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說了，晚上要全家人一起吃晚飯。
偌大的圓桌，圍的滿滿登登的。
白夫人、白三爺、白季、白無蘅，還有一些奇奇怪怪寄住在白家的，連琪琪格、流玉、完顏墩，都被算上，擠了一桌子。
飯菜還算可口，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吃的安安靜靜。
白季注意到，白夫人的面前單獨放了個湯碗。
白色的湯汁，上面點著幾個綠色的蔥花。
白夫人也不吃其他的東西，就悶頭喝著那碗裡的湯。
白季盯著那湯碗瞧，就見勺子攪動湯汁，從碗的底部翻出來一根手指骨來。
白季的眼神驟然沉了下去。
他猛地一摔筷子，站起來就往門外走。
“回來。”白夫人擡頭看向白季，“坐下，吃飯?！?
白季腳步停了一下，冷笑了一聲，復又擡腿，繼續往外走。
“沒規矩?！卑赚幝曇糨p輕的。
白三爺嚇了一跳，他伸手要去攔住白瑤，可一股子大力襲來，白三爺整個被振飛了出去。
白季回過頭，就看到白瑤一掌衝著自己拍過來，宛若實質的寒冷氣息，讓整個屋子都跟著下降了好幾度。
白季側了下身子，一把抓住白瑤的胳膊，那陰冷氣息順著他的手蔓延了上來。
白季感覺自己手部的血液都要被凍上了，可他依舊攥著白瑤的胳膊，根本沒有半絲撒開的意思。
白瑤的胳膊被拉住，動也不能動，只能儘可能的催著體內的寒氣向著白季的身體涌過去。
“你就這幾分能耐？”白季垂著視線看著白瑤，“母親，你比我想的要弱太多了?！?
“你倒是挺能抗的。”白瑤嘴角噙著抹冷笑，“你沒有小時候可愛了，小時候，你很乖的?！?
頓了頓，白瑤又低聲說了一句，語氣惡狠狠的：“欠教訓的東西?！?
白季手上驟然加了力道，白瑤悶哼了一聲，眼中目光忽然便狠辣了起來：“白季，你這個不孝子！”
這話音一落，鋪天蓋地的寒氣衝著白季涌了過去。
“白瑤！”白三爺顧不得其他，伸手就去拽白瑤，“你想殺了你兒子嗎？”
白瑤用空下來的另一隻手一擋，便甩開了白三爺：“我的兒子，不用你管?！?
白三爺氣極：“我替你管了二十年了！”
“是啊，看你把他教成了什麼樣子了！”
白三爺啞口無言，一臉心疼的看著白季的胳膊，那寒氣沿著白季的胳膊往上攀爬，衣袖布料上，已經滿布霜雪。
白季覺得自己的手掌漸漸麻痹了，他便伸出另一手，拍向了白瑤的肩膀。
白瑤也伸出另一手去擋，可她的動作沒有白季快。
白季的手在空中劃了個弧度，改了個方向，直接砍在了白瑤的脖頸上。
白瑤中了這一掌，身子一瞬間軟到，鋪天蓋地的寒氣也瞬間消失不見了。
“二姐！”白三爺伸手扶住了白瑤，他扭頭又去看白季的胳膊，“慘了慘了，你的胳膊有沒有凍壞？”
“沒事?！?
“伸伸手指頭，我瞧瞧?！?
白季擡起那隻凍的僵硬的手，費力的伸展了下手指頭。
明明是想蜷曲手指，卻只看到自己的手指尖兒輕微抖動了一下。
白三爺一臉的擔憂，他扭頭看向完顏墩：“去，找個大夫來?！?
吩咐完完顏墩，他又扭頭去看白無蘅：“給你表哥拿冷毛巾搓搓，活活血，切記，暫時不能碰溫熱的東西?！?
“是。”白無蘅跟完顏墩趕忙跑出了屋子，找大夫的找大夫，找冰塊的找冰塊。
白季看著軟倒在白三爺懷裡的白瑤，眼神複雜：“小舅舅，我娘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白三爺臉色比白季還複雜，“她，年輕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後來遇到了風回林，才收斂了些?！?
“些？”白季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桌子，“早知道，我就好好保護風回林了，怎麼就讓他死了?！?
“……”
白三爺瞪了白季一眼：“說什麼胡話?！?
“你瞧她都成什麼樣了?！?
“這樣，不是挺好的麼……”
“……”
白季看著白三爺，臉色微僵。
“我扶你娘去休息休息。”白三爺一把抱起白瑤，往屋子外頭走去。
一屋子人瞬間散了個乾乾淨淨，連平日裡沒事就想纏著白季說話的流玉，都不聲不響鳥悄兒的走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白季看了眼外頭的天色，他的臉色跟天一般陰沉。
京城外。
夜深人靜，雲千城裹著被子躺在自己的帳子裡。
皇上忽然變卦，讓雲千城感覺很糟糕，她已經憋屈了一整天了，心裡的火卻越窩越大。
雲千城偷偷在帳子上劃了個口子，透過口子看著外頭的天，原本以爲看看天，心中的鬱悶能散去，孰知卻一點用都沒有。
漫天的星河璀璨，點綴在墨藍色的夜空中。璀璨的星辰邊兒上，有一彎毛毛月，月色朦朧，裹著層牛奶似的光暈，不甚明亮。
雲千城蜷縮了下身子，頭往被子一縮，只露出隻眼睛來，繼續盯著天看。
耳邊忽然傳來輕輕一聲嘆息。
她嚇了一跳，趕忙回頭。
頭纔回了一半，脖子便被人從後頭按住了，隨後腰椎被人按了一下，雲千城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就連開口說話，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的頭又被搬回到原來的地方。
身後傳來脫衣服的聲音，雲千城的汗毛立了起來。
緊接著，被子被掀了起來，一股子寒氣鑽進了被窩。
再然後，雲千城的腰上搭上了一隻手，那手往後一撈，便將雲千城整個人都撈進了身後人的懷中。
被窩裡冷的很。
自那人進來的一刻，雲千城就感覺自己睡在了冰窖裡。
尤其是抱在自己腰間的胳膊，活脫脫就是根大冰坨子。
“睡吧?！?
這人的嗓音雲千城再熟悉不過了，聽在耳中，蘇蘇的，像是能把人的心都融化掉。
是白季。
雲千城一直吊在半空中的心，瞬間落回了肚子裡。
可下一秒，雲千城又不慌了。
白季的身子從來都熱的像個火爐一般，今天怎麼會這麼冷？
“你……”雲千城掙扎著想說話，可半天說不出來。
“我沒事，不用擔心?！卑准镜纳碜佑仲N近了雲千城一些，“睡吧，我知道你不怕冷?！?
雲千城眨了眨眼睛，視線再次透過眼前帳子孔洞，望向外頭的天空。
星河璀璨，耀眼壯麗，像是能照進人的心中，帶走所有陰暗塵霾。
壓在雲千城心頭的抑鬱，瞬間消散而去。
她緩緩闔上了眼睛，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