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趙機疑惑的看向雲千城，“爲什麼？”
雲千城看著自己的手背，琢磨著，是不是因爲自己多年前曾吃過一次解藥的原因？
“雲千城，爲何單你沒事？”
雲千城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我是不是真沒事。”
“你剛剛讓東北虎滅口了那個男的，然後自己又想殺掉這個女的……”趙機的聲音沉了下來，“你自己沒事，就不想留活口了麼？朕跟無蘅還不知道怎麼解這……這是毒麼？”
“皇上把臣婦想的太陰暗齷齪了……”雲千城垂下頭，掩住怒意，“皇上跟表小姐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對臣婦也沒好處。”
“沒好處？好處挺大的吧。”趙機冷笑一聲，“朕跟白無蘅要是有什麼意外，就沒人擋你的路了。”
雲千城也跟著冷笑了一聲：“你們兩個就是平平安安，也擋不住我的路。”
“……”
趙機被噎的一時說不出話了。
好一會，趙機才幹巴巴的又說道：“雲千城，朕看你能笑到什麼時候！”
“皇上，倒是比以前……”雲千城嗤笑一聲，“更加天威難測了。”
趙機氣得兩隻手背在身後不停攥拳頭：“雲千城，雲千城……”
“臣婦在。”
“你從來就沒有把朕看做皇上！”
“在臣婦眼中，您永遠是皇上。”
“你……”趙機已經不裝雲淡風輕了，他將手拿到身前，直接對著雲千城開始嘎嘣嘎嘣的捏手指。
雲千城原本還對皇上有幾分敬畏，可自從她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想起自己的公主身份，就忽然對皇上一點敬畏都沒有了，說話不自覺的就沒了剋制。
雲千城這會兒也發現自己過分了，好歹現在她是白季的妻子，惹惱了皇上，皇上就算看在白季的面子上不發落她，那也是給白季惹了麻煩了。
“臣婦粗鄙陋言，惹皇上生氣了，是臣婦的不是……”雲千城垂著視線，臉上露出個愧疚的表情。
雲千城的道歉沒有起到任何的緩和作用，趙機反而更生氣了。
“你覺得朕不能勝任這個皇位？”
“臣婦沒有。”
“你有！你那個眼神！你就是這麼想的！”
“皇上不該顧慮別人的眼神……”
“你又教育我？！”
“臣婦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朕說一句，你三句接著！”
“……”
“雲千城？！你怎麼不說話？”
“臣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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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道，朕從小就不是按照太子來培養的，許多東西朕都不會！你們都在看朕的笑話是不是？！”
“皇上多慮了。”
“你就是看不起朕！”
“盛世明君是天賜的，歷朝歷代，最厲害的無非是開國的帝君，可哪個開國帝君是從小按著太子培養的？”
趙機聽到這話，忽然愣住了。
“哪個開國帝君是從小按著太子培養的？！”趙機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像是漆黑的原野上滑過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世界。
“你說的對，盛世明君是天賜的，朕就是天賜的……”
雲千城擡頭看趙機的臉，嚇了一跳。
趙機眼圈通紅，若不是這會兒還有侍衛在一旁圍著，這位皇上怕是要蹲下來哭一會。
“皇上？”
趙機打著顫吐出一口氣，他衝著一旁的侍衛擺了擺手：“你們別跟著朕。”
那幾個侍衛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自覺的後退了好遠，可依舊遠遠的守著。
趙機吐出了口氣，往路旁走去，直接在茶館外頭拽了把椅子坐下了。
雲千城有點懵。
這，不回行宮了？
趙機開始自顧自的不停說了起來：
“朕想做個千古明君，爲的不是後世的讚揚。”
“爲的是，朕坐在龍椅上時，那些仰視朕的千千萬萬雙眼睛。當你發現你一個決定，就能左右千萬人生死的時候……”
“不是生死，死了便什麼都沒了。”
“可他們都還活著，要飯吃，要衣穿，天冷了房子漏風，他們也要罵皇上，天旱了，稻田不收，那便是皇上失德……”
“可朕一心，只想讓他們衣食住行……都能過得去。”
“讓他們，在心裡少罵朕兩句。”
趙機頓了頓，擡眼看向雲千城。
“朕的心，你能明白麼？”
“皇上仁德，臣婦一直明白。”
趙機點了點頭，滿臉的欣慰：“朕小時候受了很多苦，對誰都不信任，當了皇上後，又總覺得旁人要害朕，朕一心想乾坤獨攬，事無鉅細都要自己親自上手。可天下那麼大，朕哪裡忙得過來？”
趙機又擡頭看向雲千城。
雲千城點了點頭：“皇上請保重龍體。”
“雲千城，你覺得，朕是個好皇上麼？”
“當然是。”
“那你爲什麼總跟朕頂著來呢？”
“臣婦沒有。”
“朕說一句，你就頂三句，你敢說你沒有？”
“……”
雲千城擡眼看向趙機，一臉的無語。
趙機垂了一下頭，又擡起來，緊接著頭轉向一側，連著對著空氣點了兩下，這一套的動作，似在思索著什麼，最後才扭回頭看向雲千城：“君子堂，是個挺好的地方，能人輩出，良策常有。”
“的確。”
“那，不如，你再來主持君子堂？”
雲千城愣了，她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趙機。
這趙機前一秒還恨不得趕緊弄死自己，後一秒竟然又要開君子堂？
“皇上。”雲千城深吸了口氣，“當初上元節，那一碗元宵……”
“朕已經知道，毒不是你下的了。”
“可的確是因爲臣婦，皇上才陷入險境……”
“朕不追究你便是了。”
“可臣婦的父母，卻已經死了。”雲千城的聲音飄飄忽忽的，像是蕩在空中的風箏，無根無憑，就連牽著它的那條風箏線，也即將斷掉一般。
趙機的臉色難看了下來：“你在怪朕？”
“因爲您是皇上，臣婦沒法報仇。”雲千城苦笑一聲，“可皇上，你總不能強迫臣婦每次看到你，都要笑臉相迎吧？”
“臣婦也不喜歡言語衝撞皇上，皇上知道，臣婦是個很實際的人，口舌上佔便宜又不算什麼真的便宜……”
“皇上若是看不慣臣婦，臣婦儘量少在皇上面前出現就是了。”
“反正，咱們的仇也沒法報，恩怨今生是消不掉的了……”
“臣婦也真的沒辦法忘了樑上懸掛的雙親，輔佐與皇上。”
一陣長久的沉默。
趙機低頭看著腳下的黃土路。
可能是因爲茶鋪店家經常灑掃的原因，黃土路竟然亮晶晶硬邦邦的。
好一會後，趙機脣齒開合，吐出一個字來：“滾。”
雲千城雙手互相捏了一下，衝著趙機作了個揖：“臣婦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