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小時候都有自己的夢，也許每個人小時候都有夢碎的一刻。其實每個人的夢在開始的時候可能都極爲簡單，碎掉的時候也會淬不及防，毫無徵兆。

費清還記得阿苦那張臉，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記得。他覺得是自己害了阿苦，雖然那本書並不是他讓阿苦買來的。但是毫無疑問，這本書，和阿苦那個人，改變了他的一生。尤其是成年之後步入朝堂，費清總是會忍不住的想，遇到事，阿苦會希望我怎麼做。

阿苦很苦，費清更苦。

陳羲看著費清的眼睛，居然有一種悲傷透過那眼神傳遞進了陳羲的心裡。所以這悲傷是濃烈的，只是看到費清的眼角就能輕易的感受到。

“我忠於的，是不是自己的夢想？”

他問。

陳羲搖了搖頭，無法回答。他不知道費清有過什麼樣的過往，也不知道費清的悲傷是因爲什麼。他只是知道，費清對徐績的忠誠是扭曲的，扭曲的可怕。

“也許我們見到的，遇到的，感受到的都不一樣。”

陳羲坐在石頭上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們總是會聽到很多關(guān)於忠誠的故事，也會有很多人告訴我，忠誠是一種美好的品質(zhì)，最起碼要比背叛美好的多。可是我們總是搞錯了自己需要忠誠的目標，將自己的忠誠寄託在某個人身上。如果這個人可以帶著我們走向光明，那麼這忠誠無可厚非。”

“我見到過一些人，他們身邊一直都有自己忠誠的隨從。但凡這些人，身上都會有一種讓人敬畏的光輝。”

陳羲想到了佛陀，想到了道尊，想到了寧破斧。

他們不是完人，也不是善人，但是他們總是會有一種讓人嚮往的地方，所以總會有人追隨著他們的腳步。哪怕是佛陀那樣虛構(gòu)出來的美好，都會讓跟多人爲之癡迷。

“神域之主帶來了什麼美好？”

陳羲問。

費清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想爲了自己的忠誠來反駁陳羲。可是他想了很久很久，卻發(fā)現(xiàn)神域之主竟然真的沒有帶來一絲一毫的美好。

陳羲站起來，走過去一種似乎不太符合兩個人年齡差距的方式拍了拍費清的肩膀：“所以我剛纔纔會說你錯了，不是我走，而是你走。我還有自己要做的事，而你要做的事已經(jīng)做完了。換句話說，當拋開你那個不切實際的忠誠夢之後，你已經(jīng)沒有什麼事可做了。所以你應(yīng)該走，去找一找自我。”

費清有些迷茫的看向陳羲，忽然發(fā)現(xiàn)在這個時候陳羲纔是一位長者。

“如果你沒有方向，我倒是有一個方向，但是我自己暫時沒有能力去做。”

陳羲笑著說道：“人女殿下。”

費清一愣：“人女殿下怎麼了？”

陳羲道：“人女殿下的能力太強，所以纔會被禁錮，而她本身可以保護自己的修爲之力又太弱，所以總是會遇到傷害。不管那個假的神域之主是什麼來頭，他始終都沒有把人女殿下放出來，顯然是有所圖。而徐績對人女殿下感情可能更爲複雜，人女是他的女兒，可也是魔族聖女的女兒。”

“如果非要讓自己肩膀上有什麼使命，那麼對一個黑暗的君主忠誠，不如去保護一個弱小的女子。人女殿下需要你的保護，而你當然知道怎麼回到神域去。”

費清的臉色變幻不停，過了好一會兒之後竟是真的站起來回頭看了看：“或許你是對的，保護弱小，比對強大的黑暗君主忠誠更有意義。是的，該走的是我而不是你。可是陳羲，你將面對的，可能根本不是你可以應(yīng)付的。如果我走了，你會更加危險。”

陳羲道：“放心吧，既然我打算留下來，那麼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自信的。回去吧，神域那邊可能也已經(jīng)翻江倒海了。”

費清點了點頭：“其實已經(jīng)翻江倒海了，就在不久之前，陛下......徐績接到了從神域發(fā)過來的消息，是執(zhí)律發(fā)給他的。明威殿現(xiàn)在的座首迦樓，看破了假的神域之主的身份，然後帶著明威殿四百六十八名執(zhí)法者發(fā)動了進攻，全軍覆沒......現(xiàn)在迦樓被囚禁，明威殿已經(jīng)名存實亡。就連明威殿前的神獸地獄三頭虎也已經(jīng)戰(zhàn)死，可以說明威殿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

“迦樓！”

這次輪到陳羲的心裡猛烈震動了，他沒有想到迦樓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一直以爲迦樓應(yīng)該是一個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一直以爲迦樓心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底線。可是現(xiàn)在陳羲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錯了。原來表面上看到的就算再真實，也不是全部。

