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素這話說完，雲千城感覺腦子忽悠一下，她伸手把住身邊的桌子，才堪堪站穩了腳。
“雲千城，我說錯了嗎？”殷紅素步步緊逼。
“你在跟我說繞圈的話，沒意義。”雲千城重又在椅子上坐下了，“這圈兒的起點跟終點，都是風回林，所以他死……”
雲千城擡頭看向殷紅素：“是自作孽。”
“……”
殷紅素氣得撲騰一聲，也在椅子上坐下了：“你連個牌位都不給風回林立，這是欺師滅祖！”
“隨你如何說。”雲千城手指在桌子上煩躁的敲擊著，臉色發青。
房間內陷入尷尬的沉默當中，好一會後，殷紅素再次開了口。
“我看了你那飛鴿傳書，你在查姜離？”
“你認識姜離？”雲千城扭頭看向殷紅素，臉色依舊難看。
殷紅素點了點頭：“認得。”
“你怎麼認得的？”
殷紅素的眼神很奇怪：“他是個私生子，殷家的私生子。”
“私生子？”
“嗯，他是個不能見人的……私生子。”
暮靄草原。
姜離穿著馬靴，踩在野草瘋長的地面上。他沿著河，一路向著上游走，霧氣越發濃重了。
半個時辰後，霧氣驟然散開，疏朗的陽光自頭頂射下來，擡頭望去，甚至能看到空氣之中明顯的光線圈兒。
光線之下，座落著一座磅礴大氣的宮殿。
宮殿通體金黃，沒有一絲雜色。
姜離拾階而上，馬靴在金質的臺階上發出唰唰的聲音。
在黃金宮門口站住，姜離扭頭看向宮門邊兒一直佇立著的一個姑娘。
那姑娘穿著一身金色長裙，頭頂上的髮飾同樣是黃金質地，高聳著。
她皮膚細膩，臉上沒有一個毛孔，睫毛纖長，眼中卻如無敵的黑洞。
“開門。”
姜離的聲音一落，那姑娘緩緩的扭頭，一雙漆黑無底的眼睛望向姜離，似在確認姜離的身份。
好一會後，姑娘彎腰。
身後的宮殿門緩緩開啓。
姜離邁步走了進去，靴子在地面發出刷刷的聲音。
進了宮殿，入目就是寬闊的大堂，大堂盡頭是恢宏的、兩邊向上延伸的大臺階，直通二樓。
大堂的中央，擺著一方金色的臺子，臺子上躺著一個人。
姜離邁步走過去，在臺子邊兒站穩了，低頭打量著臺子上的人。
臺子上的人眉眼跟姜離有三分相似，劍眉高鼻，俊美中透著颯爽的英氣。
“大哥，我見到胭脂了。”姜離轉身，身子背靠著金臺，聲音幽幽冷冷的，“我邀請她來黃金宮，不知道她會不會來。她若是來了，你就能看到他了。”
說完這話，姜離長久的沉默著。
好一會後，他嘆了口氣，站直了身子，朝著不遠處擺了擺手。
一個人形玩偶衝著姜離走了過來。
那人偶的樣子，跟姜離有三分像，跟金臺上的人，有十分像。
人偶沒有安眼睛，眼眶部分是空洞的黑。
姜離打量著那人偶，又回頭打量金臺上的男人：“大哥，這人偶我怕是做不出來了，我要上哪兒去找個，跟你一樣的眼睛。”
京城。
殷紅素拍了拍吃的飽飽的肚子，又給自己倒了碗茶：“那個姜離，就像是哥哥的跟屁蟲，哥哥去哪兒他就跟著去哪兒。”
殷紅素喝了口茶，將茶碗放下，身子往前傾了一下：“他小時候經常挨欺負，一直是哥哥保護的他，我還聽說……”
“聽說什麼？”
“後宅裡那些門門道道，嚇人的很。”殷紅素撓了一下臉，“我聽說這個姜離好幾次都差點死了，後來哥哥就把他從家裡帶出來了，安置到哥哥的一個朋友身邊。逢年過節的，姜離也不回家，只有哥哥回家的時候，他才偶爾跟著回來。”
雲千城點了點頭，想來殷墨是把姜離留在趙石身邊了：“那後來呢？姜離到底有沒有死？”
“死？”殷紅素眉頭皺了起來，“我不知道，大哥失蹤後，姜離也跟著失蹤了。”
雲千城臉色白了一下，她還沒跟殷紅素說殷墨的屍體已經有下落了。
多年來，因爲沒人見過殷墨的屍體，很多人都懷疑殷墨沒有死。
殷紅素也一直心心念念想找回她的哥哥。
“你怎麼了？”殷紅素打量著雲千城的臉色，“還生氣呢？”
雲千城斟酌了下語句，打量著殷紅素的眼睛：“我……還是告訴你的好。”
“什麼事？”
“你哥哥……”雲千城想說殷墨的屍體的事，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你哥哥，有了個孩子。”
“……”
殷紅素下意識就往雲千城的肚子看去。
“嘶……”雲千城瞪了殷紅素一眼，“我說真的呢，那孩子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你若想見，我帶你去見她。”
殷紅素一臉懵：“跟誰的孩子？”
雲千城遲疑了一下，再次開口：“跟一個……女蘿人。”
“女蘿人？”殷紅素的臉色難看了起來，“怎麼跟女蘿人……”
“那孩子不壞，挺好的。”
“……”
殷紅素撓了撓頭。
“世人都厭惡女蘿人，可女蘿人也是人，她們有好的，也有壞的……”
“不是那個事。”殷紅素又打量了雲千城的肚子一眼，“一個私生子，殷家不在乎那麼多的。”
“私生子？”雲千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殷墨跟胭脂成親了沒有，可就算沒成親，那也是殷墨唯一的孩子了，她該姓殷，該有自己的姓，不該算私生子。”
“你知道……”殷紅素咬了下嘴脣，“你知道戰神骨吧？”
雲千城愣了一下：“看來……你也知道戰神骨。”
“我當然知道。”殷紅素擰了下手腕子，“你知道我哥哥爲何跟你訂了親？”
“他當時是手握重兵的大將，爲了國家穩固……”
“那是你要嫁給殷墨的理由，不是殷墨要娶你的理由。”
“什麼意思？”
“因爲……”殷紅素咬了下嘴脣，“殷墨要娶你，才能繼承殷家，才能生出……能繼承戰神骨的孩子。”
雲千城有些懵：“你的意思是，殷家看重了我這身骨，所以想讓我幫殷墨生個孩子，延續殷家的血脈？”
“不是延續血脈，是骨相。”殷紅素低頭看著雲千城的小腹，“殷家出戰神骨，可是不是每一代都出，我哥哥往上，就是祖太爺那輩了。可是如果娶了你……”
雲千城忽然想起自己還在橫關的時候，杏兒對自己說：“你的骨頭，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