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城深吸了口氣，柔荑般的手搭上扶手，努力要站起身來。可身子剛起來了一半，便被白季又按回到椅子上。
“春天風大，我給你拿張毯子。”白季給了阿紫個眼神，阿紫回身到馬車上取了張薄毯，蓋在了雲千城身上。
灰褐色的羊毛毯，蓋在身上，暖暖的。
雲千城卻感覺那毯子有千斤重，沉沉的壓在了自己的腿上。
白季彎下腰，仔細的幫雲千城掖了毯子角。
做完這一切，白季站起身來，衝著一旁的阿青說道：“繼續。”
阿青便繼續開始念那些牌子上的字。
城門外站著將近三百名孟氏族人，這麼多木牌，阿青足足唸了一個時辰。
白季好整以暇的聽著，孟將軍氣得在城樓上走來走去，雲千城則窩在藤椅上，偷偷積蓄力氣。
“大人，有信鴿。”阿紫一手攥著一個信鴿走了過來，“一隻是咱們的，一隻是……”
阿紫看了眼雲千城：“一隻是丞相府發出來，給雲千城的。”
雲千城擡眼看向阿紫手裡的鴿子，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心裡擔心著京城那邊的狀況，便忍不住多看了那信鴿兩眼。
白季打量著雲千城的臉色，見她很在意那信鴿，便擡手先拿過雲千城的信鴿，將紙卷從鴿子腿上摘了下來。
一張灰褐色的紙，徐徐展開，不過兩行字。
白季的視線掃過那紙，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雲千城擡眼打量著白季，想努力從他的表情裡看出點端倪。
“雲千城……”白季咬著後槽牙，聲音打著顫，眼底涌上了一片赤紅，拿著信的手竟然不自覺的抖了起來。
雲千城嚇了一跳，她可從未見白季這麼生過氣。
白季的視線落在雲千城臉上，冰冷的像是要結霜。
被這眼神一瞧，雲千城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凍結起來了，在她的記憶中，無論出了什麼事，白季都沒用這麼陰冷的眼神看過自己。
這種冷漠，讓她害怕，甚至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要失去白季了。
雲千城心忽然就慌了，努力的張嘴問道：“你怎麼了？”
白季好一會沒說話，他將手裡的紙條團成個團，復又捋平整，折騰了兩次後，似才下定決心，將手中的字條鋪平放在了雲千城的腿上。
雲千城低頭瞧去，臉色瞬間就變了。
那字條上是風回林的字跡，短短兩行字，內容是損毀骨鏈殺死白季的方法。
“我……我沒問他這個。”雲千城匆忙擡起頭，一臉惶恐的看著白季。
白季沒說話，他人站在雲千城面前，彎下腰，纖長的手穿過雲千城的頭髮，覆在了骨鏈的掛繩上。
“白……”雲千城嗓子乾的冒煙，話說了一半，發聲便的困難了起來，“白季……我，沒有……”
白季的手攥著骨鏈的掛繩，臉上的陰冷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木然和蒼涼。
“這鏈子，我……”白季吸了口氣，語氣忽然低沉了下去。“我便拿回來了。”
“白季……”雲千城伸手要去夠那鏈子，可手上沒力氣，沒夠到。
白季取下鏈子，手指在雲千城的脖子上摩擦了一下。
雲千城眼睛忽然便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她仰起了頭，讓淚水蓄在眼眶中，努力不流出來。
白季取下了骨鏈，站直了身子，扭頭對阿紫說道：“給她解藥。”
“大人……”阿紫表情愣愣的，“現在就給？”
白季沒有再說話，他轉過身去，眼底的赤色越發濃厚。
“大人，那這個給你。”阿紫將另一隻信鴿塞到白季手裡，隨後從自己懷裡掏出解藥，倒出一粒，塞到了雲千城嘴裡。
藥丸入口即化，雲千城身上的力氣飛速的恢復著。
白季將骨頭鏈子塞入懷中，又從那鴿子腿上摘下信箋，低頭看完白三爺寫的信之後，放走了信鴿。
信鴿撲棱棱飛走了，白季又從懷裡掏出個玉色的扳指。
那扳指上刻著個小小的“雲”字，白季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雲”字，他原本想將這印信還給雲千城，可摩挲了片刻，又十分捨不得放手。
“大人，牌子唸完了。”阿青快跑了兩步，走到了白季身旁。
“嗯，開始殺吧。”白季將扳指又塞回了懷中。
“從熹王妃開始麼？”
“對。”
阿青領命，邁步就要走。
雲千城卻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爲何要殺？”
“這不是原定的計劃麼？”白季扭頭看向雲千城，一臉的冷漠，“每過一個時辰，就殺一個人。”
“可是，那是在孟將軍不開城門的情況下。”
“一堆蠱人，孟將軍爲何要開城門？”
雲千城咬著牙：“不試試怎麼知道。”
白季冷笑一聲：“試試？那太麻煩了。況且……一個時辰殺一個人，這麼多人，豈不是要殺好多天？”
白季扭頭看向阿青：“乾脆利落點，一起殺了吧。我趕時間，小舅舅來信了，我要立刻回京城，可沒時間耗在這裡。”
阿青邁步要走，雲千城踉蹌著跑了一步，一把抓住了阿青的胳膊：“我去跟孟將軍說。”
“我說了，不必。”白季的聲音冷冷的。
“白季，你是要違抗詔令麼？”雲千城瞪著眼睛看著白季，“我們的目的是送蠱人入城，可不是在城外搞一場屠殺！白季，你是要越權改令麼？”
白季聽到這話，冷笑一聲，扭頭看向阿青：“去，跟孟老將軍打個招呼。”
阿青點頭應下，轉身再次走到了城門樓下，衝著上頭喊了起來，不過他喊的內容，還著實是……
“這些孟氏族人被下了蠱！你們若是將他們接進城內，這蠱毒就會瞬間擴散，兗州將會變成一座死城！”
孟將軍瞪著眼珠子看著阿青，驟然聽到這話，他伸手又要去拿自己的弓箭。
手剛搭上弓箭，胳膊便被人拽住了。
一個周身裹在黑袍子裡的人出現在城樓上，他抓著孟將軍的胳膊，衝著孟將軍緩緩了搖了搖頭。
孟將軍咬著牙鬆開了弓箭。
城門樓下，阿青繼續喊著：“孟將軍，請開城門，接孟氏蠱人入城！”
“你他媽的！”孟將軍眼睛瞪著阿青，伸手扣著城牆的磚石，咔嚓一聲，愣生生從城牆上扣下塊石頭來，便往阿青頭上砸。
阿青一個後跳躲了過去，嘴裡的話沒停：“孟將軍若是不同意開門，我們就開殺了。”
孟將軍氣極，伸手又從城牆上抓下塊石頭，石頭上帶著手指滲出的血花，對著阿青便砸了過去。
阿青閃身一躲。
可這次，孟將軍連著拋下了兩塊石頭，前一塊是吸引阿青注意力的，第二塊纔是真正要砸人的。
阿青只躲過了第一塊，那後來的石頭便直接砸在了阿青的額頭上。
眼瞧著一個青色的大包便從額頭上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