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森林之都，卡蘭迪爾。

晨曦中的她是那麼美麗，就像造物主最出類拔萃的傑作，極高的樹冠上，被茂盛的枝葉覆蓋著，和諧的鳥鳴中，有時還夾雜著一聲長嘯，接著便是幾名騎乘著獅鷲的精靈巡邏兵，劃破像牛奶一樣粘稠的空氣，在樹冠周圍盤旋著，承擔起保衛卡蘭迪爾的重任。

這座雄偉的城市當年經過了火龍的屠殺後，繼續不屈的挺立在森林的中心，建造在一棵極高的大樹上。

樹根周圍，是一條精靈們挖出的護城河，河水被翠綠的森林染成了綠色，河面上架著一座青藤編織的吊橋，士兵們可以在彼岸拉動繩索，將它放下或收起。

參天的粗壯樹幹上依附著突出的樓梯與窗櫺，幾個小精靈們在上面嬉戲打鬧，大人們則在一旁看護著，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巨大樹枝被掏空，成爲家園的通道，原本樹心的位置被挖空，形成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洞的上空交錯著藤條，在這裡，一塊蘊含著深厚魔力的紫晶石被精靈巧妙的雙手雕刻成了森林女神的形象————胸口佩戴著橄欖枝項鍊，左手持一柄樹藤寶石劍，右手緊握一把世界樹樹枝做成的木藤權杖，涓涓清流從權杖頂端的小碗流下，像銀色的絲線一樣緩緩落入腳下的小湖中，許多繽紛的光子精靈在她的周圍四散紛飛。女神的頭頂法陣光芒時隱時現，在警告每一個靠近的敵人，森林之都絕不是那麼好褻瀆的。樹冠內部九道由樹藤改造的樓梯，呈輻射狀通往巨樹的最高處————精靈之王的宮殿。

樹冠之上被削平了，成爲一個鋪著青磚的廣場，陽光撥開枝葉照下，把廣場籠罩在裡面，殿門前，被藤蔓纏縛的柱子泛著翠綠的光輝，陰暗的大殿兩旁整齊站著戒備森嚴的衛兵，他們將盾牌背在背後，長劍則斜挎在右。

“嘶————”一聲嗥叫在廣場上響起，迴盪在殿門之間，是一隻通體翠綠，雙翼末端長有尖刺的獅鷲，獅鷲的背上還坐著一名精靈。無視枝葉的阻隔，撲簌簌的飛下來，雙翼拍打，穩穩的停在青磚地面上。

衛兵們圍上來，騎在獅鷲背上的精靈似乎毫不驚慌，他揹著一把木藤弓箭，身穿蒼松戰甲，站在陽光中熠熠生輝。他從腰間掏出一塊鑲嵌寶石的白玉令牌。

“我是前任邊防隊長，有事要向精靈之王通報，都讓開路！”哈瑪用右手拎著令牌高聲喊。

樹根盤虯的宮殿內，正中間突兀的出現了一個八邊形大洞，洞口周圍竟還沒有欄桿，遠遠看去，只讓人心生寒意，搖搖欲墜。站在洞口邊緣，往下就能看見整個被挖空的，成爲精靈家園的樹心，這是歷代精靈國王用來俯瞰子民生活的地方，也被稱爲衆生之井。

一個像鷹嘴一樣伸出到井口正中的崖壁，承載著一個金碧輝煌的王座，許多被樹藤吊著的火盆從天上垂下，或高或低的如同衆星捧月一樣燃燒著。

王座上，是身穿華服的精靈國王，頭頂上戴著最純正的祖母綠寶石打造的皇冠，兩條華美的絲綢，從王冠上垂下，延伸過王座，一直長長的拖到地上。國王紫黑色的眼眶深深凹陷，蒼白的像雪一樣的，佈滿皺紋的臉上滿是冰冷與死寂，頭髮與鬍子雖然被仔細打理過，但仍然不能掩蓋鐵一樣的頹廢，若不是胸膛在呼吸時的微微起伏與不時轉動的碧藍色的渾濁眼珠，旁人還以爲他就是一尊沒有思想的雕像。

“嗒，嗒，嗒————”腳步聲在宮殿中迴盪，來人穿過門口的立柱，來到王座之前，虔誠地單膝跪下。

“前任邊防隊長，哈瑪。拜見國王殿下?！?

國王渾濁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像冬眠的刺蝟一樣被喚醒，他艱難的挪動著身體，總算端正的坐在王座上，雙眼迷茫的尋找著目標，看見了眼前的哈瑪。他太頹廢了。

哈瑪耐心的等待著國王做完這一切，然後才緩緩開口說道：“月森林邊緣的哨塔傳來消息，熾焰火山開始冒出黑煙，火龍，又回來了。”

“我知道。”國王儘量想保持威嚴，聲音中卻仍然是掩蓋不住的有氣無力。

“既然國王知道，那這事就好辦了，屬下願帶領三千弓箭手去討伐惡龍?！?

“哈哈哈哈。。。。。?！?

哈瑪驚愕的擡頭，看著國王那蒼老的面龐咧開嘴，笑容中卻包含著莫大的痛苦。

“惡龍早在十天前就在熔巖中復甦了，爲了慶祝自己的重生，它還揮動雙翅，吐出烈火燒燬了山腳下的所有村莊，村裡的士兵和居民都死了，被龍息燒成了灰燼。倖存者告訴我，火龍離去時，放出話來，要我在十五天之內跳入火山，逾期一天，就毀滅一個城市。這些，你知道嗎？”國王的嘴脣扭動著，吐出一連串噩耗。

哈瑪先是震驚，情緒平復之後，他急切的說：“有辦法阻止火龍的，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哈瑪，你太年輕，沒有經歷過精靈歷史上那一段最黑暗，最悲慘的時期，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在惡龍殘暴的統治下死去，惡龍給月森林留下的傷疤至今還存在，我們，都會失敗，別指望西蒙之後的冒險王了。我聽說，人類女神格蕾麗絲已經沒再神降，新的冒險王還沒有選出，沒人來幫助我們。”國王搖著頭說道。最後，他一字一頓的說：“況且，你已經不是邊防隊長了，無權插手我國的政務！你可以退下了?！闭f完又閉上雙眼，像一尊雕像一樣靜默了。

跪在地上的哈瑪只感到一陣陣的悲哀，他不再言語，起身朝殿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扭頭大聲的喊道。

“希望從來就不會破滅！”

哈瑪想起了心靈深處那個夢想成爲冒險王的少年影子。

蒼老的國王只是擡起了頭，隨後又繼續沉寂。

一隻綠色的獅鷲沐浴在晨光中，朝遠處的天空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