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紫禁城,內(nèi)宮。
十幾個太監(jiān)和宮女湊在一起,偷偷議論著什麼。
常安公主請霞兒陪她去御花園散心,恰巧撞見,悄聲詢問:“霞兒妹妹,宮裡是不是出什麼事?”
“沒什麼,俺答汗想要與我朝通市,皇上不準。那些太監(jiān)、宮女亂嚼舌頭,說是韃靼人的騎兵打到北京城來了!”
常安公主停下腳步,略作思量,對身後的宮女令道:“去把他們叫過來。”
很快,宮女、太監(jiān)們跪倒一地,“參見常安公主,參見順寧公主。”
常安公主蹙眉嗔叱,“皇上移居西苑,你們有恃無恐,就敢在大內(nèi)亂嚼舌頭,是不是?”
“奴婢們不敢!”衆(zhòng)宮女和太監(jiān)驚恐的垂下了頭。
“非議政事,惑亂宮禁,應(yīng)該如何處治?如果你們忘記了,本宮可以提醒你們,杖斃!”常安公主的聲音雖然柔美,可“杖斃”兩個字還是透出了殺氣。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太監(jiān)和宮女們咚咚咚的磕起頭來,再又轉(zhuǎn)向霞兒求饒,“公主救命!公主救命!”
“常安公主要是不肯饒恕你們,本宮恐怕也救不了你們。”霞兒一笑,“你們都是豬腦袋啊,常安公主什麼時候說過要殺你們?現(xiàn)在你們要本宮救你們的命,如果本宮替你們求情,那豈不是害得常安公主做了惡人,而爲本宮博得一個慈悲仁善的美譽。你們讓我們姐妹如何相處?”
“都起來吧!”常安公主氣道:“如果再有下次,本宮絕不輕饒。”
“謝公主……謝公主……”十幾個宮女、太監(jiān)磕頭謝恩,起身跑開。
“你呀!”常安公主點了下霞兒的鼻尖,“一個‘救命’,哪來的那麼多道理,東拉西扯了一大堆。”
霞兒嘻嘻一笑,“姐姐教訓的是,霞兒謹記!”
“走吧!就知道貧嘴!”常安公主挽住她的手臂,帶著一衆(zhòng)宮女走出。她沒有留意到,霞兒的臉上隱隱帶著憂慮。
俺答勢力日盛,不斷舉兵,北征瓦剌。一心想要統(tǒng)一整個蒙古,恢復(fù)大元的鼎盛。大軍一動,物資儲備急劇消耗。尤其是豐州、陰山兩地,乃是俺答的農(nóng)牧基地,迫切需要與明朝互通貿(mào)易,換取農(nóng)牧民所需的工農(nóng)用具、糧食、絲綢等物產(chǎn)。而俺答也需要銅鐵來打造鎧甲與兵器。
早在俺答稱汗前,他就曾派蒙古使臣肯切與漢人石天爵去大同,請求通市,並允諾,“如果明朝允許通市,便令邊民墾田塞中,牧馬塞外,永不相犯。”
大同巡撫史道上奏,兵部議復(fù),原本擬定準許通市。可世宗皇帝卻認爲求貢通市並不可信,一羣愚臣隨即附和。世宗皇帝下詔,懸賞白銀十萬兩,擒斬俺答。並將肯切扣留在大同。
次年,俺答再遣石天爵到大同請求入貢,極言貢市對雙方之利。如若一再請求不準,便要縱兵南下,強行掠奪。
大同巡撫龍士有將肯切與石天爵送入京城,世宗皇帝終於見到了“敵人”,爲了彰顯自己的勇猛,竟然將二人一起處死。
俺答獲悉使者被殺,立即率領(lǐng)大軍攻入大同,明軍毫無戒備,全無抵抗。俺答軍自大同直驅(qū)太原、南入平陽、東臨潞州、北上雁門而返。沿途擄掠人畜資產(chǎn),山西官民多遭劫掠。
俺答稱汗後,再又遣使至大同,請求議和、通市,被大同邊兵所殺。隨即二次派人送達蒙文文書,請求準許入貢,世宗皇帝不許。三派使者李天爵持文書求和,請準入貢馬駝,求賜蟒袍,東起遼東、西至甘涼,萬里邊境互不侵犯。或許世宗皇帝的腦袋被馬踢了,一意拒絕。
就在今日清晨,霞兒從陳珪、方琳身上得到了消息。
俺答聚集了右翼三萬戶、徵調(diào)烏梁海、朵顏三衛(wèi)兵馬,在上都白室會師,以子辛克、侄貸青爲左右先鋒,開始向漢地進軍。
