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嘴上雖然是說好的三兩，但到了最後，硬生生喝了將近一斤，偏偏她還臉不紅心不跳。
好在……
嚴謹?shù)木屏恳膊皇巧w的，一斤白酒下肚，不說沒有一點反應(yīng)，但最起碼腦子還是比較清醒。
一旁的李親民算是明白了，原來小丑竟是他自己。
你說氣不氣？
“你們倆不會還打算繼續(xù)往下喝吧！”李親民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問。
王英看了他一眼：“不是已經(jīng)說了小趴菜沒有資格說話嗎？你這樣的人，只配跟小孩子做一桌?！?
顯然，她現(xiàn)在也是喝開心了，連說起話來那都是硬氣的很。
“得，你們慢慢喝，我就不摻和了！”
嚴謹硬著頭皮看著王英：“阿姨，要不今天晚上咱們也到此爲止？我還有點事情需要處理一下?！?
“還有事啊！”王英有些興致缺缺，“這樣，等你忙完，咱們娘倆吃點夜宵喝點酒，咋樣？”
“成?！眹乐旤c頭答應(yīng)。
沒辦法，王英頭一回這麼想喝酒，他要是掃興的話，那多不好意思？
等下桌之後，嚴謹直奔房間坐在電腦面前，打開了電臺頻道。
一時之間，大量網(wǎng)友紛紛涌入，這一次直播間的在線人數(shù)，達到了空前的多。
畢竟。
今天的嚴謹有一個緋聞在身。
“瑾哥，你給我們解釋解釋，是準備跟李清琉結(jié)婚還是單純的談?wù)剳賽郯。俊?
“是啊，我們都是你的真愛粉。”
“跟我們說說吧，讓我們心裡也好友一個底不是？”
“對對對，說說吧！”
“今天都給我憋壞了，沒想到瑾哥你還開播了，剛巧問問這個事情。”
看到這些彈幕，嚴謹?shù)哪樕蠀s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各位，我可以非常負責任的告訴你們：我和清琉兩人是真心相愛，所以……我們是準備一起走到白頭的。這個我說了一遍就不會再提第二遍。
今天上來呢，主要是想給你們講述今年最後一期節(jié)目，讓你們的心情能夠在聽故事的這個時間裡面得以放鬆。
接下來，廢話不多說。讓我們一起進入到……我們今天的靈異故事裡?！?
“你們輪流拜拜大姐，讓大姐保佑曉炎明年考上大學?！?
“在母親的指引下，曉玄和曉炎對著大姐凌曉霜的牌位鞠躬作揖，弟弟曉炎尤其虔誠， 他已經(jīng)是第二次高考落榜了，深深的黑眼圈透露出他肩負的壓力巨大?！?
“父親若無其事地開口， 罔顧曉玄有些僵硬的臉：對了，曉玄你記得在年前把名字改成曉霜，這是大師說的，這樣才能旺曉炎，明白嗎？”
“其實曉玄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 這點父母沒想過隱瞞她?！?
“二十多年前，父母生下大姐凌曉霜， 沒想到臍帶繞頸導致曉霜在幾分鐘後窒息身亡?！?
“此後數(shù)年，凌家夫婦再無生育。”
“後來得一位算命大師指點，他們從郊縣來市區(qū)打工的保姆手上領(lǐng)養(yǎng)了當時三歲的曉玄，以求增加子孫緣，果然不久他們便有了自己的兒子曉炎?！?
“想到自己只是在家中扮演一個“帶子”的角色，曉玄難免有些黯然神傷?！?
“但是平心而論，凌家父母並沒有怎麼虧待自己，她的生活起居與班級裡其它同學並未有何不同?！?
“雖然父母平時對待自己略顯客氣而生疏，但是一來弟弟尚小，父母更加關(guān)心乃是人之常情；二來她到底不是親生，血緣造成的鴻溝難以逾越?！?
“唯一讓曉玄覺得不滿的是，父母極度迷信。”
“他們對那位算命女大師奉若神明，稱得上是言聽計從，每年都要去女大師所在的工作室算流年，一有舉棋不定的選擇就要女大師指點迷津。”
“就說弟弟曉炎兩次落榜，女大師掐指一算，說曉炎其實是個聰明孩子，落榜的問題就出在曉玄的名字上?！?
“大師說“玄”乃是赤黑色， 黑色屬水，而曉炎卻是火命?！?
“水克火，當然不利曉炎。”
“言下之意，就是要曉玄改名?！?
“大師還建議曉玄將名字改爲曉霜，霜雖然同屬於水，卻是少量的水，這樣水不能撲火反而被火焰蒸發(fā)，是個金榜題名的好兆頭。”
“曉玄完全不明白她說什麼，只是想到要讓自己改成一個已經(jīng)過世之人的名字，難免讓她感到心中不適?！?
