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雯兒看了千羽墨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被白濂攥住的手,緩緩的,緩緩的抽了出來……
那一刻,白濂只覺得從那隻溫暖小手上落下的,不僅是他的手,還有他的……心……
“聽說王上回來了,我們要去搶銀子,你去不去?”
洛雯兒不知自己爲(wèi)什麼要同他解釋這些,還做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千羽墨死死盯住她,脣角抽緊,擠出兩個(gè)字:“不去!”
袖子一甩,就往前面走去。
“你這人,真是的,還說自己是生意人,放著好好的賺錢的機(jī)會(huì)都不要,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嘛?”洛雯兒氣急敗壞的跟在後面。
“我自是有更多賺錢的機(jī)會(huì),不差這一星半點(diǎn)!”千羽墨馬不停蹄的大步前進(jìn):“你也不許去,跟我回來,我還有賬同你算!”
算賬?
本來看見他回來還挺高興的,這會(huì)卻要同她算什麼賬。
洛雯兒氣不打一處來,可誰讓人家纔是“股東”呢?
於是跺跺腳,衝白濂道:“你先去吧,別忘了多揀點(diǎn)回來!”
跑了兩步,又回頭:“還不快去?再晚些的話,就被他們搶光了!”
胡綸看到白濂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神色悲憤交加,然而畢竟沒有轉(zhuǎn)身,而是跟他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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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門口擇菜的張媽眼見得掌櫃的和白濂消失了不到一刻鐘,這會(huì)竟又回來了。
不過還多了兩個(gè)人,正是那位莫公子和那個(gè)老頭跟班。
四個(gè)人均是拉開了一定距離,均是氣鼓鼓的樣子。
她抿脣一笑,不緊不慢的收拾了菜,趕在四股旋風(fēng)捲進(jìn)門之前進(jìn)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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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給我把他辭了!”
進(jìn)了房,千羽墨一拍桌子,就勢(shì)在椅子上坐下來。
“爲(wèi)什麼?”
洛雯兒與白濂齊齊開口。
“居心不良,圖謀不軌,巧言令色,欺瞞詐騙!”
“你……”白濂氣得直嘴脣直哆嗦:“掌櫃的,我……”
胡綸急忙給主子上了碗香茶,準(zhǔn)備打持久戰(zhàn)。
“莫習(xí),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老吳,方纔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我可是有一分胡說?”
“莫公子,你休要欺人太甚!”
白濂話一出口,便紅了眼圈。
“你瞧瞧,你瞧瞧,”千羽墨連聲嘖嘖:“我不過說了這兩句,便要哭了,真是難堪大用!”
“誰哭了?”白濂一抹眼角,挺了胸脯:“我白濂雖沒有錢,可也不是任人羞辱,任人宰割的!”
“我羞辱你?也得看看我有沒有那個(gè)心情!”千羽墨端了茶。
“莫習(xí),你到底想怎樣?”洛雯兒急了。
“這是男人之間的事,你少插嘴,一邊兒歇著!”千羽墨瞥了她一眼,微蹙了眉。
洛雯兒還要上前,白濂卻叫住她:“掌櫃的,莫公子說得沒錯(cuò),這是男人之間的事,該由我們男人自己解決!”
奇怪,在他們心裡,掌櫃的一直是個(gè)“男人”,然而此刻,白濂竟不覺這種說法有何不妥。
“莫公子,既然如此,咱就把話說開了。”白濂上前一步:“莫公子是生意人,或許是富甲一方,然而並非貴族出身,拋去這層金子做的外衣,您和白濂一樣,不過是一介平民……”
胡綸怒了,就要開口,被千羽墨以手勢(shì)止住:“接著說。”
“白濂是窮,自打上掌櫃的這幹活才攢下了十兩銀子。可這是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銀子,是我勞動(dòng)所得,總比有些人靠著祖業(yè),坐吃山空,大手大腳花天酒地的強(qiáng)!”
胡綸氣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千羽墨卻聽得興致盎然,不停的引導(dǎo)他繼續(xù)說下去。
“再說,錢要那麼多有什麼用?花得完嗎?錢多的人,心也花,就算有金山銀山,或許隨便拿出個(gè)金元寶,也能逗得人開心,卻是給不了人真心。而我白濂,雖拿不出金山銀山,可是哪怕有一個(gè)銅錢,也要給他用,我的一顆心,誰也不裝,只放著他……”
千羽墨笑笑,拿玉笛輕敲掌心:“被我榨出心裡話來了吧?可是說了這半天,你的那個(gè)‘他’是誰呢?”
話雖如此,目光卻早已睇向洛雯兒。雖是笑意微微,眼底卻已滿是怒火。
白濂自是也看向洛雯兒,登時(shí)臉一紅,方纔的豪言壯語再說不出半分。
洛雯兒氣得不行……莫習(xí)這一路莫不是衝到了什麼?怎麼一回來就抽瘋?如今把她推到這種境地,她是走走不了,留留不得,還開不了口……
千羽墨見她爲(wèi)難,於是給了她個(gè)“臺(tái)階”:“白兄弟都說到這個(gè)份上了,洛掌櫃倒是表個(gè)態(tài)啊?”
表態(tài)?表什麼態(tài)?
