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城兩隻手放在身前，交叉握著。
連日的奔波，她的手背被風吹的裂了皮，手心也被馬繮勒的滿是血痕。
這樣的雙手，原本該用繃帶纏住的。
可雲千城心裡卻希望，自己這般落魄的站在白府前頭，被白季看到後，能博他一絲同情跟憐惜。
“他連一面，也不見麼？”雲千城擡頭看向白管家，“還請您幫我，再去問問他?！?
白管家眉頭皺了一下，他打量著雲千城那一身白衣沾染的滿是灰塵泥土，眼底閃過一抹嘆息。
白管家囑咐門子看住大門，自己則進了府內，準備去再詢一遍白季。
暖閣內，白季依在軟墊上。
他身前的小桌上，擺著那枚骨鏈，他的視線卻沒落在骨鏈上，而是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手掌中的玉扳指。
小小一枚扳指，女子的制式。
扳指上刻著的“雲”字，已經讓他摩挲的淺淡了不少。
“你不去見見她？”柳鶴捧著茶坐在白季的對面，一雙眼睛不時的往白季的臉上瞟，“那麼如花似玉的姑娘，說不要就不要了？”
白季擡眼瞥了柳鶴一眼，眼神冷冷的。
柳鶴乾笑一聲，低頭打量起桌子上的骨鏈來：“這就是骨鏈？”
“嗯?！?
柳鶴一臉的好奇，伸手要去摸。
白季的眼神再次冷冷的斜過來，瞟向柳鶴：“小心你的手?！?
柳鶴瞬間收回了手，臉上的笑容乾巴巴的。
院子裡傳來了腳步聲，是白管家來了。
“她走了麼？”白季扭頭看向窗外。
白管家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大人，雲千城她還是想見見您。”
“讓她走?！?
“大人……”白管家遲疑了一下，“雲千城風塵僕僕，手掌手背都是騎馬的傷，她一路追著你回來，您真不見見？”
白季聞言眼神暗了一下，嘴脣開合，又重複了一遍：“讓她走?！?
白管家擡眼打量著白季的神色，好一會後，他深呼一口氣，點頭應下，轉身離開院子。
“我說，你真狠的下心啊?！绷Q順手拿過一個軟墊，墊在胳膊底下，身子往牆上一歪，一臉的揶揄，“要不，你給人寫個休書吧？”
“沒有聘書，還要什麼休書?！?
“……”
柳鶴眼神飄向了窗外：“你這親成的，也太委屈人家姑娘了。”
白季眉頭皺了起來，好一會沒說話。
柳鶴幽幽的又開了口：“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白季伸手從桌子上拿起骨鏈，塞入了懷中。
“別說是性格不合？”柳鶴身子往前一傾，手支在暖閣的炕蓆上，一臉八卦的看著白季，“你把骨鏈都拿回來了，莫不是……”
話說到這，柳鶴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他眉頭微微皺著，聲音帶著遲疑：“不會吧，雲千城她應該不會……”
白季沒說話，轉身下了暖閣。
“白季，她不是真的想用這骨鏈弄死你吧?！?
“閉上你的嘴，我哪兒那麼容易死?！卑准灸樕幊粒狭送馓?，拿上了繡春刀，往屋外走去。
柳鶴眼底閃過一抹陰騭，他看著白季離開院子，自己也忙從暖閣上下來，嘴裡咬牙切齒的：“雲千城，真是最毒婦人心呵……”
雲千城站在白府大門外頭，一雙剪水雙眸眼巴巴的往院內瞧著。
不多時，白管家走了回來，他站在門內一臉遺憾的衝著雲千城搖了搖頭，緊接著便轉身關門。
門扇吱嘎噶的合閉，雲千城的臉上已經沒有半分血色。
她擡頭望向白府的院牆，院牆也不高，輕易便可一躍過去，可是……
躍過去之後呢？
“大小姐?！毙觾翰恢螘r出現在了雲千城身後，她將雲千城往巷子口方向拉了兩步，一臉急躁的催促著，“大小姐，你還要在這等麼？”
“怎麼了？”雲千城扭頭看向杏兒，“趙勤的人不是都撤走了麼，城外出問題了？”
“不是?！毙觾好碱^一皺，語氣急促，“我剛收到信兒，我娘已經到了永平府了，你不去??？”
雲千城聽了這話，身子抖了一下。
杏兒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是說，若是能奪了霜橋島海洞中藏著的那批火器，咱們就不再怕白家的私軍了麼？”
“可是……”雲千城又扭頭瞥了眼白府，“強攻霜橋島，這事讓他知道了，他會更生氣的?！?
杏兒愣了一下，一臉的懵：“這事，你不想做了？要半途而廢麼？”
雲千城的聲音飄飄忽忽的：“要是我奪了霜橋島，我跟白季，也要徹底完了?！?
“大小姐，你……”杏兒嘆了口氣，小大人似的拍了拍雲千城的肩膀，“你不是說，人不能太貪心嘛？又想贏，又不想得罪人，世上哪那麼多雙豐收?！?
“白家、風回林，還有孟將軍……”雲千城擡眼看向皇城的方位，好一會後，她嘆了口氣。
“走啊，去霜橋島？”杏兒挽住雲千城的胳膊。
“嗯，走吧……”
臨走的時候，雲千城又扭回頭看向白府。
她忽然想起阿紫說的那句話來：我們大人，沒有你這麼功利，也不像你這樣心懷天下。
“等等?！?
“怎麼了？”杏兒扭頭看向雲千城。
“我有些話，要問問他?！?
雲千城邁步再次走到白府門口，伸手敲門。
她敲了好一會，門內一點回應都沒有，手掌上本就佈滿了繮繩勒出的血口子，再一敲……
杏兒看著門上的血漬，站在一旁直呲牙：“白季擺明了不想理你，你這麼敲沒用，直接翻牆吧?！?
雲千城聞言收回了手，後退了兩步，視線再次望向白府的院牆。
翻牆就翻牆吧，起碼要先見一面。
雲千城縱身一跳，雙手扒著牆頂，撲棱棱翻過了院牆。
她腳步剛一落地，在院子裡站穩了，就聽到白府的大門吱嘎噶的打開了。
白季站在臺階上，低頭看著一臉懵的杏兒。
“白，白大哥……”杏兒伸手指了指白季的身後。
“白季?！彪吳С钦驹诎准镜纳磲幔瑢擂蔚拇蛄藗€招呼。
白季回過頭，便瞧見雲千城正站在自己的院子裡，他後退了兩步，眼神落在雲千城翻進來的院牆上，聲音陰冷冷的：“雲大小姐，何時喜歡上翻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