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季泡了個熱水澡，換了套鬆軟的衣服，坐在了桌子後頭。
雲千城站在門口，門外是排的一溜的大夫。
“讓風月白來不就行了麼？”白季一臉懨懨的，“你找了這麼些個大夫，明天京城裡風言風語是少不了了，說不定都能傳出錦衣衛指揮使白季不治而亡的傳言來。”
“師兄在宮中照顧皇上，這麼晚了，宮門都落了鎖，怎麼讓他來？”
“拿著我的腰牌，直接進宮就行了。”
“我發現你這人……”雲千城瞪了白季一眼，“有事的時候你就去求我師兄，可在路上遇到他了，你連個好臉色都不給他。”
“誰求他了？他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我又不是不給他錢。”白季嘴裡嘟嘟囔囔的，一雙眼睛中卻不見半分情緒起伏。
“他差你那兩個錢？”雲千城差點被氣笑了，“你但凡對他態度好點……”
“行了行了，就讓這些庸醫給我治吧。”白季別過了頭。
“咳咳。”那診脈的大夫清了清嗓子，將手從白季的手腕上收了回來，“體熱，上火，我給您開個方子，排排毒，降降火就行了，沒什麼大礙。”
白季點了點頭：“你去開藥吧。”
雲千城又站在門口朝著外頭喊了一嗓子：“下一位！”
這感覺，活像白季是坐堂的大夫，門口那些都是病人一般。
又有大夫走了進去，伸手搭上了白季的脈。
雲千城眉頭微微顰眉，眼神在來往的大夫裡掃視著。
下毒的人，之所以藉助牡丹來下毒，自然就是因爲無法輕易混入白府，那他下毒之後，若是想知道這毒下的成功不成功，混入著進府的大夫中，是再方便不過的方法了。
可是……
雲千城心底隱隱不安。
白季雖然現在看上去生龍活虎的，除了皮膚上起了些小疹子外，與健康人無異。可這毒既然要牡丹通過那麼慘烈的方式種下，絕對不會只是簡單的起一排疹子就完事了。
“姑娘……”第一個把完脈的大夫寫好了方子，交到雲千城手中，面色有些沉重：“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雲千城點了點頭。
倆人走出了房門，站在屋檐底下，那大夫纔再次開了口。
“他喜歡吃什麼，就讓他吃點什麼吧。”大夫手指著藥方，“開的這些都是清熱解毒的藥，吃不吃對他來說沒什麼用了。”
“大夫……”雲千城眸色凜然。
“早早準備後事吧，別到時候忙不過來。”大夫說完這話，提著藥箱子就走。
雲千城眼底閃過一抹煩躁，低聲衝著一旁的阿青吩咐道：“盯著點，這些大夫診脈結束後，一個都別放走。”
“嫂子？”阿青扭頭看向雲千城，“這些大夫有問題？”
雲千城沒答阿青的話，而是繼續直接吩咐道：“我的身份不方便進宮，你進趟宮，把風月白找出來。”
阿青點了點頭。
雲千城頓了頓，又說：“我去丞相府，萬一師兄不在宮裡，就一定在丞相府。”
“好。”阿青應了下來，他轉身邁步進了屋子，走到白季身邊，又俯身到白季耳邊一頓嘀咕。
“她說什麼，你聽就是了。”白季眉頭皺了一下，“讓阿紫進宮去找風月白，你陪雲千城一起去丞相府，路上注意安全。”
阿青應下，出了房門，把話一一吩咐了下去。
阿紫去了皇宮，阿青陪著風月白往丞相府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京城的夜市卻依舊人來人往，喧鬧鼎沸。
雲千城和阿青騎著馬，穿街過市，直奔丞相府。
路過西市夜市的時候，雲千城遠遠便瞧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西市最末尾，一間畫著蘭花標誌的商鋪前頭，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正從鋪子裡走出來，眉眼鬼祟。
“阿青。”雲千城勒馬，手中的馬鞭指向了那老人，“這不是剛剛診定白季患了痘癥的那個大夫麼？他不是應該關在白府麼？怎麼在府外？”
阿青也愣住了：“怕是趁著錦衣衛離開院子的時候，一起跟著走了……”
“你去抓住他，丞相府我自己去就行了。”
阿青踟躕了一下：“大人讓我保護你。”
“你的功夫，未必比得上我。”雲千城瞥了阿青一眼，“快去，他要走了。”
阿青手死死的握著繮繩，沒動地方。
雲千城知道阿青的脾氣，便耐著性子又說了一句：“白季不是說，我說什麼，你聽便是了麼？”雲千城定定的看著阿青，“是不是說了這句？”
阿青點了點頭。
“那還不快去抓人？”
阿青這才揚鞭打馬，衝著那人消失的地方跑去。
雲千城手裡的馬鞭在馬屁股上抽了一下，奔著丞相府行去。
過了西市，街上的人少了，雲千城的馬便能跑開了。沒多久，雲千城便到了丞相府外頭。
已經到了相府落鎖的時間了，兩盞燈籠在風中搖曳，丞相府房門禁閉。
雲千城翻身下了馬，砰砰砰的砸了兩下門。
好一會後，纔有門房來開門。
吱嘎一聲門響，還不待門房反應過來，雲千城已經邁步走了進去：“我師兄在麼？”
門房揉了揉眼睛，舉著燈籠照清楚了雲千城的臉，兩個眼珠子瞬間瞪的溜圓：“鬼啊！”
這些舊人，都以爲雲千城早就死了。
“我沒死……”雲千城伸手在那門房肩膀上拍了一下，“回回神兒。”
門房的尖叫這才停止，他瞪著兩個眼珠子一臉迷惑的看著雲千城：“雲姑娘，你真沒死？”
雲千城沒時間跟門房敘舊，剛剛之所以拍了門房肩膀一下，又跟他解釋了一句，是害怕這門房因爲膽小嚇掉了魂兒。
“雲姑娘？”門房瞪著眼睛看著雲千城，又低頭看她的影子，“你真沒死啊……”
雲千城不在理會門房，邁步便往風雨白住的院落走。她剛走沒幾步，就看到前面路上行來一排燈籠。
藉著白色燈罩滲出來的微弱光芒，雲千城看到了當先一人的臉。
是丞相風回林。
“師傅……”雲千城停在那裡，一臉的驚慌。是了，這裡是丞相府，是師傅風回林的家。在這裡見到師傅，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雖然自己，還沒有做好見師傅的準備。
風回林也停住了腳步，他讓身邊的侍從將燈籠舉高，待他看清楚雲千城的面容後，臉色便陰沉了下來。
“師傅……”雲千城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衝著風回林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