“父母爲弟弟曉炎操碎了心，之前還用盡家裡存款早早買了一套中檔小區(qū)的三室兩廳作爲弟弟將來的婚房。”
“可是比起成績優(yōu)秀的曉玄，曉炎簡直就是朽木不可雕。”
“或許是親生兒子不如養(yǎng)女這件事讓父母很不舒服，他們連帶著對曉玄的態(tài)度也日益冷漠，每逢曉炎去補習班的時候，三個人默默地低頭吃飯，氣氛相當壓抑?！?
“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曉玄的生日是一月二十九日，再過幾天就是新年。”
“她獨自躺在牀上發(fā)愣， 她很想提議全家一起吃頓飯， 可是想到剛纔父母僵硬的神情， 她估摸著說了也是自討沒趣?！?
“這時，手機提示音響起，她居然收到了一條奇妙的短信。”
“其實初看這條信息很平常，不過是銀行的通知短信而已，待她定睛一看，卻頓時驚呆了。”
“您尾號7748的儲蓄卡1月28日存入100000元，活期餘額113478元。[XX銀行]”
“她接連數(shù)了好幾遍零，確認是十萬元?！?
“想來是有人在匯款或是轉(zhuǎn)賬的時候輸錯了卡號，誤將錢款匯進她的賬戶，於是她立刻撥打了銀行專線要求銀行方面把誤操作的十萬元扣除?！?
“結(jié)果沒想到電話客服表示，他們沒有收到相關(guān)投訴，不可能單方面扣除款項，希望曉玄能自行聯(lián)繫匯款方，協(xié)商解決?！?
“不過湊巧的是，存入錢款的支行恰好是曉玄大學同學艾薇工作的那一家，曉玄聯(lián)繫艾薇之後，決定明天就去找她。”
“她真的說我是她女兒？”
“通過大學同學艾薇的關(guān)係，曉玄順利找到了昨天接待匯款人的櫃員張芳。”
“她是一個胖嘟嘟的女孩子，笑起來頰邊有個小小的酒渦，說話相當爽快。”
“張芳歪著腦袋，眼睛望天做出一副思索的樣子：對啊，當時她說要轉(zhuǎn)賬的時候，我們還提醒她可不是接了什麼詐騙電話呢，結(jié)果她說她是給女兒轉(zhuǎn)賬，怎麼？你不認識她？這就奇怪了，我們覈對過你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那個女人說沒錯呀?！?
“女兒嗎？”
“難道那個中年女人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曉玄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大膽想法嚇住了，可是如果這個女人和自己沒有特殊的關(guān)係，又怎麼會無端轉(zhuǎn)賬十萬元給自己呢？”
“普通客戶不可以查看銀行網(wǎng)點的監(jiān)控錄像，但在曉玄的請求之下，張芳提供了一些那個中年女人的身份信息。”
“她叫阮國美，今年四十七歲，身份證上的聯(lián)繫地址是在本市Y縣張家鄉(xiāng)。”
“本市下轄幾乎所有的郊縣都已經(jīng)轉(zhuǎn)爲區(qū)，獨留這個Y縣，如果乘坐長途汽車大約兩個小時就可以到達?！?
“曉玄決定趁著週末去張家鄉(xiāng)看看，最好能找到這個女人?！?
“她想，就算阮國美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也必然是自己身世的知情人?！?
“她很想問問阮國美，既然父母選擇了放棄自己，那現(xiàn)在送上這十萬元又有何意義?！?
“鄉(xiāng)下道路曲折難尋，許多住宅根本不按照門牌大小排列，單雙號也任意編排，絲毫沒有規(guī)律?！?
“曉玄找了好久，又頂著難懂的方言問了好幾個當?shù)厝耍@才找到阮國美的家?！?
“那是一間平房，門前有一個水泥平臺，一隻公雞正昂首闊步?！?
“大門緊鎖，一扇窗戶半開，可以看見略顯凌亂的廚房，但是屋內(nèi)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人聲?！?
“曉玄繞著屋子轉(zhuǎn)了一圈，其實是在思考該如何開口，突然有個和她年齡相仿的男人從屋後竄了出來，攔在她面前?！?
“你找誰？”
“曉玄嚇了一大跳，囁嚅著說道：我……我來找阮國美女士?！?
“那個男人用探究的眼光看了她一會，從胸前掏出一張證件：我是市公安局的何警官，請問你找阮國美什麼事？”
“曉玄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不答反問：阮女士她……不在家嗎？”
“何警官解釋道：三天前，阮女士被入室盜竊的慣犯殺害，今天上午這間屋子纔剛剛解封。請問你是誰，你找阮國美有什麼事嗎？”
“曉玄大吃一驚，便將自己的遭遇和盤托出，聽到阮國美莫名匯款十萬元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何警官也很驚訝?！?
“曉玄一時感懷身世，心裡十分難過：因爲……我並非現(xiàn)在的父母親生，所以我懷疑阮國美是我身世的知情人，因此專程趕來找她，沒想到……”
“這時?！?
