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季將雲千城扶起來，讓她靠著軟枕坐好，免得喂藥的時候被藥湯嗆到。
“乖乖喝了藥……”白季盛起一勺藥湯，剛要往雲千城脣邊送去，耳邊忽然聽到一聲輕輕的咳嗽。
雲千城緩緩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白季一臉驚喜，也顧不得喂藥了，匆忙將藥碗放下，伸手一把摟住雲千城的肩膀，“可算是醒了，嚇死我了……”
雲千城的下巴抵在白季的肩膀上，腦子漸漸清明起來，她視線移動，打量著眼前的帳子內部。
好一會後，雲千城同樣伸手了雙手，回抱住了白季，聲音又啞又軟的：“白季，一醒來就看到你，真好。”
白季輕輕笑了一聲，眼圈竟有些泛紅，抱著雲千城的雙手更緊了。
好一會後，白季鬆開了手，再次端起藥碗：“把藥喝了吧，你的身子還虛著。”
“好。”雲千城伸手接過藥碗，剛垂下頭，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從藥碗裡散出來。
雲千城愣了一下，端著藥碗的手輕輕晃了兩下，碗中褐色的藥湯被晃的打著旋動著。
“怎麼了？”白季低頭看藥碗。
“你瞧這藥湯的表面……”雲千城眉頭皺了起來，“水紋動的不太自然。”
白季聞言凝神望去。
雲千城卻忽然將藥碗往旁邊一挪，褐色的湯汁便傾倒在了手邊的軟枕上，緊接著又用被子蓋住了淋著藥湯的軟枕。
就在這時，帳子的門簾被從外掀開，風月白帶著承平邁步走了進來。
因爲最近幾日雲千城一直在昏迷，風月白便要經常出入白季的帳子，次數多了，白季就免了通稟了。
“師妹醒了？”風月白看到雲千城醒轉過來，嘴角揚了起來。一臉的歡喜。
“嗯，醒了。”雲千城又咳嗽了兩下，順手將空掉的藥碗遞給一旁的白季，“這藥苦的很，我想吃點甜的。”
白季點了點頭，將藥碗放於一旁，又吩咐人拿些甜棗過來。
風月白的視線在空掉的藥碗上掃過，輕輕嘆了口氣。
“師兄爲什麼嘆氣？”雲千城擡眼看向風月白。
風月白眉頭皺了起來，他看著雲千城，臉上滿是愧疚，張了張嘴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承平一直站在風月白身後，他見到這情況，心裡著急，伸手一拉風月白的袖子，催促了一句：“公子，既然雲大小姐已經醒了，我們回吧。”
“是……是該回了。”風月白轉身，逃也似的往帳子外頭走。
“師兄。”雲千城忽然開口叫住了風月白。
風月白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
“師兄，謝謝你。”
“謝我什麼？”
“很多都要謝……”雲千城還虛弱著，聲音輕輕淺淺的，“理不清了，總之……想謝謝你。”
風月白站在那，他也不回頭，好一會後，又嘆了口氣，邁步往帳子外走去。
風月白和承平一離開，白季便吩咐了帳子外頭的守衛，以後誰想進帳來，要先通稟一聲。
雲千城將浸著藥湯的軟枕拿了起來，放在鼻子下聞著。
“怎麼了？”白季眉頭皺著，“藥不對？”
“我不懂醫術，可我鼻子從小就靈……”雲千城苦笑了一聲，“那東西的味道又著實太特別了……”
“這裡加了什麼東西麼？”
“加的是一種吞噬記憶的蠱毒。”雲千城皺著眉頭，“看來是有人怕我想起來什麼……”
頓了頓，雲千城眼底閃過一抹疑惑：“怕我想起來什麼呢？還是想讓我忘掉什麼……”
“我來查吧。”白季將那溼漉漉的枕頭從雲千城手裡拿開，“你這幾天就好好休息著，我們馬上要到涼州了。”
“還是我自己查……”
“我來查。”白季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他拎著枕頭的一角，將枕頭扔在了原本放著堪輿圖的桌面上。
小半個月後，軍隊終於到了涼州城。
軍隊在城外駐紮，皇上則帶著小隊人馬進了城，在行宮住下了。
白季勸了趙機很多次，丞相也給趙機寫了好幾次信，孟蘭江也催促過趙機，都想讓趙機回京城。
可趙機似乎就認準了御駕親征了，非要在邊關待著。
這天下午，白季剛見過從國境線外返回來的斥候，正一邊看堪輿圖，一邊研究殷墨的那本兵書，雲千城就端著碗湯，從門外走了進來。
白季瞥了眼那湯，眼底是滿滿的笑意：“你做的湯？”
雲千城搖了搖頭，嘴角微揚：“在街上買的。”
“還以爲是你做的。”白季一臉索然無味，“那個蠱毒的事，查出來了。”
白季將一個空掉的藍色琉璃瓶放在桌子上，在藥瓶邊兒上，又放了個跟小手指差不多大小的紙卷：“那天的蠱毒是承平下的，我還截下了他跟你師傅的信，你自己看吧。”
雲千城伸手拿起那紙卷，深呼吸了一下，穩了下情緒，才張開紙卷。
視線落在紙上，久久無法移開。
“的確是師傅的筆跡……”雲千城臉色發白。
白季垂著視線看著桌子，沒說話。
雲千城搖了搖頭，將紙卷扔在了桌子上。
那紙捲上寫的便是“給雲千城喂毒，或者殺了雲千城。”
“他想殺你。”
“是啊……他想殺我。”雲千城下意識的又搖了搖頭，“這紙，還有這墨中的味道，師傅的筆跡……”
白季嘆了口氣，捧起了雲千城帶來的湯：“真是可憐……”
“什麼可憐？”雲千城擡眼看向白季。
“你同你師傅的感情很深吧？”白季吸溜喝了口湯。
雲千城看了眼白季，又看了眼白季手中的湯，緊接著又看了眼白季。
視線在白季和湯碗上走了兩個來回，雲千城嘴角扯了一下，什麼都不想說了。
“你喝麼？”白季將湯碗遞了過來。
“你留著吧。”雲千城轉身便往門外走。
“你師傅那裡……”白季探著頭，看向雲千城的背影，“我幫你處理了。”
雲千城的背影猛地一僵，她緩緩扭頭看向白季：“你在說什麼？”
“我說風回林。”白季放下湯碗，眼底像是有風暴在肆虐，“你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是他，一直在控制你吧？”
“……”雲千城下意識的搖頭。
“我替你殺了他。”
“白季！”雲千城的眼珠子瞪得老大，眼眶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