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機看了眼白季，好一會後，突然笑了起來：“朕最想的，是做個明君。”
白季沒說話。
趙機伸手拍了拍白季的肩膀，拍了兩下，又收了回來。
白季張口轉移了話題：“皇上可是分辨出來，是何人給您下的毒？”
“八九不離十，分出來了。”趙機眉頭皺了起來，他先是點了點頭，緊接著又伸手捂住了胃。
胃裡翻江倒海，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雲千城站在門外，耳朵豎著，腦袋情不自禁的往後挪。
白季的聲音透過門扉傳了出來：“是太傅？還是……皇后？”
“風月白？孟蘭江？”趙機的聲音悠悠盪盪的。
“臣明白了。”
雲千城眨了眨眼睛，白季明白什麼了？
趙機沒直接說明是誰，難道是用動作傳達的意思麼？
真是……
“總歸不可能是風月白……”雲千城看著腳下厚厚的積雪，視線越來越冷，“雲合、蘭夫人，鐵面人……還有，孟蘭江麼？”
雲千城繼續側耳傾聽，身後的屋子內傳來刷刷的翻閱卷宗的聲音，然後，就是兩個人語焉不詳的談話聲。
“這個人？”
“還有這個人……”
“這個不能殺……”
“他沒有問題。”
“這個也要殺……”
“還有他。”
雲千城站在院子裡努力聽著，可聽來聽去，一個人名都沒聽到，通通被“這個”“那個”代替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書房的門緩緩打開了，趙機和白季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趙機一身的飛魚服，腰裡的繡春刀刀鞘朝上，刀頭朝下，掛的歪歪扭扭地。趙機似乎也發現刀掛錯了，他扯了好幾下腰帶，纔將刀身弄平整了。
雲千城側著頭看著他。
趙機恍若未見，直接從雲千城身邊走了過去，邁步離開了。
“你不去送送？”雲千城看了眼白季。
“不用。”
白季的話音一落，書房屋檐上便跳下來兩個面孔陌生的錦衣衛。
這兩個錦衣衛先是朝著白季抱了下拳，又扭頭看了眼雲千城，緊接著便轉身去追趙機了。
“這是，鎮撫司四天王裡頭的那個……”雲千城搜索著自己的記憶，“雲家沒出事之前，我見過他們倆。”
“嗯，黃黃紅紅，他們一直貼身保護皇上。”
白季伸出手，纖長的手指牽起了雲千城的手：“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你不是在找雲合麼？”
“你知道她在哪兒？”
白季點了點頭：“怕是隻有你一個人，不知道她在哪兒了……”
雲千城聞言愣了一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回京之後，雲家的情報網，用著依舊順手麼？”白季一手牽著雲千城，另一隻手摸了摸雲千城的頭髮。因爲在雪中站立了好一會，雲千城那烏雲似的長髮沾著一層涼氣。
雲千城咬了咬嘴脣，沒說話。
那情報網，的確不太順手了，總覺得查起什麼來，異常的緩慢。
“你師傅，你師兄……風回林，風月白……”
“他們對我都很好。”雲千城伸手攥住了白季的前衣襟，“一定有什麼原因，是我不知道的什麼原因……”
白季眸光閃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雲千城卻還沒有停嘴：“還有云合，雲合變了太多。”
“是她變了，還是你一直沒發現？”
雲千城眉頭皺了起來：“雲合以前，很善良的……”
“善良的過分了吧？”白季輕笑一聲。
“她連螞蟻都不踩，蚊香都不點……”
“這麼邪乎？”
“是有點邪乎。”雲千城歪了外腦袋，思索了一下，又說道，“她小的時候，也沒那麼邪乎，好像有一天，突然才變了的……”
“我殺過一個和尚，那和尚，平日裡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可身上卻背了兩樁滅門的大案……”白季頓了頓，又說道，“可我監視過那和尚一個月，那和尚的是真真很珍惜螻蟻飛蛾的命，便是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他也會小心翼翼不傷害這些弱小生靈……”
“他只殺大的麼？”
“嗯，只殺大的。”
“還真是奇怪……”雲千城長吁一口氣，熱氣在冷空氣裡化作一團白霧。
白季牽著雲千城的手，往白府外面走去。
雲千城一邊走，還一邊疑惑著：“我就是想不通，雲合圖的是什麼？她總該有個動機吧？她跟蘭夫人一起，往元宵裡下毒，對她自己有什麼好處？”
白季聞言說了一句：“她會不會同娉婷一樣，是被蘭夫人騙了？”
雲千城搖了搖頭：“我沒見到雲合之前，的確以爲雲合是被人矇騙了，可昨日我見到了她……”
白季伸手摸了摸雲千城的頭髮，滿眼的擔憂。
昨日的事，白季已經都聽城南八虎說了。
“那個蘭夫人，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雲千城停下了腳步，擡眼看向白季，“咱們是繼續派人跟著她，還是直接抓了？”
“你覺得呢？”
“我想派人跟著她……”雲千城眼中閃過一抹忐忑，“我總覺得，蘭夫人身份不簡單。”
“她會使蠱。”
“不僅如此……”雲千城頓了頓，又說道，“我總覺得，她應該知道不少兒事。而想要撬開她的嘴，我們得先找到她的弱點。”
“都聽你的。”
兩人已經走到了白府門口。
白府外，馬車已經備好了。
雲千城剛要邁步上馬車，忽然一個天旋地轉，她整個人便被白季抱了起來。
趕車的阿青連忙幫倆人打開了馬車的門。
冬天已經到了，馬車上原本的簾子布，已經換上了木門。
白季抱著雲千城上了馬車，在馬車上坐好之後，又直接將雲千城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白季。”雲千城的語氣帶著嗔怪，她順著窗戶往外瞧去，還好這會街道上並沒有行人。“你下次別這樣了。”
白季伸手圈著雲千城的腰，對這馬車外的阿青吩咐道：“去孟將軍府。”
馬車緩緩行駛起來，雲千城想要從白季的腿上下去，白季卻緊緊抱著雲千城不放。
“你放開我。”
“你跟我一起去西北吧，京城，不安全。”白季眸色陰冷。“昨天的事，不能再發生了。”
雲千城愣了一下，這才認真的去看白季：“我沒事的。”
“你受傷了，你的手。”
“我……”
白季手在雲千城肩膀上一推。
雲千城原本側身坐在白季腿上，這一下，身子向側面傾去，正好趟在了白季的胳膊上。
白季上身一斜，便將雲千城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