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老王聽得更心疼了,這還能不疼的?又不是機器,這丫頭就是那種典型的缺愛、有苦自吞型:“師兄面前不許說謊!血肉之軀,疼就說疼,我儘量輕點!”
不知怎麼,本來已經(jīng)沒了知覺,可是現(xiàn)在竟然感覺到痛楚了,當(dāng)王峰的手碰上傷口的時候,竟然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悶哼。
老王嚇了一跳,“痛嗎?”
瑪佩爾臉一紅,“沒,沒有?!?
從小時候的流浪生活到彌組裡的殘酷訓(xùn)練,再到裁決這幾年的生活,不管受什麼傷、吃什麼苦,哪曾有人在意過她?
老王也擦了擦汗,這種昏暗的環(huán)境,這樣的聲音簡直是要命,奶奶的,這是爲(wèi)自己才受的傷,怎麼能做禽獸呢!
“沒事兒的師兄,我受得了!”瑪佩爾竟然感覺眼眶有點溼潤,但卻頭一次甜甜的笑著。
這是一種無比放鬆的心情,她以前從未體會過,在裁決的時候,她始終是一個旁觀者,謹(jǐn)小慎微帶著羨慕,可望而不可及,這一刻,瑪佩爾覺得自己也像個正常人了。
……包紮花了不少時間,雖說這些修行者的自愈能力遠(yuǎn)遠(yuǎn)不是普通人可比,但老王還是處理得相當(dāng)仔細(xì),或許是某種心結(jié),他用魔藥先清理了三遍後纔在上面敷上一層,最後貼上膏藥繃帶,再用紗布裹了起來。
瑪佩爾全程一動不動的配合著,任由師兄在她背上隨便折騰,心裡有種滿滿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東西,她頭一次希望自己的傷可以好得慢一點,好想要時間一直停留在這一刻。
“師兄這魔藥可不是吹的,這種程度的外傷,一兩天就能痊癒!”傷口已經(jīng)包紮好了,老王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絮絮叨叨的唸叨著:“這兩天咱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裡紮根兒了,音符給我這包裡塞了不少好吃的,一會兒師兄給你露一手,搞個營養(yǎng)組合套餐……”
老王還說著呢,卻感覺一個溫軟的身體往他懷裡輕輕靠了過來,他微微一怔,兩隻手還半舉著。
懷裡瑪佩爾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畢竟是頭一次主動釋放自己的情緒,剛纔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然後就這麼做了,“師兄,謝謝你?!?
這一刻的瑪佩爾,哪還像是個冷酷的殺手,倒更像是一隻剛剛找到媽媽的小貓咪。
老王閉嘴了。
不管她此前有什麼身份,她實際上還只是個十九歲的姑娘,擱在自己老家,像瑪佩爾這樣的女孩應(yīng)該是穿著漂亮的裙子,天天在陽光下自由起舞、倍受寵愛的年紀(jì),可在這個世界裡,她卻要經(jīng)歷這些生生死死、殘酷殺戮……
老王微微嘆了口氣,將手裡的東西輕輕放下,然後伸手撫摸著懷裡瑪佩爾那柔順的長髮,許久才感受到那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王峰的人了!”老王溫和的說道。
此時此刻說這樣的話,他當(dāng)然明白自己這句話的分量在瑪佩爾眼裡有多重,否則也不會遲疑那麼久,但他還是這麼說了。
瑪佩爾剛平靜的身體又微微顫抖起來,那種來自魂種的聯(lián)繫,在這瞬間被無限放大了,就好像王峰的靈魂終於對她徹底敞開,但這次,顫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瑪佩爾溫柔的點了點頭,師兄的懷裡好溫暖,讓她感覺有了個家。
…………
