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城最近正忙著召集君子堂中的人。
自從一年半之前雲家出了事，君子堂便呼啦啦的散了，昔年好不容易從天南海北蒐羅來的人才，一個個如泥牛入海，沒了影子。
“陳聶在這裡開粥鋪？”雲千城站在一間破敗的粥鋪外，一臉的驚訝，“就算我死了，皇上也該重用他的，他爲何只在這裡開粥鋪？”
雲千城打量著眼前的粥鋪，兩根竹竿扯出個棚子，棚子盡頭是個只有十來平米左右，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小草房。
像是這樣一陣風就要颳倒的草房，也就只有三教九流聚集的北城才能看得見了。
東北虎站在雲千城身後，他手裡還拿著個小冊子，一雙銅鈴似的眼睛正低頭瞄著手中的冊子。
“是不是有人排擠他了？”雲千城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東北虎直截了當的回答道：“冊子上沒寫，不知道。”
“鎮撫司的人都查到什麼了？”
“冊子只寫了，雲家一出事，陳聶就退掉了西城租賃的房子，跑北城來開粥鋪了。”東北虎直接把手裡的冊子遞給了雲千城，“雲家的情報網不是比錦衣衛的好用麼，爲何不用雲家的情報網，反而讓我來查？我就弄這麼個沒什麼乾貨的薄薄冊子，鎮撫司那幫人還不樂意幫忙呢……”
“麻煩你了。”雲千城衝著東北虎笑了下，隨後接過冊子，低頭看了起來。
東北虎打量著雲千城，一臉欲言又止，好一會後才幹巴巴的開了口：“雲千城，你是不是得罪我們大人了？”
連帶著自己回錦衣衛鎮撫司都要挨眼色。
“爲什麼這麼說？”雲千城依舊低著頭，她將手中冊子快速翻了個頁，“我最近都很少見到他，如何得罪他？”
冊子薄薄一本，統共才幾頁紙，上頭記錄的是那些還留在京城的，君子堂人員的所在之地。
雲千城翻閱完畢，又將冊子還給了東北虎，轉身邁步往粥鋪裡走去。
正是午飯時間，粥鋪雖小，喝粥的人卻不少。
粥鋪內靠近草房的位置，是一處竈臺，竈臺上頭，米粥咕嘟咕嘟的煮著。一個穿著布衣的婦人正彎著腰，拿著長柄勺子攪和著鍋裡的粥。
“陳聶在嗎？”東北虎站在鍋邊，衝著那婦人低聲問道。
婦人擡起頭，驟然看到東北虎兇光自然露的臉，臉都嚇白了，她慌張的搖了搖頭：“不知道，不認識，出遠門了吧……”
雲千城趕緊將東北虎拉到自己身後：“嫂子，我是陳聶的朋友，來找他敘敘舊。”
雲千城依舊蒙著面紗，可那雙露在面紗外的眼睛，卻努力在釋放著善意。
婦人見到雲千城，臉色纔好了不少，她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他去買醃醬了，馬上就會回來的，你們坐下等等吧。”
雲千城跟東北虎坐了下來，婦人給二人上了茶。上完茶之後，婦人又回去繼續熬粥了。
東北虎端起來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
雲千城見狀也端起了茶碗，可茶碗剛到鼻子底下，她便覺得不對勁。
“你別喝了！”雲千城伸手去拉東北虎的袖子。
東北虎瞪著眼睛看著雲千城：“咋啦？”
“啦”字話音拉的老長，緊接著，東北虎直挺挺的從長板凳上栽了下去。
“下藥啦……”
東北虎的臉壓在地上，眼睛還眨了兩下，緊接著他吃力的伸出了胳膊，就見一條紅色的信號煙花從他的袖筒子裡射了出去，在天空轟然炸響。
粥鋪裡原本滿滿登登喝粥的人，瞬間做鳥獸散。
雲千城扭頭看向那熬粥的婦人，婦人正扭頭對著草屋子裡頭說話：“錦衣衛發信號了，咱們動作要快點。”
雲千城一臉警惕的看著草房的木板門。
杏兒邁步從裡頭走了出來，她一身襤褸布衣，嬰兒肥的臉清瘦了不少。
“大小姐。”杏兒看了眼雲千城，視線又落在一旁已經昏倒的東北虎身上，“事出無奈，多包涵了。”
“你要做什麼？”
“錦衣衛馬上就會來了，我長話短說……”杏兒一臉爲難的看著雲千城，“我想求你件事。”
“什麼事？”
杏兒舔了舔嘴脣，極其艱難的說道：“若是你辦到了，陳聶……就能活。”
“你在威脅我？”
“我知道……他是君子堂中的座上第一人。”杏兒眼圈忽然紅了，她吸了下鼻子，聲音堅定了不少，“你一定不想讓他死是不是？”
雲千城扭頭看了眼身後，復又轉回頭來：“快說吧，錦衣衛馬上就要到了。”
杏兒臉上閃過一抹慌張，語速加快了起來：“熹王妃入宮了，帶著趙石一起，他們去救孟蘭江了。你，你得把他們都救出來……”
雲千城的眉頭皺皺著：“趙石還在京城？”
“嗯，你快去吧。”杏兒擡頭看了眼天色，“要是明天之前，他們沒出來，陳聶……你就替陳聶收屍吧。”
“你敢！”雲千城目光瞬間陰冷了下來，“若是陳聶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等著替你母親收屍吧。”
“……”
杏兒呆愣愣的站在那，一雙圓眼鏡忽閃忽閃，淚珠子在眼眶裡轉了好幾圈。
“行了，錦衣衛來了，你快走吧。”
杏兒垮著臉，眼瞅著就要哭出來了。
“真是奇了怪了，你怎麼對趙石這麼上心？”
“……”
“行了，你快走吧。”
杏兒已經看到了遠處錦衣衛在房樑上跳躍的身影，她跺了跺腳，只能轉身離開。
“明天中午，去君子堂找我。”雲千城衝著杏兒的背影又說了一句。
杏兒腳步頓了一下，好一會“噢”了一聲。
緊接著她腳步加快，飛速的走遠了。
“你不走？”雲千城扭頭看向那熬粥的婦人。
婦人臉色一會青一會白，心裡正琢磨著威脅似乎沒有成功，聽了這話，才趕緊轉身，走遠了。
杏兒和熬粥的婦人剛離開，錦衣衛們便來到了粥鋪。
粥鋪裡空空的，只有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東北虎，以及蹲在東北虎身邊，正伸手拍著東北虎臉的雲千城。
“看來一時半會是醒不了了，把他擡回鎮撫司吧。”雲千城站起身，回頭看了眼那些聞風而來的錦衣衛。
爲首的是阿紫。
阿紫衝著雲千城抱了下拳頭，招呼人將東北虎擡走了。
緊接著，她的眼神落在了杏兒逃走的方向，剛踮起腳要去追，胳膊一下被雲千城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