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蘅打了個冷戰，不說話了。
白季催促：“繼續說啊？”
白無蘅搖了搖頭。
白季一把抓著她的手腕子：“記不清了？那再去看一眼。”
“不要。”白無蘅猛地抱住了白季的胳膊，整個人靠了上去。
白季想推開她，卻忽然發現白無蘅整個人都在發抖。
白無蘅深呼吸了好幾口，才穩住情緒，頭埋在白季的胸口，再次開口說道：“那侍女……脖子被切下去一半兒，整個人搭在浴桶外頭，脖子掛在浴桶邊，像個水龍頭一樣，從脖子這裡，汩汩的往浴盆裡流著血。”
聽著白無蘅的形容，白季眼底閃過一抹深深的厭惡。
白無蘅的腦袋在白季胸口拱了一下，肩膀聳動，像是要哭。
白季下意識的往後一退，伸手推開了白無蘅。
“表哥！”白無蘅被推的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嘴巴立刻厥了起來。
白季趕緊又扶了白無蘅一下，又問：“你可看清楚了，誰在裡頭沐浴？”
“不知道，可我看到你娘進去了。”
白季眸色暗沉，可終於是不死心：“再去看看。”
“……”
白無蘅一臉的不情願，邁步向著浴房走去，白季也跟著她一起走了過去，倆人縮在窗戶底下。
窗戶敞著個縫，濃烈的血腥味透過縫隙傳出來，極其刺鼻。
白季伸手推了白無蘅一下。
白無蘅臉上的肌肉抽抽了一下，被迫緩緩弓起身子，擡起頭，往室內望去。
只看了一眼，她又飛速的蹲下了：“我的天……”
“怎麼了？”
“快走吧。”
“怎麼了？”
“可能是……一個侍女的血不夠用的，那浴桶邊兒上又搭了個新的。”白無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萬一兩個也不夠呢……”
“我問你洗澡的人是誰！”
白無蘅沉默了好一會，方纔扭頭看向白季，臉上帶著股子驚懼的笑容：“你不是，心裡已經很清楚了麼？”
白季眼神暗了一下，眸子底下涌上一層怒氣。
白無蘅被白季一盯，骨子裡冒出股涼氣來，她趕緊收斂表情，恢復成一臉溫婉：“沐浴的人，的確是你娘。”
白季聽了這話，猛地站起身來，邁步走到門口，他的手高高舉起，就要拍門。
那門咯吱一下從內打開了，白瑤臉上泛著淡淡的瑩澤，身上穿著件血色的曳地長裙，整個人像是一株開在泥沼中央冒著毒氣的妖嬈花枝。
她打量了眼白季，臉上帶著笑，沒說話。
白季鐵青著臉，越過白瑤，邁步往內走去。
他的視線落在了浴桶上。
白瑤好整以暇的站在門口，伸手捋著自己的頭髮，濃密黑亮的頭髮裡帶出一兩跟白髮，她皺著眉頭將頭髮拽掉。
“娘，你這是在做什麼？”白季已經去而復返，再次站到了白瑤對面。
白瑤的心情很不錯，她擡眼看向自己的兒子“激動什麼？習慣就好了。”
“習慣？這怎麼習慣？”
“見的多了，就習慣了。”白瑤嘴角笑意更大，她眼睛盯著白季的臉，越發覺得自己這兒子生的真是英俊，便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白季的臉。
白瑤的舉手投足，都帶著股子腥味兒。
白季厭惡的後退了一步。
他不是沒聞過這種血腥味，他自己也沐過血，可他沐的血，是打仗的時候，敵人憤怒的血。
白瑤沐的血，是妙齡少女不甘的血。
看到白季臉上的厭惡，白瑤不以爲杵，她轉身邁步，走到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白無蘅面前，一雙蕩著星辰的眸子帶著笑意的看著白無蘅。
“擡頭，看著我。”
白無蘅擡起頭，四目相對的一刻，白無蘅感覺自己彷彿被冰凍住了，她手腳僵硬，甚至不敢移開視線。
“你來瞧瞧，我還有皺紋麼？”
白無蘅的眼球僵硬的移動了一下，落在白夫人的眼角眉梢，語氣乾巴巴的，“您原本就沒幾條皺紋，現在再看，似乎一條也沒有了……”
“胡說八道。”
白夫人站直了身子，視線陰冷下來，落在白無蘅的脖頸上。
白無蘅打了個哆嗦。
“娘！”白季喚了白夫人一聲。
白夫人這才移開視線，她也不看白季，直接邁步往浴房院子外頭走去。
白瑤走出去好遠，白季纔再次擡起腳，也向外走去。
白無蘅趕緊跟了上去：“白季，我……我妹妹不久前還跟我說，錢莊人手不夠，讓我過去看看。”
“你想離開京城？”
白無蘅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脖子：“在她眼中，我是不是跟侍女丫鬟，沒什麼分別……”
“你想走的話，去問小舅舅。”
“我爹他……”
“他會同意的。”
太陽升在了正當空，阿青跟阿紫站在城牆根下，正低聲不知道嘀咕些什麼。
不遠處，白季騎著馬站在宮門口，正聽著宮內錦衣衛的彙報。
“皇上昨夜在荷花池邊枯坐了一宿，天亮的時候，又一個人走到了水岸處，還在水邊蹲下，自言自語。”錦衣衛紅紅聲音帶著疑惑，“皇上會不會想不開，要自殺？”
“皇上去水邊說話，是天剛亮的時候麼？”
“嗯，日出後沒多久，天邊還青著。”
白季眼神暗了一下，沒再說什麼。
“皇上還派了內侍去丞相府邸，檢查丞相大人的屍體。”
“嗯。”
紅紅臉上的疑惑更甚了：“大人，丞相是真的死了麼？屍體怎麼會沒了？”
“屍體沒了？”白季也是一怔，“怎麼會？”
“可內侍回稟皇上的時候說，屍體不翼而飛了。”
白季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他調轉身下的馬，快馬加鞭的往丞相府趕去。
不遠處的阿青見了，也不跟阿紫嘮嗑了，追著白季就走。
丞相府，斷壁殘垣之中，只看到花錦繡一個人在那裡默默的收撿著東西。
“侍衛呢？”白季問花錦繡。
花錦繡擡頭看了白季一眼，眼底恨意凜然。
“我在問你話呢。”
花錦繡腮幫子上的肉抖了一下，復又低下頭，繼續收拾著爛瓦：“都撤走了。”
白季眉頭皺了起來，他可不記得自己下過命令撤走侍衛。
就在這時候，阿青追了上來，氣喘吁吁的：“大人，是三爺讓人撤走的。”
“那……”白季低頭看向阿青，“丞相的屍體呢？”
阿青聽了這話，臉色發青：“夫人說，好好收起來。”
風回林的屍體被白瑤悄無聲息的帶走了。
一國丞相，竟然直接被扔在了白瑤所住屋舍隔壁的小廚房裡。
阿青想起來這事，臉色就不自然。
把人扔進廚房裡，白夫人這是要幹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