“隔壁有戶人家打開了房門，一箇中年女子正待向外潑水，突然看到何警官就站在門外，頓時硬生生停住了動作，尷尬地笑笑：何警官，你還在??？我沒什麼可說的了，案發(fā)那天我們?nèi)胰チ送饪h走親戚，什麼都不知道啊?！?
“何警官上前問道：盧太太，聽說你從小就住在這裡，你知道阮國美有子女嗎？”
“盧太太看看曉玄，放下臉盆說道：這個你就問對人了，我不僅從小住在這裡，還和國美一起長大呢，她真是個可憐的人啊?！?
“原來阮國美父母死得早，她本身又沒有兄弟姐妹，其他親屬都很疏遠。”
“在她二十歲左右的時候和一個來到張家鄉(xiāng)做生意的外鄉(xiāng)人戀愛，誰知外鄉(xiāng)人對她始亂終棄，某天不告而別?！?
“但是此時阮國美已經(jīng)懷有身孕，不久誕下女兒明明?！?
“阮國美讀書少，也沒有其他工作技能，只能做一些簡單的流水線工作，生活相當清苦。”
“明明從小體弱多病，在她差不多三歲左右的時候突然全身出紅疹，又高燒不止，盧太太不知道那算是什麼病，只是從阮國美愁眉深鎖的表情中推斷絕非普通疾病?！?
“後來有一天，國美說要帶明明去大城市看病。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直到前兩個月國美才回老家，她又幹又瘦，看起來就像是五十多歲，我都差點認不出她呢。估計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曉玄有些心跳過速，她吞了口口水問道：那麼，她有沒有說女兒明明後來怎樣？”
“盧太太抓了把瓜子在手心，還問何警官要不要來一點：“明明？她說明明早就死啦！明明去大城市之後的幾個月就宣告不治，國美不想回傷心地，就一直留在城市打工?！?
“曉玄有些腳步虛浮，依靠著牆壁才勉強站穩(wěn)。”
“雖然她是第一次來到張家鄉(xiāng)，可是這裡卻給她有種異樣的感覺?！?
“曾幾何時，午夜夢迴。”
“她的靈魂好像來過這裡，走過前方的小橋、穿過那一片金黃的菜花田，來到這間破敗的平房前?！?
“當年阮國美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若是沒有生病的女兒，她或許會有更美好的未來。即使能看好女兒的病，帶著拖油瓶的她想要追求幸福重建家庭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或許她爲了女兒也爲了自己，在某個中間人的牽線搭橋下將曉玄送給了需要“帶子”的凌家夫婦?！?
“或許不止是送，她收了一筆錢也不一定?！?
“這就可以解釋阮國美爲何要匯款給曉玄，可能二十多年來，阮國美並未找到如意郎君，年歲漸長，她開始思念自己的親生女兒，這十萬元或許就是她對女兒的補償?！?
“可是阮國美已經(jīng)死去，很多事都難以驗證。”
“曉玄悲傷地不能自抑，她迎著何警官的目光流下眼淚：我想，我大概就是明明?！?
………………
“下了出租車，曉玄幾乎是飛奔衝進醫(yī)院，母親沒有說清楚是哪一間病房，她只能在13樓一間一間地找， 當她看到躺在病牀上的弟弟時，母親怒目而視。”
“你去了哪裡？爲什麼那麼晚？”
“曉玄等不及迴應(yīng)，一旁的女大師冷冷地說道：我算過你的生辰八字，明明應(yīng)該是帶曉炎、旺曉炎，現(xiàn)在出現(xiàn)這種情況，一定是你沒幹好事， 虛耗了陰德。”
“女大師身穿道袍似的古怪衣服，手裡握著一串佛珠，曉玄知道每當父母面臨困境， 總會向她求助。”
“這次大約是弟弟曉炎有難，父母請她來祈福。”
“可是女大師說話有如針扎，深深刺在曉玄的心上，她想要反駁卻又說不出口?！?
“剛纔曉玄接到母親的電話，原來弟弟在最近一次的模擬考中成績依舊不佳，甚至比之前更差，壓力巨大的曉炎在課間休息的時候竟然躲在廁所的隔間裡割腕自殺?！?
“待同學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鮮血滿地，場面十分駭人。”
“一位護士推門而入：是病人的姐姐嗎？病人失血過多，需要更多新鮮血液，你願意獻血嗎？”
“曉玄剛想要過去，女大師卻突然阻攔道：不用了，你不是親生姐姐，沒這個必要。何況你現(xiàn)在正走黴運，你會帶衰曉炎的?！?
“曉玄心頭一顫，扭頭去看父母，父親在爲曉炎擦拭臉蛋， 母親則低頭抹淚，沒有半點想要爲她說話的意思?！?
