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戴著鐵面具的男人看到雲千城後，明顯也愣住了，緊接著他飛速地回身，衝進了身後的房舍中。
雲千城腳下步子加快，可郊外空曠遼遠，那農家屋子雖然一眼能看到，卻也著實距離挺遠。
雲千城往屋子方向跑，杏兒也跟著跑，那八個錦衣衛也跟著跑了起來。
可等雲千城趕到屋子前頭的時候，屋內的燈已經滅了。
只有滿院的大雪。
雲千城推開了門，屋子內是刺鼻的血腥味。
掏出火摺子點上蠟燭，入目便看到一家三口的屍體倒在兩張南北炕中間的地上。
“是雲合麼？”杏兒瑟縮了一下，“一個姑娘家，這麼狠……”
“是雲合。”雲千城看了眼南邊的火炕，炕頭上還扔著那件青色的尼姑衣裳。
“她們爲了寄宿，竟把主人都殺了……”杏兒身子藏到了雲千城身後，別過頭不再看那些屍體，緊接著她看到了這農舍的後門。
“不是爲了寄宿殺的，是剛殺的……”雲千城彎下腰，伸手在那三個屍體上摸了摸，“血剛往外流，身體是熱乎的，還沒僵。”
“我看到她們了！”杏兒已經推開後門，她手指指著外頭的茫茫雪色，兩個黑影正在雪地裡逃竄。
“追。”雲千城邁步朝著後門跑了過去。
天空沒有星星，滿眼都是烏壓壓的雲層，紙片大的雪花不停的飄落下來，腳下的雪層越來越厚，路越發難走了。
雲合氣喘吁吁，可她身邊那個戴著半張鐵面具的男人依舊步履輕鬆，踏在雪地上如閒庭信步。
“你這速度，會被追上的。”男人看到雲合停了下來，便也停了下來，“南城八虎來了，我可保不住你。”
“你保不住我？”雲合惡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要你有什麼用？”
“呵……”男人的笑聲冷冷的，“我有沒有用，不是你說了算。”
“你連殺個人都能殺錯！”雲合睚眥欲裂，瞪著那戴面具的男人，“你不認識雲千城麼？”
“你不是也沒認出來麼？”男人反諷了一句，“她還是你姐姐呢。”
雲合懶得再跟這男人廢話，她看了眼遠處。
黑暗中，有一隊人影正飛速的往這邊接近。
“快走吧。”面具男人的視線也看向了那隊人。
“南城八虎，你打的過麼？”雲合的聲音有點發虛，“一對八，你行麼？”
“只要不是白季親自來，我就不會輸。南城八虎，我即便纏鬥不過他們，我也跑得掉，只不過……”男人的視線落在雲合身上，“我就保不住你了。”
雲合倒吸一口冷氣，視線往身後望去：“那裡有一戶人家，我們去那！”
“這太近了，立刻就會被發現的。”
“我們不是去投宿的。”雲合面色陰冷，“我們去屠了那戶人家。”
面具男愣了一下，沒說話。
雲合繼續說道：“雲千城若是繼續追，我就一路殺，她追多久，我就殺多久……”
面具男聽了這話，忽然笑了起來，緊接著他伸手拎起雲合的腰，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步履飛快的朝著那戶人家飛奔而去。
雲合迎著風雪瞪著眼睛，趴在那男人的肩頭上，男人的肩膀正好頂著她的胃，讓她很是不舒服。
可如今，這點不舒服都不算什麼，雲合在意的是另一間事：“你既然帶著我也能施展輕功，爲何要我獨自跑了那麼久？讓我們的速度降低了這麼多，活活被雲千城追上來了？”
面具男聽了這話，不但不生氣，反而更高興了，竟頂著風笑了起來：“我那時，根本不想揹你。”
雲合冷笑一聲：“那現在怎麼想背了？”
“一路追，一路殺……”男人又笑了起來，“讓我覺得心裡爽快。”
“你……”雲合的胃被頂的忍不住想幹嘔，“你真是，跟孟蘭江一樣的……變態。”
“你也不差。”
小半個時辰後，雲千城再次來到一棟農舍前。
這次，農舍裡的燈是亮的，血腥味更刺鼻了。
推門進去，地上橫著五具屍體。
兩個老人，兩個壯年夫婦，還有一個襁褓裡的嬰兒。
“這……”杏兒看著一地的屍體，“沒道理啊，他們前腳纔到這裡，我們就追來了，這麼一會的功夫，爲何要殺人？”
雲千城臉色鐵青。
京郊的農舍構造都差不多，雲千城走到後門，推開們，就看到不遠處的雪地上，一男一女站在那裡。
是雲合和那戴著鑄鐵面具的男人。
這兩人就那麼站在，不慌亂，也不跑，隔著遠遠的，看著站在後門門口的雲千城。
“他們怎麼不跑了？”杏兒站到了雲千城身後。
“他們，在看我們追不追了……”雲千城冷笑了一聲，“不愧是雲合。”
“爲何不追，這般近在咫尺……”杏兒一臉的納悶。
“這一路，農舍太多……”雲千城的咽喉動了一下，嚥了口帶著血的吐沫，“我們只要一路追，雲合就會一路殺……”
“……”杏兒倏然瞪圓了眼睛。
“可我……”雲千城遙遙看著雪地中佇立的兩人，眼睛裡滿是憤怒，睚眥欲裂，“胸中，意難平！”
杏兒瑟縮了一下，又扭頭看了眼身後。
錦衣衛八虎中的四人進了屋子，另外四人守在屋子外頭。那進屋的四人，似乎根本沒看到地上的屍體，一臉的冷漠，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地上的五具屍體，兩個老人瑟縮著抱在一起。那婦人抱著嬰兒，兩眼瞪的溜圓，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那男人，背後中了一劍，雙臂長開，護在婦人跟嬰孩身前。
嬰孩最慘，襁褓裡的嬰兒，沒有腦袋，那小腦袋骨碌骨碌，竟然滾到門檻前頭，分明像是被人一腳踢出去的。
“別追了吧……”杏兒深吸了口氣，滿眼都是痛苦，“不能再追了。”
耳邊傳來輕輕淺淺的笑聲，杏兒擡頭望去，那笑聲竟然是遙遙相對的雲合和麪具男二人發出的，隔著厚厚的雪幕，傳過來的。
“畜牲！”杏兒瞪著眼睛看著那兩人，隨後她猛地一轉身，有些肉呼呼的手指指向了身後，那個正從房樑上摘下一枚辣椒的錦衣衛身上，“你們是冷血的嗎？你們在山上的時候，大小姐讓你們去抓雲合的時候，你們怎麼不早早就去抓了雲合？！”
那錦衣衛看了杏兒一眼，沒說話，手裡的辣椒往嘴裡一塞，咬了一口，嚼了嚼，隨後他眼睛一亮，將整個辣椒都塞到了嘴裡。
杏兒倒吸一口冷氣：“這他媽都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