第一戰(zhàn),大同總兵張達率軍迎擊,被辛克設(shè)下的伏兵包圍。副總兵林椿領(lǐng)兵救援,再被貸青圍困。僅一戰(zhàn),兩將皆戰(zhàn)死,十二萬兵馬全軍覆沒。
世宗皇帝以原甘肅總兵仇鸞任宣大總兵,仇鸞不敢出戰(zhàn),以重金賂贈俺答,相約不犯大同。
第二戰(zhàn),俺答移兵東進,佔據(jù)薊洲,進攻古北口。巡撫薊州都御使王汝孝親臨城頭,身先士卒,並以火炮轟擊來敵。俺答兵退。
御花園。
常安公主扶著一株牡丹花,湊近輕嗅,“真香!你也來聞聞看?”
霞兒剛剛還在她身邊,此時卻已不見。
“順寧公主呢?”常安公主對一衆(zhòng)宮女詢問道。
“咦?剛剛還在,怎麼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宮女們也覺得奇怪。
園外,僻靜處,陳珪和方琳正在向霞兒稟報。
俺答並沒有撤軍,而是在古北口吸引明軍主力,另遣一軍趕赴黃榆溝,拆除邊牆,轉(zhuǎn)兵攻入。
此刻,俺答軍業(yè)已攻克密雲(yún)、懷柔、順義,兵至通州。
巡按順天御使王忬進駐通州防禦,上疏告急。
“通州?”
霞兒神色大變,捂著心口急劇喘息,許久才平靜下來。
“霞兒?”常安公主尋覓而來,俏生生的看著霞兒,疑問道:“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發(fā)生了什麼事?”
“沒事!沒事!”霞兒想笑,可她笑不出來。拉著方琳走開,悄聲問道:“誰在部署防守京師?”
“兵部尚書丁大人。”
“走,我們?nèi)ケ俊!?
兵部。
大小官員忙得焦頭爛額。
霞兒帶領(lǐng)陳珪、方琳徑直闖入,來見丁大人。
丁大人正在書案前點閱京軍冊籍,猛然間看到三人,疑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陳珪亮出東廠腰牌,“這是順寧公主。”
“嗯!”丁大人的目光又落回冊籍上,“公主,本官正忙著點閱京軍,如果沒有要事,還請公主回去。”
“京城禁軍,在冊的有多少?”
“十六萬七千餘。”
“真正的人數(shù)呢?你知道嗎?”
“真正的人數(shù)?”丁大人擡起頭,面帶疑惑,“本官已經(jīng)傳令下去,所有京軍立即歸伍。公主說的‘真正’是什麼意思?”
“丁大人,您還是帶著本宮先去查驗一下禁軍的人數(shù)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丁大人也不多問,反正他也正要覈實人數(shù),當即帶上冊籍,帶領(lǐng)霞兒趕赴軍營。
奔走各營,點閱諸軍,丁大人傻了眼。
冊籍所注全是虛數(shù),十六萬七千禁軍,實有四萬五千人。減去充數(shù)的老弱軍士,能戰(zhàn)者不足兩萬。而這區(qū)區(qū)兩萬人,又有一萬多人留役在內(nèi)外提督大臣家中,不能歸伍。在伍能戰(zhàn)者,不過八千軍士。
堂堂大明朝,威武禁軍,竟然只有八千人。
霞兒和陳珪、方琳也覺得不可思議。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八千人誰也調(diào)動不了。聽說要打仗,一個個涕泣不前。顯然沒有經(jīng)過操練,少有能武者。
“公主……怎……怎麼辦?”丁大人沒了主意,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
“即刻調(diào)遣各地兵馬入京勤王,再徵募京城居民、四方應(yīng)考武生,編入禁軍。”霞兒急得直跺腳,可她能夠想到的也只有這些。
“是!是!下官馬上去辦!”丁大人踮著腳跑出,就連臉上的汗水也顧不得擦拭。
方琳氣得咬牙切齒,“朝廷每年拿出一千多萬兩銀子養(yǎng)兵,銀山銀海都花出去了,兵呢?”