“護士生氣道：就是不是親生姐姐纔好啊，親屬之間輸血會引起移植物抗宿主病。你過來驗一下血型。”
“曉玄最終還是跟著護士去了採血間，只是在離開病房的時候，她隱約聽見母親的低泣：本以爲她能帶來好運，沒想到害苦了我們曉炎。”
“女大師也悻悻地道：按照道理不會啊，我算過她的生辰八字啊……”
“化驗的結(jié)果是曉玄屬於O型血，在採集了400CC的血液之後，曉玄捂著傷口離開醫(yī)院，寒風漸起，刮面如刀，她的心情就如同這泠冽的寒冬，直接跌入最深的深谷?！?
“她獨自在外亂走，腦海裡思緒如麻，等到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坐上了前往郊縣的長途車?！?
“這次她熟門熟路，直接來到阮國美的家門口?！?
“一切就像她幾天前看到的那樣， 透過廚房半開的那扇窗戶， 她可以看到水池裡兩隻淺色瓷碗?！?
“這時，隔壁盧太太推門而出，見到她頓時一愣。”
“明……淩小姐，你怎麼在這裡？何警官不是說到時候那個什麼A結(jié)果出來了會通知你的嗎？”
“曉玄不知道該怎麼迴應(yīng)，只是瞧著盧太太發(fā)愣?！?
“盧太太想了想，轉(zhuǎn)身去屋裡取了一串鑰匙遞給她：國美走的時候給了我一串鑰匙，讓我有空時幫她打掃下衛(wèi)生什麼的。我現(xiàn)在給你，你想念她的話，不如去她屋裡坐坐吧？”
“曉玄木然地接過鑰匙，打開房門，房子不大，佈局相當簡陋，客廳裡的電視機還是21寸，可見盧太太沒有說錯，這屋子的確至少二十年沒有人好好打理過?！?
“牆壁稍有剝落，地上薄薄積了一層淺灰。”
“盧太太不好意思地說道：案發(fā)之後，我一個人害怕就沒來打掃過?！?
“曉玄向盧太太借了抹布和掃帚，花了一個多小時將裡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
“隨後她燒了一壺水，爲自己泡了一杯茶，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她想象著阮國美的生活，拼命想要回憶起自己住在這裡的點點滴滴，卻發(fā)現(xiàn)所謂回憶，竟然是一片空白?！?
“想來也是，一般人要在三歲以後才形成記憶鏈，她被送走時大約剛滿三歲。”
“身下的這隻沙發(fā)也是屬於舊式，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她扭動身體，無意中伸手一摸，居然發(fā)現(xiàn)在扶手內(nèi)側(cè)與沙發(fā)坐墊之間藏著一把鑰匙。鑰匙被用封箱帶貼緊扶手內(nèi)側(cè)，猛一下居然還取不出來?！?
“曉玄俯身一點點撕開封箱帶，終於將鑰匙拿在手中?！?
“這是一把樣式奇怪的鑰匙，曉玄從客廳轉(zhuǎn)悠到臥室，都沒有找到可以用這把鑰匙打開的櫃子。阮國美這樣小心地收藏這把鑰匙，一定有難言之隱，這個秘密是不是和曉玄的身世有關(guān)呢？”
“曉玄胡思亂想，就連手機鈴聲響起都渾然不覺?！?
“當何警官出現(xiàn)在門口的時候，他滿身都是泥水，臉色極差?！?
“就在一個小時前，何警官打來電話，說是曉玄和阮國美的DNA鑑定結(jié)果出來了，他想要找曉玄面談一次，正好曉玄就在車家，他就索性直接過來。”
“他剛剛走進張家鄉(xiāng)，一輛豪車飛馳而過，適逢昨晚下雨，地上積聚了不少泥水，飛濺的積水潑了他一頭一臉。”
“豪車稍稍停了下，一個戴著墨鏡的青年男人從車窗探出頭來，看到他的窘樣哈哈大笑，還對著他豎了豎中指，然後揚長而去。”
“盧太太大約是心疼曉玄，她送來一些親手做的點心，聽見何警官這麼說，她用肯定的口氣說道：還有誰，多半就是首富錢長髮的兒子錢志強唄。哼，他是命好，如果不是錢長髮的女兒錢敏早死，怎麼會輪得到他？”
“曉玄依稀記得鄉(xiāng)口的確有一棟相當豪華的三層別墅，看起來像是標準的古羅馬時期內(nèi)庭式與圍柱式院相結(jié)合的住宅，只是這種別墅建造在鄉(xiāng)村裡未免顯得不倫不類。”
“何警官一邊擦拭身上的泥水，一邊問道：怎麼？這個首富與衆(zhòng)不同，反而是重女輕男麼？”
“盧太太搖頭道：不是。說起來，那一年真是厄運連連呀，先是國美的女兒明明生了重病，接下來又是錢長髮的女兒錢敏溺水身亡，我看那一年一定是犯了太歲，不利女子?！?