此時遙遠(yuǎn)的極光城再次風(fēng)雲(yún)變幻,雖然不能說玫瑰已經(jīng)崛起,但經(jīng)過卡麗妲的折騰,玫瑰聖堂也著實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剛剛鬧出點動靜的卡麗妲突然卸任校長,由霍克蘭升任校長一職,事情格外的突兀。
玫瑰聖堂對外宣稱是卡麗妲作爲(wèi)高階英雄,另有重用,但是暗地裡的輿論,都認(rèn)爲(wèi)有內(nèi)部傾軋,很明顯,沒有道理搞了一半在還沒分出勝負(fù)的時候鬧這麼一出,而且雷龍竟然沒有反對,這多少意味著點什麼。
在暗處,更有小道消息在飛傳,是聖城來人帶走了卡麗姮!並不是有什麼其他任務(wù)重用。證據(jù)?沒看到就在卡麗妲離開極光城後的當(dāng)天,一直遲遲不到的新任極光城城主就突然正式入主極光城,並且還有一位刀鋒議會的議員與其同行。
巧合而已?這年頭,誰會信這種巧合,能當(dāng)上城主的人物,就算真巧合趕上了,真有心,難道就不會低調(diào)兩天再宣佈入主極光城?這前後腳的操作,大有名堂。
玫瑰聖堂內(nèi)部也有點混亂,弟子們也是各種猜測,如果不是繼任校長一職的是霍克蘭副校長,從各方面說,這也是符文系人,跟老校長和卡麗妲的關(guān)係都很好,可能就真出大事了。
也就說,卡麗妲肯定是揹負(fù)了一定問題,但還沒嚴(yán)重到動搖雷家在極光城的根基。
雷龍不反對,沒發(fā)聲,這位在刀鋒聯(lián)盟相當(dāng)有地位的大佬顯然也是有什麼把柄被抓住,失去了主動權(quán)。
城主府……
極光城的城主是流動性的,類似於議會派下來的總督,當(dāng)然必須得到雷家的同意,這絕對是肥差,每一任都能撈的滿盆滿鉢。
府中張燈結(jié)綵,人頭攢動,這是新任城主的請宴,此時,極光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在這裡了,衆(zhòng)人三五聚成一起,小聲議論。
烏達(dá)幹孤零零的站在角落,看著四周人類交杯換盞,他與這裡格格不入,這更讓他內(nèi)心訝異,從來沒有城主會沒有附加條件的去邀請一個獸人以普通客人的身份赴宴。
讓烏達(dá)幹心中不安的是這位新任城主托爾葉夫是直接找到了他,而不是將請?zhí)l(fā)給明面上掌握極光城的獸人首領(lǐng)。
獸人十三神將之一的烏達(dá)幹在極光城的消息雖然不是絕密,卻也是隻有朋友才知曉的秘密,即便是上任極光城主也對此一無所知,但托爾葉夫卻直接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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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手,是對獸人的下馬威啊。
對獸人,是有十三神將的榮耀稱呼,但在人類眼中這跟阿貓阿狗又有什麼區(qū)別?
內(nèi)府的書房中,本該在前府的新極光城城主托爾葉夫卻正在這裡品茶,穿著一套白色的城主冠服,威風(fēng)愜意。
與他對坐的,是這次與他同來的聶信議員,身穿議員的制式禮服,狹長的臉上,留著一指多長的山羊鬍須,與鋒芒顯露的托爾葉夫不同,聶信的兩眼內(nèi)斂,一副慈目善者的模樣。
“聶兄,這次極光城上任,多虧了有你相伴吶,極光城各方勢力錯綜複雜,若不是你的情報,我怕是到死都不會知道居然有個獸神將藏身於此,地方不大,還真是臥虎藏龍?!?
聶信抿著脣,品著茶香,“局勢敏感,極光城變得越發(fā)的重要了,你我同門,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你放寬心,上面對你的支持,只會更多。”
“還是老聶你懂我吶。”托爾葉夫聽到了想聽到的話,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老友,時間也晾得差不多,再陪我去前面走一遭,替我殺殺這些極光土著的威風(fēng)?!?
