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對面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臉憂色地問,“你今天回來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一愣,咬在嘴裡的青菜就哽在了喉嚨上,急忙喝了一口水,我笑著道:“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
容行止沉默了一下,才嘆著氣道:“小骨,你知不知道從以前開始你只要心裡一有事就會顯得話特別少,叫你的名字也會好幾聲都沒有迴應(yīng)。”
“是、是嗎……”我哈哈笑了兩聲,“哎呀,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好吧,我老老實(shí)實(shí)招了,,因爲(wèi)我著涼了,覺得頭痛今天干活兒偷了懶所以沒能領(lǐng)到工錢,我這不正不開心嘛……”
“著涼?怎麼就著涼了?是晚上被子薄了嗎?我不冷你把我的拿去蓋吧,還有,你吃藥了嗎?我記得上一次的要還剩下一些,我給你熬了吧……”男人微皺起雙眉,此時顯得異常多話,,說我心裡有事的時候話就變得少,這個人卻是恰恰相反呢。
我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他的手安慰一般捏了捏,柔聲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著急了,我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本來就沒有多嚴(yán)重。被子你蓋著,我夠了的。”
容行止安靜下來,良久回握住我的手,一雙黑眸雖然無神,卻是極爲(wèi)認(rèn)真地看向我的方向,一字字道:“小骨,對不起。”
我微微失神,嘴上卻是極快的反應(yīng)出聲:“傻瓜,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都把你害成現(xiàn)在這樣了,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纔對啊。”
他卻不再說話,只是固執(zhí)地看著我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有那麼一瞬間甚至給了我他的眼睛其實(shí)是完好的錯覺。我心裡莫名一慌,收回手站起來收拾碗筷,一時間竟然不敢直視那雙明明就看不見我的眼睛。
“小骨,你到底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一如從前身居高位時的冷靜和肯定。
我收拾碗筷的手慢慢停了下來,然後偏頭對著他微微扯起嘴角,語氣輕柔:“小容,我們搬離這裡吧。”
“爲(wèi)什麼?”
“我想治好你的眼睛。”
男子微微皺了皺眉,額上似有青筋暴起,語氣卻是淡漠地:“沒有這個必要,小骨。我現(xiàn)在這樣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我覺得不行,”我言語間帶著些許苦意,“因爲(wèi)我看著難受。”
容行止抿了抿脣,不再說話。我復(fù)又笑了起來:“那就這麼定了,三日後,等我安排好一切,我們就離開這裡。”男子閉上了眼睛,恍若未聞,我也不介意,徑直端著碗出了房門。
天色暗沉,無星無月;有風(fēng)起,聞波聲。
三日後臨近午時的時候出門,把行李背上身才發(fā)現(xiàn)其實(shí)真沒什麼可帶的。我撐了十多個玉米大餅子也沒能把我那小布包撐成有多滿的樣子,更不用提容行止了,連包袱都沒有,兩袖清風(fēng)坦蕩蕩,一副輕裝上陣的樣子。
來送行的人也就只有隔壁胖大嬸一個人,站在門口使勁兒招手,眼角似乎還硬是擠出了一滴清淚,,我看著可心疼了,明明沒有眼淚可苦了大嬸,瞧瞧那鼻子都快皺沒了……其實(shí)胖大嬸願意來送我們的原因也不過是我臨走前把那件只試穿過一次的紅色衣裳送給了她而已,承了我的情這點(diǎn)乖面子也是要做的。
揮手作別了大嬸,我一手牽著容行止一邊慢慢朝碼頭走。身後的男子一路上都默不作聲,我笑著開了口:“小容,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走?”容行止雖然沒有否認(rèn),但那無聲的沉默卻並非不是在肯定。
“你爲(wèi)什麼不願意讓我治好你的眼睛呢?我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我希望你好好的。你不該是這個樣子。”
“那我應(yīng)該是什麼樣子?我應(yīng)該是什麼樣子?我現(xiàn)在這樣你就不喜歡了?就不想要跟我呆在一起了麼?失望了麼?”容行止聲音不大,卻是冷漠異常,“是啊,我早該知道,你那麼喜歡美人,你多看我兩眼也無非是因爲(wèi)我有一張比其他人好一點(diǎn)的麪皮不是嗎?”