“原來車家鄉(xiāng)首富錢長髮不能生育，他又是三代單傳，並沒有兄弟的子嗣可以過繼。於是他便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女孩，那就是錢敏。
豈料在錢敏三歲的時候突然失蹤，數(shù)天之後，鄉(xiāng)民在池塘發(fā)現(xiàn)了她早已被泡爛的幼小屍體。
錢長髮此後身體不佳，由錢太太主要負責公司業(yè)務(wù)，後來又過繼了妻子兄弟的兒子——就是現(xiàn)在囂張跋扈的錢志強。
聽見“領(lǐng)養(yǎng)”這兩個字，曉玄感同身受，不過目前她最關(guān)心的是自己和阮國美的DNA報告，想到這一點，她不由緊張起來，手心冒汗，一顆心怦怦直跳?！?
“何警官看了她一眼，說道：對不起，淩小姐。報告顯示，你和阮國美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係。”
“曉玄吃了一驚，頓時跌坐在沙發(fā)上，而後何警官說了些什麼，她好像聽見了，又像是置若罔聞。”
“正如你所說，阮國美即使不是你的母親，也必然是你身世的知情人。我們會從她在S市打工時的人際關(guān)係網(wǎng)入手，繼續(xù)展開調(diào)查。我們之前查過阮國美的銀行賬戶，她給你的十萬元是她的全部財產(chǎn)，不存在代替他人轉(zhuǎn)交的情況。嗯，這點的確很奇怪。”
“何警官見她臉色有異，以爲她身體不舒服，還主動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曉玄怔怔地流下眼淚來，她沒有見過阮國美，並不是對她有什麼特殊的感情。”
“只是既然兩人沒有親緣關(guān)係，這間小小的屋子自然也不是她最後的避風港灣。最近養(yǎng)父母在女大師的唆擺下，對她的態(tài)度一天比一天惡劣，好像二十多年感情就隨著弟弟曉炎的自殺未遂而煙消雲(yún)散。
曉玄將這裡當作精神寄託，她甚至打算可能的話以後就住在這裡?？墒乾F(xiàn)在她已經(jīng)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今後何去何從，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至於那枚造型奇特的鑰匙，她隨手放進口袋，直到何警官起身告辭，她都沒有想起來。
何警官次日回到警察局，助手小陳便迎上來說那個誤殺阮國美的慣犯馬洪才經(jīng)過幾天的思想鬥爭，終於決定坦白從寬。
老實說，對於這件案子，何警官一直有點疑惑。
馬洪纔是個慣偷，雖說他的反偵查技術(shù)一向不怎樣，進出公安局不下四五次，但是此人盜竊有個特點，就是踩準點下手。偵破的幾件由他犯下的案子，無一不是頗有家產(chǎn)的富裕之家。
因此，何警官不理解馬洪才爲何要選擇車家下手呢？不必四處打聽，只要看看阮國美家破敗的房門，就可略知一二?！?
“眼前的小偷臉色慘白，對馬洪纔講禮義廉恥自然是對牛彈琴，但是即使是最無知的法盲也明白殺人的罪責有多大，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對著何警官憋出一句話：我真的不是故意殺她的。”
“何警官好整以暇：你不說清楚，我們怎麼幫你？”
“馬洪才囁嚅道：說來你們可能不信，我要去偷的是一雙小孩子穿的童鞋?！?
“十天前，馬洪才早就將上一次得來的贓款花光，百無聊賴地泡在網(wǎng)吧裡。他打聽到附近有一戶經(jīng)濟條件不錯的人家即將全家出遊，就想趁著這個機會去撈上一筆。
這時，他的QQ上系統(tǒng)消息提示，有人想要加他爲好友。驗證消息相當具有誘惑力：你想要錢嗎？
對方的QQ號碼很新，據(jù)他估計就是新註冊的號碼。對方說，只需要馬洪才幫他一個小小的忙，他就可以立刻匯五千元給他。”
“何警官問道：幫什麼忙？”
“馬洪才苦笑：就是去那個女人的家，偷一雙三四歲小孩穿的花式童鞋。我也是財迷心竅，當真會答應(yīng)那個人。可是我找到那雙童鞋的時候，那個女人就像瘋了似的撲過來搶，我推了她一把，她就……就……”
“何警官思索良久，又問道:那麼，你偷到童鞋之後，怎麼交給那個人呢？他有沒有提在哪裡交易？”
“馬洪才搖頭：沒有。他說讓我直接去垃圾處理中心，把童鞋給丟進去?！?
“何警官越聽越覺得非常迷惑，阮國美是個身無長物的窮苦女子，她身邊留著的童鞋很有可能屬於死去的女兒蔣萌萌，是誰甘願出五千元請馬洪才盜竊一雙童鞋，得手後卻要扔進垃圾處理站呢？
助手小陳突然推門而入，何警官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不覺想得入神，兩指之間夾著的香菸燒到了盡頭，差點燙傷他的指尖?！?