“你呀你!他們再威風(fēng),能有你這個城主威風(fēng)?我只是過來見識一下極光的風(fēng)土人情而已。”聶信笑道。
兩人起身,纔出書房,就見到走廊上跪著兩排奴僕。
“起來吧,去前府?!蓖袪柸~夫冷冷吩咐。
兩排奴僕立刻分列成前後兩隊排場,簇?fù)碜o衛(wèi)兩人來到前府宴會。
“城主大人到——
聶議員大人到——”
瞬間,熱鬧的宴會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朝向一個方向,“見過城主大人,見過議員大人。”
托爾葉夫目光掃過全場,才露出一臉和意融融的笑來,淡淡說道:“今日私宴,大家不要多禮,各位都是極光城的中流砥柱,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以後還要仰仗各位把我們極光建設(shè)的更加輝煌,成爲(wèi)刀鋒聯(lián)盟的一顆明珠?!?
雷家的人沒來,畢竟在場的人多少都知道內(nèi)幕,這時,被衆(zhòng)人臨時選作代表的安柏林向前一步,說道:“城主大人言重了,實在懺愧,還需大人以後多多提攜纔好。”
“安大師,話不是這麼說,不分官民,大家都是爲(wèi)聯(lián)盟效力,以後嘛,只要大家把勁朝一處使,必然會讓極光城更加輝煌,就像你的安和堂,雖是私產(chǎn),可不也在爲(wèi)聯(lián)盟源源不斷的提供大量資源,甚至,比聯(lián)盟的許多產(chǎn)業(yè)都做得更好?!?
邊說著話,托爾葉夫邊似笑非笑的盯著安柏林。
安柏林心中清楚,托爾葉夫這話,既是威脅,也是暗示,只要和他站一邊的,都能獲得城主府的助力,誰要是還跟過去牽牽扯扯,那就必然會是雷霆打擊了。
裁決和玫瑰雖然競爭,但這是內(nèi)部的,都隸屬於聖堂系,聖堂和刀鋒議會的關(guān)係也是……一言難盡啊。
不過,特意提出安和堂……看來,這位新城主並沒有十分的決心對極光城的兩大聖堂下手,而是要整合聖堂以外的其他利益的再分配,今天這宴,既是見個面,互相認(rèn)識,也是一個站隊的信號。
“該是如此,不分官民,爲(wèi)聯(lián)盟效力,安和堂自然是緊隨城主大人身後,一齊使力。”
“哈哈,城主大人這一席話勝過萬言書吶,我也代表帆船商會表個態(tài),未來也必然是緊跟城主大人腳步,有勁朝一處使。”
“沒錯沒錯,我等也願與城主大人一道!”
烏達(dá)幹站在人羣后面,也跟著一羣富商一併烏泱泱的表著態(tài)度。
這人類,就是複雜,簡單的事,非要整得文鄒鄒的不可,說得好聽是雅緻,但萬一有誰沒能領(lǐng)悟這話中的真實意思呢?
獸人就總是在這上面吃虧,總把人類的話當(dāng)話面意思去理解……
宴好人迎合,賓主貌似皆歡。
很快,便是深夜,烏達(dá)幹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跟著兩個富商身後,打算悄摸摸的離場,只是才走到大門,就被兩名城主侍衛(wèi)給擋了下來,“請留步,城主大人有請。”
烏達(dá)幹頓了頓,悄然給門外遠(yuǎn)遠(yuǎn)觀望著的巴漢爾查打了個等他的手勢,便隨著兩名侍衛(wèi)來到了城主府的一處偏院。
兩名侍衛(wèi)也不離開,只是站在偏院的大門守著,但也並無不禮,烏達(dá)幹問了兩句不相干的話,兩人也都有簡語相回。
枯坐許久,卻始終不見托爾葉夫,烏達(dá)幹心中明鏡,知道這位新任城主喜歡玩弄這種權(quán)力心術(shù),既然是他等人,自然就會在後面的談話中落到心理下風(fēng)。
又等了許久,就在烏達(dá)幹以爲(wèi)會要他枯等一夜之時,托爾葉夫與那位聶信議員才帶著他們的奴隸排場來到偏院。
烏達(dá)幹才一擡頭,便看到托爾葉夫一雙冰冷的眼睛,淡藍(lán)色的瞳孔閃爍著危險。
“烏達(dá)幹長老,不錯,不愧是獸人十三神將之一,你把你的手下管得很好,你可知道,若是你的手下在府外稍有異動,極光城的獸人就都有難了?!?