陳珪嘆聲勸道:“現(xiàn)在都什麼時候了,多說無用,還是幫公主想想辦法吧!”
方琳叱道:“公主有什麼辦法,難道還能變成百萬大軍,抵擋住俺答的兵馬?”
霞兒緊鎖眉頭,忽然問道:“這裡面有沒有唐善的兵馬?”
方琳搖搖頭,“就算有他的兵馬又能怎麼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大漠了,他進入了武宗地宮,坐了黑暗武修的大領(lǐng)主!”
“我去見他!”霞兒飛身便去。
“誒?公主!”陳珪、方琳急忙追趕。
南城門。
京師已經(jīng)戒嚴,任何人不得出城。
霞兒閃身來到,亮出一塊金牌,厲聲喝道:“讓路,開門,本宮要出城。”
領(lǐng)隊的官校探著腦袋看來,顫聲說道:“御賜金牌,如朕親臨!”急忙趴在地上,鬼叫道:“小的參加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鬼叫什麼,還不開門?”
“開……開門……”
衆(zhòng)軍讓路,開啓城門。
城門剛剛露出一尺多寬的縫隙,就見人影一閃,霞兒已經(jīng)鑽了出去。
“公主,去哪兒啊?”
霞兒箭一般射出門洞,卻聽身後有人詢問。定身轉(zhuǎn)頭,便見一個小乞丐從牆根下懶洋洋的爬起身,向她走來。
“你是誰?”霞兒疑問。
“芊芊,見過霞兒姐姐。”小乞丐調(diào)皮的打了一躬。
“你是芊芊?”霞兒再又打量了一番,筋著鼻子說道:“你怎麼扮起了小乞丐,害得我都沒有認出來。”
“唉!”芊芊做作的嘆了口氣,“誰讓我生就一副花容月貌,一旦顯露真容,必定要驚煞世人。萬般無奈,只有喬裝易容!”
霞兒沒有心思閒聊,“你知道嗎,蒙古大軍已經(jīng)打到通州了?我還有要事去辦,改日再聊。”說著,便要離去。
芊芊把她攔了下來,正色勸告,“我們都是修士,不該插手世間俗事。你難道忘了,當年陽少就是因爲插手世間紛爭,最後被封壓在地獄之中。霞兒姐姐,我可不願意看到你重蹈覆轍。”
霞兒面露難色,權(quán)衡一番,搖著頭說道:“我去把唐善請來,讓他見見俺答。他和俺答總算有些交情,如果可以勸俺答退兵,救萬千百姓於水火,豈不是功德無量?”
“你知道俺答想要什麼,真的是通市嗎?如果他想推翻朝廷,奪回大都,重建大元,他會聽唐善的勸告嗎?如果唐善無法勸他退兵,你說唐善會怎麼做?會不會率領(lǐng)武修弟子同蒙古兵馬展開殺戰(zhàn)?你想想,一旦唐善禍亂人間,諸神會不會降罪?”芊芊連聲質(zhì)問。
“這……”霞兒猶豫起來。
陳珪、方琳追出城門,急急來到,勸道:“公主,你哪裡也不能去,只有藏在皇宮才能保證你的安全。”
唰!
一道黑影射落在地,正是聶魂派出追查聖刀的勁裝男子。
鷹鼻、鷹眼、尖嘴,他的模樣簡直就是一隻獵鷹。
他把混鐵棍旋轉(zhuǎn)在指間,露出一臉奸笑,瞇縫著眼瞼打量陳珪,疑問道:“死太監(jiān),你怎麼能是我們武修新出世的掌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