“我查到了二十二年前車家鄉(xiāng)幼女溺斃案卷了，上面說錢家是在一月二十九日報警說三歲的女兒錢敏失蹤，直到二月五日女童屍體被人發(fā)現(xiàn)浮出水面，當時屍體已經(jīng)腫脹不堪，家人是依靠她手腕上的金鎖片確認身份。”
“一月二十九日，何警官覺得這個日期有點熟悉，他翻開有關(guān)阮國美案件的檔案資料，果然發(fā)現(xiàn)這個日期的奧妙之處?！?
“錢敏在一月二十九日失蹤、阮明明在一月二十九日離開車家鄉(xiāng)去城裡治病，而凌曉玄的生日也正是一月二十九日?！?
“這個日期，將看似無關(guān)的三個女孩子緊緊聯(lián)繫在一起。”
“雖然弟弟曉炎沒有生命危險，但是父母依舊認爲這些不幸源於曉玄沒有盡到“帶子”的責任。此時曉玄才發(fā)現(xiàn)，父母對自己竟然沒有半點真心。弟弟尚未出院，母親衣不解帶地在病房陪伴， 父親回家?guī)е鴵Q洗衣物時，也是對她不理不睬。
曉玄想要離開家，但是又不知去哪裡。春節(jié)將至，公司又提前放假，她只能每天早出晚歸泡在圖書館等地，儘量少和父母見面。獻血之後，她沒有去醫(yī)院看過弟弟，她怕父母對弟弟的關(guān)愛，會激發(fā)她內(nèi)心無法抑制的強烈妒忌。
或許是養(yǎng)女的身份讓曉玄自卑，她朋友也並不多，艾薇算得上是一個。”
“原來那個阮國美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曉玄嘆息，她不想回家，專程去等了艾薇下班，一起結(jié)伴吃個晚飯?！?
“難道阮國美是將你賣給你父母的人販子？後來天良發(fā)現(xiàn)，所以纔給你十萬元當作補償？”
“曉玄真是啼笑皆非：你見過人販子天良發(fā)現(xiàn)嗎？可是她能掌握我的近況，說明一直在關(guān)注我。真是奇怪了。”
“這時，服務(wù)員爲兩人端上餐後咖啡，這個餐廳的兩人座很小，服務(wù)員一不留神將曉玄的手提包帶倒在地。
曉玄俯身拾包的時候，那把小小的、古怪的鑰匙落了出來，掉在艾薇的腳下。”
“艾薇將鑰匙放在手心掂了掂，笑：看來你蠻有錢的嘛，還開了個銀行保險箱。是放了自己的嫁妝嗎？”
“曉玄愣住了：銀行保險箱？這把鑰匙屬於銀行保險箱？”
“對啊。要是我沒看錯的話，應(yīng)該就是我們銀行的呢?！?
“雖然曉玄手持鑰匙， 但是她既不是保險箱的申請人，也沒有申請人簽名的授權(quán)書，因此就算她真的是阮國美的親生女兒都不能開啓。
最後還是何警官出具警方證明文件，銀行方纔同意配合開箱。
阮國美租用的是尺寸最小的保險箱，並且已經(jīng)承租了十年之久。
箱子裡只有兩樣東西，一雙三四歲孩子的童鞋以及一枚長寬最多一釐米的純金小算盤。
何警官拿起童鞋，只見在鞋面上用金絲線繡了一個“敏”字，同樣地，純金小算盤的側(cè)面也有一個小小的“敏”字?！?
“曉玄立刻聯(lián)想到那個三歲便溺死的小女孩錢敏，難道阮國美和錢敏之死有關(guān)嗎？可是她又爲什麼匯錢給自己呢？”
“何警官嘆了口氣：原來如此，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如果我估計得不錯，你不是阮明明，你是錢敏。”
“曉玄瞪大了眼睛，或許是保險庫裡冷氣太大，她竟莫名打了個冷戰(zhàn)。
何警官簡單地將慣偷馬洪才的供詞說了一遍，“昨天我們警方根據(jù)那個慣偷提供的QQ號碼的IP地址， 找到唆使馬洪才偷竊的主犯。那個人是鄉(xiāng)衛(wèi)生院的醫(yī)生孫有德， 此人有時會來拘留所爲一些犯人治病， 所以認識馬洪才。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錢志強的親生父親?！?