烏達(dá)幹深吸口氣,一開口,便是赤裸裸的威脅,這下馬威相當(dāng)不留情面!
“城主大恩,我等雖然卑微,但還是知道,能好好活著都是因爲(wèi)依附著極光城,依附著城主府,必不敢忘,這是我等草民與城主府合作的收成賬目,請大人過目?!睘踹_(dá)干連忙俯身言道,一邊雙手託著一本賬本送上。
“與城主府合作?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蓖袪柸~夫一笑,對烏達(dá)乾的說法甚是滿意,與城主合作,那就有可能城主失德,畢竟獸人的名聲既賤且髒,哪怕是再漂亮的金幣,過了獸人的手,就和掉糞坑一樣令人噁心……與城主府合作一說,就是對公,而且萬一受到政敵攻擊,也容易藉此擺脫干係。
托爾葉夫自然不會親手去接一個賤民獸人的東西,他的一名書奴邁步上前,不客氣的拿過賬本,然後跪在托爾葉夫身前攤開了賬本,一頁一頁的翻著。
“看賬目,你們竟能保有五成?你們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正是聯(lián)盟與九神最危險的時刻?從今天起,所有賬,城主府都要收去七成。”
“這,大人……使不得啊,我等草民艱辛萬苦纔好不容易有口飯吃,這五成已經(jīng)是勉強度日了?!?
“混帳!難道前線的戰(zhàn)士不比你們艱辛?別以爲(wèi)我不知道,你們獸人販賣私酒賺了多少不義之財!聽說,你們弄到了一種神秘配方可以讓酒升級?”
轟隆一聲,烏達(dá)幹心中頓時清晰了過來,賬本上面的五成還是七成,在這位托爾葉夫眼中,都只是小錢,也對,能排除萬難,競爭到地理和經(jīng)濟位置都極爲(wèi)特殊的極光城的城主之位,托爾葉夫怎麼可能是一般的貪財之輩?
給窮人一百萬,他會尖叫發(fā)財了,可同樣的一百萬給這種豪人,他不僅毫無感覺,甚至可能會覺得受到了輕視,而想要從你身上挖出更多的利益。
烏達(dá)幹心中憤怒至極,但是,卻又無可奈何,獸人之所以紮根極光城,他之所以來到這裡座鎮(zhèn),就是因爲(wèi)這裡特殊,三不管,就連聖堂都有兩所,在這裡,獸人只要應(yīng)付一個城主,換成其他地方,各方勢力盤剝下來,能留下一成給他們就不錯了,那樣生活的獸族,除了微未不足道的一絲自由,比奴隸好不了多少。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人在意過獸人。
“大人,您也知道我們獸人從事的都是利潤微薄的營生,而且還有方方面面的打點,七成實在是太高……”
“不用廢話,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另外,爲(wèi)了安全起見,你們獸人應(yīng)該在城主府留下質(zhì)子,聽說你有個孫女叫做蘇媚兒的就在極光,把她送進城主府吧,另外,秘方你們用就用了,抄錄一份到城主府備案,以備聯(lián)盟的不時之需?!?
托爾葉夫的話說得不輕不重,但卻句句如劍,切割著烏達(dá)乾的內(nèi)心,甚至還在觀察著他的表情。
以烏干達(dá)的實力,他絕對有把握幹掉這個城主,還能安然無恙的離開,可問題是,他走了,議會頂多換一個城主,然後呢?
其他獸人怎麼辦?
他吸著氣,儘可能的保持著卑微的姿態(tài),他的怒火已經(jīng)高漲,
但是……臉上依然是謙卑的無奈。
獸族怎麼辦?
忍了幾十年了……再多忍忍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