她的額頭上已經磕出了血。
“去上個藥,以後別亂嚼舌頭。”白季鬆開了手。
“嚼舌頭?”流玉臉色更懵了,“我沒有啊……”
白季已是極不耐煩:“出去!”
流玉一臉委屈,撐著地面站起了身子,邁步向著門外走去。
跨過了門檻,她回頭看了眼桌子上的甜湯,又看了眼白季,輕聲囑咐道:“大人,那甜湯,要趁熱喝纔好喝。”
白季一天沒吃飯,這會兒的確餓了,那甜湯的香味又一直往他鼻子裡鑽。
他衝著流玉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流玉展顏一笑,臉上的那點委屈瞬間煙消雲散,看起來又甜美又悽慘。
她轉身出了門。
屋子裡的蠟燭已經燃到了底部,火苗掙扎了一下,熄滅了。
白季坐在黑黢黢的書房裡,整個人由內至外散發著寒意。
“因爲利用……纔跟我在一起……”白季冷笑了一聲,“連府裡的一個丫鬟都看出來了嗎?”
他手指攥成拳頭,發出吱嘎噶的響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月亮移了位置,月光從窗口照射了進來。
白季的胃裡火燒火燎的,他緩過神來,看向了桌面的甜粥。
剛剛他還有些食慾,現在卻是一點食慾都沒有了。
就算胃裡燒的疼,他也絲毫不想吃東西。
只是,有點,想喝酒。
柳鶴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白季從牀上薅了起來。
他頂著黑眼圈,去幫白季拎了兩罈子酒,又暈暈乎乎的坐在月亮底下看著白季喝酒。
夜風一吹,他打了個激靈,看到不遠處隨風飄蕩的鞦韆。
這裡是白府的後花園。
“我真是看這個鞦韆不順眼。”柳鶴那點睏意被風吹的差不多了,便跟著拿起了酒盞,陪著白季一起喝了起來,一邊喝還一邊打哈欠,“你派出去的人,抓到雲千城了嗎?”
“在官道上發現了易容的金針,好多根……”白季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一路是追她不上了,就派人去了涼州,可是……”
“可是什麼?”
“涼州有孟家軍,有胭脂、趙石、風月白……有一堆站在她那邊的人,到了涼州,我的人怕是也抓不到她。”
“真是……”柳鶴猛灌了一口酒:“雲千城到底哪裡好?除了那一張臉,她還有什麼值得你看上的?”
“我覺得她,沒有哪裡是我看不上的。”白季嘆了口氣,晃了晃手裡的酒罈子,“剛開始的時候,以爲她是雲家二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丫頭,瞧著可憐,又救過我,就幫她脫個奴籍……”
“可後來,事情一點點的變得超出控制了……”白季喝了口酒,眼神卻越發清亮了,“她一次一次踩我的底線,我都覺得,我跟她完了……”
柳鶴扭頭看向白季,嘆了口氣。
白季繼續說著:“可每一次,我都爲了她,把底線一降再降。可就是這樣,還是不行……”
“你納個妾吧,我瞧著流玉就不錯。”柳鶴坐直了身子,仰頭喝了口酒,“總不能困死在一個人身上,換個女人,換個心情,也許就能擺脫了。”
“納妾……”白季搖了搖頭,“沒意思。”
“你試試,要是流玉不行,我再幫你找找。”柳鶴眉頭微皺。
白季伸手猛地一拍柳鶴的肩膀:“別操那沒用的心,你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去查查姜離。”
“……”
柳鶴面有難色。
一來他也不想管白季這兒女情長的事,可架不出白季一不開心就拉他出來喝酒。二來,他已經開始著手查姜離了,可查到的資料少的可憐,根本沒臉拿到檯面上說。
白季沒在意柳鶴的臉上,顧自繼續說起了別的:“皇上已經下了旨,天晨上下已經開始清點逃民散戶了,落戶後,良田會重新分配……”
“你說……”白季扭頭看向柳鶴,“這項改革,靠譜嗎?”
“陳聶是天晨自開國以來,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郎,應該是有真本領的吧?”
“希望吧。”白季輕笑一聲,“他們逼的雲千城遠走涼州,若是還做不出來什麼成績,還是不要活在世上了。”
“……”
柳鶴低頭喝酒,沒搭茬。
與此同時,一行滿載珠寶跟綾羅的車隊緩緩進入了京郊,車隊的車轅上,都刻著白家的家徽。
每輛車上還都掛著大紅色的絲綢綁花兒,爲首的車上還用籠子裝著兩隻活禽。
是兩隻大雁。
但凡有點常識的人看了這種車隊,都曉得這是送嫁妝的。
嫁妝後頭,就該是新娘子的轎子了。
可奇怪的很,這車隊什麼都齊全,偏偏就沒有那新娘子的轎子。
逢過路的好奇問一句,那趕車的就會回他:“新娘子著急,已經到了京城了。”
白季早朝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家門口停著的這車隊。
看著那一眼望不到尾的車隊,他眼中滿是怒氣。
半個月前,他已經去信給了霜橋島,明確拒絕過這樁親事,還請人來將新娘子接回去。
沒想到來的不是接新娘子的人,而是送嫁妝的人。
“老爺說,讓你看完這張禮單,再做決定。”
管事的是個陌生面孔,手指關節粗大,太陽穴突出,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一看,就知道是白家大爺那邊的人。
“我不想看。”
“你得看。”管事將禮單遞到白季面前,“你得知道,你將得到什麼,也得知道,你會失去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