孫有德即是錢長髮太太的親大哥， 當初錢長髮無法生育因此領(lǐng)養(yǎng)了女孩錢敏。自從這個女孩來到錢家之後，錢長髮的生意越來越興旺，因此他也愈發(fā)喜歡這個女孩，連說錢敏是他的幸運星。
與此相反，孫有德卻十分不樂意。他原本想著這個妹夫膝下無子，將來的財產(chǎn)主要繼承人就是自己的兒子志強，現(xiàn)在有了錢敏，她纔是第一合法繼承人。
湊巧的是，阮國美的女兒阮明明患上重病不治，明明的年紀和錢敏相仿，於是孫有德想出一個惡毒的調(diào)包計。他用金錢打動阮國美，讓阮國美對外宣稱帶著女兒去大城市看病，其實帶走被下了安眠藥的錢敏。
而阮明明的屍體則被換上錢敏衣服後，孫有德將之故意浸泡在水缸裡，隔了一週才偷偷扔進小河，目的就是爲了讓屍體腐爛，只能憑藉衣物飾品辨認。
他沒有想到阮國美居然留了一手，帶走了錢敏的童鞋，還在她手腕上佩戴的一串金飾上拿走一枚，這讓孫有德在往後的數(shù)年裡飽受阮國美的敲詐。
十天前，孫有德得知阮國美回到車家鄉(xiāng)，於是便主使馬洪才上門盜竊，目的就是爲了偷走那雙童鞋不再受阮國美的要挾，卻不料發(fā)生慘案。阮國美早就把證據(jù)藏在銀行保險箱裡，家裡的那雙不過是阮明明的舊鞋。”
“曉玄張了張口：我是錢敏？怎麼證明我就是錢敏？”
“何警官苦笑道：因爲錢敏也是領(lǐng)養(yǎng)來的孩子，所以無法從科學上證明。但是根據(jù)司法解剖結(jié)果顯示，阮國美的腦部有個腫瘤，已經(jīng)是重度晚期。我想阮國美莫名匯款給你，說明她內(nèi)心對你懷有愧疚，既然你不是阮明明，那麼一定就是錢敏?！?
“坐在長髮實業(yè)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豪華沙發(fā)上，曉玄感到忐忑不安，面前的中年女子十分貴氣，妝容精緻，神情居高臨下，她站起來走路的時候高跟鞋踩得“蹬蹬”直響?！?
“真是沒想到，我哥哥也太心急了一點，志強是我親外甥，我會不留財產(chǎn)給他嗎？”
“曉玄擡頭看著貴婦，一時心裡不太明白她想要說點什麼。”
“今天一早，曉玄正準備去上班，卻被一輛豪車攔住了去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說錢太太想要和她見面，說話態(tài)度不容置疑，也不管曉玄是不是方便請假。大概這就是女強人的風範，完全以自我爲中心?！?
“實話實說吧，領(lǐng)養(yǎng)-孩子是長髮的決定，其實我是不同意的，是不是自己親生的當然差很多。如果我們夫妻兩人命中無子，那麼過繼志強也是一樣的，何必去領(lǐng)養(yǎng)外人呢?！?
“曉玄恍然大悟，她不想說任何話迴應(yīng)。
錢太太見她不說話，不由有些急躁：“其實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你就是敏敏，現(xiàn)在志強已經(jīng)過繼到我們錢家，我不想節(jié)外生枝。聽說你住在S市，也已經(jīng)有了穩(wěn)定工作，這樣吧，我給你二十萬當作補償可好？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
“曉玄莫名其妙，心想可不是你來找的我嗎？”
“我只想問一個問題。你們是從哪裡把我領(lǐng)回去的？”
“錢太太明顯身體一鬆，淡淡道：是一個在市立醫(yī)院當護工的遠房親戚，我可以把聯(lián)繫方式給你。你想要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嗎？其實沒什麼意思的，他們要是想要你，當初就不會把你扔掉?！?
“曉玄強忍的淚水直到離開公司大樓才滾滾而落，一輛豪車風馳電掣，帶起一陣塵土，飛一般衝入公司大院，幸虧曉玄及時躲避，不然非被撞到不可?！?
“一個公子哥兒模樣的青年從車裡鑽出來，汽車斜斜地停著，佔據(jù)了三個車位，一個保安點頭哈腰向他打招呼。他趾高氣揚地踏進辦公樓，腰上名牌皮帶的金屬扣閃得曉玄眼花。
這個人就是錢志強吧？就是他父親的貪念讓曉玄落入痛苦的深淵?！?
“呆呆看著他的身影，曉玄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母親帶著哭音的喝罵：你這個喪門星！你要害死曉炎了！曉炎啊曉炎！”
“曉玄愣住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是弟弟出事了嗎？
趕到醫(yī)院時，母親哭倒在醫(yī)院走廊，父親則焦慮地在重癥病房外走來走去。原來就在曉炎輸入曉玄的血液後不久，突然高燒不止，隨後面部出現(xiàn)水泡和皮膚剝脫，並且開始嘔吐和腹瀉。
經(jīng)過醫(yī)生確診，曉炎得的是輸血相關(guān)性移植物抗宿主病，非常兇險。”
“母親抓住曉玄的衣領(lǐng)，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光，曉玄眼冒金星，嘴角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你這個喪門星，當初我爲什麼要領(lǐng)養(yǎng)你?。磕愕难卸景?！”
“父親攔住母親，但也沒有再看一眼曉玄，只是陪著母親一起嘆息?！?
