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試衣間外的伊修斯評頭論足，樓承諾打量著鏡中的自己，雖然臉上沒什麼情緒波動，眼神倒很是陶醉，完全沒有穿錯衣服的不自在感，彷彿他本來就該打扮成這副模樣。
“是挺好的……”
樓承諾還沉浸在打扮成魔法師的飄飄然中，稍不留神，伊修斯就一口氣把帳結清，絲毫不手軟。衣服的價碼從腦海裡閃過，天文數字砸上腦門，樓承諾一陣頭暈目眩。
幾乎同時，伊修斯抽出莉莉茲交付的委託狀展開，“我們是公會派來的魔法師，來處理貴店發生的怪事。”
魔法師？
委託？
種種跡象互相連結在一起，樓承諾下意識摸向身上的法袍，後知後覺地得出結論──他是一個魔法師？
“等等，伊修斯，是不是有哪裡搞錯了……”
二話不說把人扯進自己工作中，還擅自把他歸到魔法師一類，怎麼看都不對勁吧！
“衣服買了、錢也付了，總該工作了吧？”
伊修斯說得一副理所當然，樓承諾當下被錯愕噎著，差點說不出話來。
“先不說這衣服，我怎麼會是魔法師！”
在樓承諾單方面反駁的這段期間，店員去後臺叫了負責人出來，對話被迫中止。
“不好意思怠慢了，兩位請隨我來。”
伊修斯邁開腳步，跟在負責人後面爬上階梯，聲音淡淡地從背後傳來。
“是不是，親自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三樓被當作倉庫使用，貨物架將空間切割出數個區塊，未拆封的服飾整齊地堆放在架子上，按種類分門別類。角落的地方放置著密封好的木箱，看起來是準備退貨的商品。
雖說是倉庫，但也沒樓承諾想像中的凌亂，灑落的燈光照得室內燈火通明，通風良好，走道光可鑑人，別說老鼠，就連灰塵也無地自容。
“事情是這樣的，奧莉維亞最近發生一些怪事：帳款缺失、衣服被破壞、關上的燈自動亮起，我一開始以爲只是人爲疏失，但越想越不對勁，乾脆晚上親自留守，想親手逮到兇手，交給公會。
“於是我從前陣子開始，下班後持續在店裡留守，因爲前幾天沒發生什麼事，我很無聊，不小心等到睡著了，當我偶然醒來，看到了黑影。”
“黑影？”
伊修斯咬住這兩個字追問，負責人臉色凝重地點點頭。
“我原本以爲是我睡糊塗了，但發現不是。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大概一隻成貓那麼大，一下子就不見了。我嚇壞了，不要命地跑回家去，隔天發現衣服又損毀了，然後我得到一個結論：店裡有東西在作祟。這狀況大約維持半年了，差不多從班塔開張的時候算起。”
“班塔是指那間生意做很大的服裝店嗎？”
一說到這裡，負責人就氣得面目猙獰，“就是那家！他們一直想跟奧莉維亞搶生意！剛開張的時候有不少客人都被吸引過去，害我們店裡生意很淒涼，然後問題接二連三找上門來……啊！想到就氣死人了！”
“這樣啊，我大概搞懂是發生什麼事情了，請交給我們處理吧。”
伊修斯似乎是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先把負責人請下樓去，將門帶上，倉庫裡只剩他跟樓承諾兩個人。
“這件事你怎麼看？”
伊修斯跟負責人談話期間，樓承諾只顧著在貨物櫃間溜搭，他從待退貨的箱子里拉出一件做工精美的洋裝，洋裝上綴著蕾絲，裙襬處有一道難看的開口，看起來像是被什麼硬生生扯裂。
“同業競爭吧？事情太湊巧了，沒有道理那家叫班塔的店一開，奧莉維亞就非得倒大楣不可。”
他把洋裝放回箱子裡去，用蓋子封好，“話說回來，叫班塔的又是間怎麼樣的店？”
“跟奧莉維亞隔條街，店面很大，剛開張時廣告打得兇，跟奧莉維亞一樣都走精品路線，不過奧莉維亞品質跟口碑更勝一籌。”伊修斯同意了樓承諾的論點。“同業競爭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這樣，怎麼不上報公會？”
“因爲沒有證據啊。”
伊修斯無奈地嘆口氣，一語命中紅心。“就算再怎麼懷疑是不是班塔所爲，沒有證據就什麼都白搭，真拿去質疑就會變成蓄意中傷，奧莉維亞自己也很清楚。”
公會不處理私人恩怨。
公會的處理程序屬於申請制，需要幫忙的人填寫表格，交由公會報價並分發給神眷處理，神眷完成任務後繳交給公會，領取賞金，形成一個生生不息的循環。可供委託的項目五花八門，從修補屋頂到魔法傷害都有，就是沒有私人恩怨。倘若受害者能提出蓄意傷害的證據，事情就會進入法律程序。
“工作內容包含找出證據嗎。”
“呦，果然聰明，很進入狀況嘛。”伊修斯給予樓承諾一個讚許的笑容，“既然知道要怎麼做，那就動手吧。”
一秒、兩秒、三秒，伊修斯站在原地沒有動作，樓承諾才發現原來那個動手是在指他。“伊修斯！”
“當然是你來，工作的錢算在你剛纔買的衣服上。怎麼？開心完就不認帳了？”
樓承諾瞠目結舌，先是被莫名其妙指認成魔法師，再來是被硬塞任務，下次就算伊修斯說世界會毀滅，他有預感自己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別拖拖拉拉，快點做事。”
到底哪來的自信。樓承諾在心裡嘀嘀咕咕，無奈誤上賊船還疑似跳不了船。正當他愁得發悶，伊修斯催促的聲音又再度傳來。
算了，試試看又不吃虧。
樓承諾乾脆心一橫，咬牙豁出去。一下定決心，思緒就在腦海裡高速運轉起來。
對不攏的帳。
撕裂的衣物。
自行打開的燈。
黑影。
種種線索像是河道的支流，彙集在一起形成主幹，可能的原因登時跳出腦海，連同解決方法一起。他突然知道要怎麼做了。
樓承諾閉上眼睛，將感官鬆弛開來，延伸到每個角落。元素是組成萬物的最小單位，掌握元素組成的方式，就等同知曉物質建構的密碼。黑暗之中，知覺所及之處浮現出物體的輪廓，隨後，他感受到一抹不和諧感，是某種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