瞪向千羽墨,怒火熊熊。
千羽墨彷彿不見,只轉(zhuǎn)向白濂:“白兄弟,你的話說得不明白,洛掌櫃沒聽懂。這麼著吧,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咱們也讓洛掌櫃明白明白。”
玉笛輕敲掌心:“你心裡有個(gè)人,是吧?”
“是!”
“你想娶‘他’,是吧?”
“是!”
“不論‘他’是什麼人,是吧?”
白濂睇了洛雯兒一眼,鼓足了勇氣:“是!”
胡綸震驚了,就算英贊好男風(fēng)天下皆知,可也沒打算娶個(gè)男人回去,這白濂竟是要做如此驚世駭俗之舉,這一片誠心倒當(dāng)真讓人刮目相看。而主子這麼問來問去,豈非是自己落了下風(fēng)?再說,白濂喜歡洛雯兒是白濂的事,洛雯兒又沒什麼表示,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可是他眼睜睜的看主子攥緊了玉笛,望住白濂,眼底雖笑著,語氣已是冰冷:“那麼你喜歡的那個(gè)人,是誰?”
白濂鼓著腮,脣瓣直動(dòng),目光頻閃,只盯著洛雯兒,卻是說不出話。
“是洛掌櫃吧?”千羽墨說得慢條斯理,可是每一字都帶著烈火淬鍊的怒氣。
“……是!”
胡綸看到主子猛的攥緊了玉笛,而後擡了眸,笑意微微的睇向洛雯兒,然而脣角卻仿若冰封:“你可是聽到了?”
一瞬不瞬的盯著她,不放過她面上的一絲一毫:“如今你有兩個(gè)選擇,一……辭了他;二……嫁了他!”
語畢,目不轉(zhuǎn)睛的望住她,彷彿入定。
胡綸急了,主子是不是給氣瘋了?依洛雯兒的脾氣,萬一真的答應(yīng)嫁了該怎麼辦?主子難不成還帶著侍衛(wèi)隊(duì)去搶親?還是……
“我爲(wèi)什麼要聽你的安排?”洛雯兒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
這一刻,胡綸明顯的看到捏緊玉笛的手一鬆……他也鬆了口氣。
“莫習(xí),告訴你,我現(xiàn)在就把酒樓從你手裡買回來,然後你便從這裡出去,從今以後,再也不要對(duì)我指手畫腳!”
洛雯兒一跺腳,轉(zhuǎn)身便出了門。
胡綸懵了,這洛雯兒是不是也氣糊塗了?主子將地契都給了她了,這酒樓不早就是她的了,還買什麼買?
卻見千羽墨笑了,笑意極盡狡黠。
然而耳聽得洛雯兒在外面大聲呼喚白濂,那笑意又是一冷。
片刻後,二人又腳前腳後的進(jìn)了門,白濂手裡還端著個(gè)托盤,上面蓋著個(gè)紅綢子,二人皆是一臉悲壯。
洛雯兒讓白濂將托盤放在桌上,指捏住紅綢的一角,突然一拽……
十個(gè)圓滾滾的金元寶霎時(shí)呈現(xiàn)眼前,那黃燦燦的顏色晃得人眼發(fā)花,頭髮暈。
千羽墨托起個(gè)元寶,敲敲,掂掂,一本正經(jīng)道:“成色不錯(cuò),你沒上當(dāng)。”
又環(huán)顧四周:“生意不錯(cuò)!”
洛雯兒哼了一聲:“我早就算過,現(xiàn)在一兩金子能兌換十五兩白銀,十兩金子就是一百五十兩白銀,現(xiàn)在是百兩金子,便是一千五百兩白銀……雖然還差上‘一些’,不過照這樣的速度,不出明年,我就能把酒樓買下來!如今,我用這些錢買你兩個(gè)月不得出現(xiàn),不得過問我的事,現(xiàn)在,請(qǐng)你離開!”
千羽墨將元寶放回盤中,一副欣賞的模樣挨個(gè)看了看,又睇向洛雯兒:“既是不過問,那你拜託我的事……”
成功看到洛雯兒臉色一變,然而偏了頭:“此事另算,反正我也是會(huì)付銀子的!”
“既是你非要同我算得這麼清楚,咱們就好好的清算一下。”玉笛輕敲掌心,不緊不慢:“我記得,咱們當(dāng)初說好的,天香樓的收入,我七你三……”
不待洛雯兒心驚,胡綸已是飛快的抓起了七個(gè)元寶,塞進(jìn)懷裡。
“咱們相遇時(shí)我救你脫險(xiǎn)……”
“老吳的診費(fèi)……”
“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用我的……”
眼見得剩下的元寶以飛一般的速度消失。
“你的藥品,補(bǔ)品,我‘貼身’照顧的工費(fèi),還有……”
“主子,金子沒了。”胡綸拍拍鼓鼓的肚囊。
“哦”,千羽墨“恍然大悟”:“你手頭還有餘錢吧?”
“那是留著週轉(zhuǎn)的……”洛雯兒方一開口,便覺上當(dāng),立即斬釘截鐵:“沒有!”
千羽墨倒笑了:“既是如此,咱們也不要把洛掌櫃逼得太緊,洛掌櫃不是還要買我的酒樓麼?”
“莫、習(xí)!”洛雯兒咬牙切齒:“除了你的七成,你拿走的,也太多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