“這時，一名醫(yī)生走了出來，問道：你們確定病人和血液提供者沒有親緣關(guān)係？”
“母親搶著說道：當然沒有！她是我們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她和我們什麼關(guān)係也沒有！”
“醫(yī)生疑惑道：這個……不太可能啊。我們幫病人檢查過身體，他的免疫功能沒有什麼問題，之所以會發(fā)病最有可能的就是接受了直系親屬的輸血啊。”
“父親突然愣住了，他低下頭想了很久，用微微發(fā)顫的語氣對母親說道：桂枝，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將曉玄送來的蔣大姐操的是什麼口音？”
“母親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她渾身在發(fā)抖，語無倫次：好像是Y縣的口音？不會那麼巧吧？不可能啊，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
“目前輸血相關(guān)性移植物抗宿主病並沒有有效的解決辦法，致死率很高。弟弟曉炎只能依靠激素進行靜脈注射維持生命，這場疾病來勢兇猛，曉炎始終處於昏迷狀態(tài)，醫(yī)生已經(jīng)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母親緊握著曉炎的手，她已經(jīng)有三天沒有好好睡覺，即使父親燉了雞湯給她補身體，她也是食不下咽，動輒流淚。
有個護工打扮的中年婦女進來爲另外一個病患收拾病牀，她無意中瞧了眼母親，表情突然變得遲疑起來，瞧了一眼又一眼，直到母親疑惑地轉(zhuǎn)頭。”
“護工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啊呀呀！凌太太，你還認識我嗎？”
“母親愣了下，仔細打量著護工，只是覺得眼熟。”
“護工搬了張椅子坐在母親身邊：凌太太，你不記得我啦？我是花嫂呀，你當時生產(chǎn)時的護工花嫂呀?！?
“母親恍然大悟：花嫂，你還在幹這行啊?！?
“花嫂笑嘻嘻地說道：我們鄉(xiāng)下人，不做這個做什麼啊。對了凌太太，那時候你給我的女嬰，你還記得嗎？可神奇了，你讓我把那個斷氣的女嬰處理掉，可是我?guī)ё哚崤牧伺乃岜?，她竟然又活過來了。剛好我們村裡有個大款生不出孩子，我就把那女嬰給了他們家?！?
“母親大吃一驚，幾天來壓抑在心底的疑問像是一隻越吹越大的氣球，一觸即破：那女嬰沒死？！”
“是呀，你說你不要了，怕救活也是個腦癱，我看那小孩倒是一臉機靈相。凌太太，當時你是頭胎呀，你爲啥不要那個女嬰??？”
“因爲……因爲……”
“母親不知該如何開口，她該怎麼解釋當時大師算出肚子裡的孩子妨礙父母，將來會讓凌家橫遭不幸的呢？何況女嬰誕下之時，臍帶繞頸，一時氣絕，大師說不是吉祥之兆，建議他們放棄救治，說就算救活了也可能會因缺氧而變成腦癱，最後成爲全家的累贅。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一通，又突然驚覺何必和一個護工多費口舌。
花嫂來自張家鄉(xiāng)，而將曉玄“送”給凌家的一個女人也來自張家鄉(xiāng)，曉玄過來的時候差不多三歲，算算時間，如果長女曉霜不死，這時候也該三歲了。
諸多巧合匯聚在一起，母親的臉色越來越暗沉。
她沒有看到躲在病房外的曉玄，更不知道曉玄根據(jù)錢太太給的地址找到了花嫂，隨便塞了一千塊錢，花嫂答應(yīng)幫著她套出母親的話。
前因後果，曉玄稍稍想了下就明白了。
父母誤信大師，將生下時有短暫缺氧的長女曉霜拋棄，結(jié)果被護工花嫂撿去送給村裡無法生育的大戶錢長髮。錢長髮的妻兄想要讓自己的兒子繼承錢家財產(chǎn)，便連同初喪女的阮國美將三歲的曉霜偷走賣掉。
湊巧的是，三年間凌家夫婦一無所出，爲了找個“帶子”，女嬰輾轉(zhuǎn)又送回他們的手上。
至於曉霜的牌位，曉玄記得很清楚，那是大師說要超渡嬰靈爲弟弟曉炎積福。只要是以曉炎的幸福爲藉口，凌家夫婦什麼都願意去做。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大圈，死掉的女兒又回到了他們的身邊。
曉霜就是曉玄，曉玄就是曉霜。
曉玄此時心中無比平靜，她有學歷有工作有穩(wěn)定收入，她完全可以一個人生活。除了幾件簡單的換洗衣物之外，她只帶走了曉霜的牌位——她自己的牌位。女兒既然已經(jīng)死掉，那就沒有必要再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