“你在說什麼?!我並沒有那樣想!”我有些難以置信。
“那你爲(wèi)什麼還是不肯安穩(wěn)下來呢?明明我都已經(jīng)陪在我你身邊了,你不是隻要我一個人就夠了嗎?爲(wèi)什麼對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又不滿意了?”容行止嘴角勾出一絲笑,卻透著微微的苦意。
“我沒有不滿意,”我深吸一口氣解釋道,“我只不想讓你……讓你認(rèn)爲(wèi)自己是個沒用的瞎子,你……你不應(yīng)該過這樣的生活。”
容行止沉默良久,最終卻是笑了笑,語氣平淡地道:“你果然……還是不懂……”
不懂?不懂什麼?我有些茫然,他卻不再多說,鬆開我的手一個人緩慢的向前走去。我有些怔愣的看著空了的手,上面還殘留著另一個人略顯冰涼的溫度。就好像明明已經(jīng)抓住的東西,卻又被自己不小心弄丟了一樣。
等到了碼頭,那裡早有一艘船候著了。上了船,除了船伕也不見其他人,爲(wèi)了不讓容行止起疑,我只說是乘船去另一個小鎮(zhèn)上,並沒有告訴他其實(shí)真正要去的,是京都。一路無話。
等上了岸,天色也漸暗,在臨近京都郊外的地方學(xué)了一處小客棧,安頓好晚上的住處後,趁著容行止先睡下了,我按照船伕交給我的地址到一處河邊等著沈笑。
夜裡風(fēng)大,我過了好幾層衣服抖抖嗖嗖地粘在寒氣更甚的河邊,心裡叱罵著沈笑的不守時,想到要是凍病了一定要訛他一大筆醫(yī)藥費(fèi)。就在我開始打噴嚏的時候,沈笑終於姍姍來遲。不等他開口我先冷哼了一聲:“哼,燕王殿下的面子果然大啊,把人叫到河邊傻等著,自己不知道去哪兒喝花酒了這會子才來!”
沈笑皺了皺眉道:“小骨,你說話怎麼跟個……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怎麼?覺得我像個潑婦有損王爺您的身份了?”我挑眉嘲諷一笑,“那可真是對不住王爺了。我想不管是誰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生活上一陣子都沒有辦法裝模作樣的顧忌什麼清高優(yōu)雅、禮義廉恥吧?能吃飽就不錯了。”
“你這樣還不是……”話說到一半,沈笑噤了聲不再言語,只是臉色異常難看。
“我知道你想說這是我自作自受,那又如何?我自己乾的事,我自己承擔(dān)後果,又沒讓你們給我負(fù)責(zé)呢,著急個什麼勁兒。”我翻了個白眼兒。
“如果真想你說的那樣還就好了!”沈笑的聲音忽然拔高,“你總是這樣!以爲(wèi)所做的事情就只與你一個人有關(guān)!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會不可避免地牽扯進(jìn)其他人,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呢?!”
我冷淡的看著他:“我不記得我有牽扯到誰。”
沈笑的眼神忽然就變得異常危險,微微瞇起的好看雙眸裡透露出壓抑的恨意,明明蘊(yùn)含著極大的怒氣,卻是怒極反笑:“好……好得很!樓重骨,你果然是個無心之人!你不記得了沒關(guān)係,我記得就好!你不是覺得一個人乾的事不會牽扯到其他人嗎?那好,那我就做給你看看,讓你也嚐嚐這種滋味!”
他一隻手便朝我伸來,一把把我扯了過去,用了極大的力氣把我往一棵樹後面拉。我掙扎起來,奈何現(xiàn)在根本沒有一絲武功,和普通女子無異,竟是掙脫不開,只能沒用的尖叫起來:“你放開我!你弄痛我了!”吼叫間,被狠狠摔到樹幹上,撞得我悶哼一聲,所有的叫聲意識封於喉間。
沈笑期近我,一雙眼瞇起來,有些泛紅,咬牙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你幹過的一件事……給你個提示,還記得合歡散嗎?嗯?有點(diǎn)印象了吧?嘖嘖,不過你卻是把這東西用來害了兩個人,只不過就是爲(wèi)了達(dá)成自己的目的,同時甩掉一個跟屁蟲而已嘛,何必浪費(fèi)一包合歡散呢?你可以完全否認(rèn)當(dāng)年的承諾啊!啊,對不起,我忘了,以你的個性,恐怕根本就不記得當(dāng)年許下過什麼承諾吧?不過沒關(guān)係,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你只需要好好體會這種滋味就好了……”說著五指用力一抓,竟是生生撕下我胸前的一片衣服來!
鼻端傳來淡淡的酒味,我緊緊護(hù)住胸前的衣物,狠聲道:“沈笑!不要讓我恨你!”
沈笑手上動作一頓,隨即大笑起來:“你說什麼?恨我?好啊,能讓你用這種方式及我一輩子也不錯,恨我啊,你來恨我吧!”一口咬住我的脖子,像是要咬下一塊肉來那樣用力,而後又鬆開來像是極爲(wèi)心疼一般輕柔地舔舐著。
“瘋子!”我大聲叫罵起來,卻不知爲(wèi)何聲音竟有些微微哽咽,“瘋了,都瘋了!”
“我是瘋子!我是瘋了!但這是被逼的,是被你逼的……都是你!我爲(wèi)什麼要遇見你?!爲(wèi)什麼?!”沈笑的聲音裡全是不加掩飾的恨意,然而隱隱的,卻有著濃到化不開的悲傷。
我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暗沉的夜空,,是啊,爲(wèi)什麼要遇見呢?如若一切都沒有開端又何來結(jié)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