“我們看錯了她。”

費清深吸一口氣：“我回去了，陳羲你要小心，我希望有朝一日還能和你坐在一起這樣聊天，共飲一壺酒。”

陳羲擺了擺手道別：“小氣，買兩壺。”

陳羲猜測的沒錯，其實那也算不上猜測，而是他基於自己得到的消息而做出的精準判斷。

魔皇果然是在利用徐績，陌穹大帝心臟的力量那是多大的一份誘惑，魔皇怎麼可能會輕而易舉的讓給徐績呢。不管是誰得到了陌穹大帝心臟的力量，就會成爲絕世強者，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自己。哪怕神域那個來歷不明的傢伙看起來也同樣強大，但是陌穹大帝纔是陌穹最強大的人是神族和魔族的共同認知。

魔皇肯定是聽徐績說起了那個多走了神域之主位子的東西，而魔皇正是因爲這個才設(shè)計算計了徐績。

陳羲坐在石頭上再次把這些思緒整理了一遍，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笑了笑：“原來我是這麼重要的一個人，不管是魔皇還是神主，都離了我不行呢......既然你們兩個都這麼的在意我，那我就要看看，誰拿出來的誠意比較大了。”

與此同時，魔族威志城中，魔皇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在魔族大殿上，寶座後面，有一個巨大的條案。條案上擺放著一共九千多塊玉牌，這些玉牌上都刻著名字。這九千多塊玉牌，是魔族現(xiàn)在實力能夠足以引起魔皇重視的高手。根據(jù)修爲高低的不同，位置也不同。

距離寶座最近的位置擺放著四個玉牌，其中的一塊玉牌裂開了，然後碎了一地。

負責看守這些玉牌的內(nèi)侍看到那玉牌碎了的時候，臉都嚇得白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修爲實力到了四大長老那個級別的人，竟然也會死。所當他捧著碎開的玉牌跑向廣場上那十八座石像之間，將這個消息告訴魔皇的時候，魔皇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了。

雖然雷無窮是四大長老之中修爲實力最弱的一個，可是那已經(jīng)是站在魔族高手幾乎最高處的幾個人之一了。魔皇怎麼也不會想到，不過是去抓一個少年而已，怎麼會讓四大長老之一的雷無窮殞命。

“再派人去！”

魔皇幾乎是咬著牙喊出這幾個字的，此時她的身體已經(jīng)不由自主的漂浮起來，被一種深藍色的光芒包裹。

十八座石像的頂端，分別有一道深藍色的光柱射下，在魔皇身體上交匯，形成了一個光團。藍色的光柱已經(jīng)極爲凝實，看起來就好像實質(zhì)化的東西一樣。這說明徐績那邊的吸收已經(jīng)在進行了，這藍色光柱之中才傳遞過來的，就是陌穹大帝心臟的力量。

“誰破壞了朕的計劃，誰就要死！你們現(xiàn)在還不快去！”

魔皇喊了一聲，一個看起來足有兩米多高的壯漢跨步走過來，抱拳說道：“陛下，臣去吧。”

這個人叫雷東天，四大長老排名第二位。

魔皇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站在城牆上高處一動不動的那個老者，眼神裡閃過一絲陰冷。那個老者是四大長老之首雷浮沉，那個老傢伙始終覬覦魔皇寶座。這個時候，他是斷然不肯離開這的。哪怕現(xiàn)在雷浮沉幾乎已經(jīng)沒有機會奪取寶座了，可他還是不會放棄一絲一毫的可能。

或許現(xiàn)在魔族之中，唯一盼望著魔皇失敗的人，就是他了。

“你去吧。”

魔皇轉(zhuǎn)頭看向雷東天說道：“你去吧，你們都給朕記住，誰也別想阻止朕。朕不容許失敗，也不容許你們失敗。如果朕得到了這力量，那麼魔族將走向輝煌。如果朕失敗了，你們也沒有一個會得到好處。”

城牆高處，看起來已經(jīng)蒼老的雷浮沉嘴角往上挑了挑，不言不語。

可是他內(nèi)心深處卻有個聲音不住的咒罵著：“一個女人，終究是成不了大事的。我就看著你，看著你自己怎麼作死。”

雷東天轉(zhuǎn)身而行，走出去幾步之後又忍不住回頭，看向雷浮沉所在的位置，微微搖頭。看到這一幕，雷浮沉的臉色終於變了......因爲他已經(jīng)和四大長老的三個人達成了協(xié)議，如果雷媚兒失敗了，其他三個人會擁立他成爲新的魔皇。可是現(xiàn)在看起來，雷東天顯然變了主意。

四大長老之中，唯一沒有答應(yīng)雷浮沉的就是雷無窮，現(xiàn)在雷無窮已經(jīng)死了，雷浮沉以爲自己即將成功。可是現(xiàn)在，雷東天也變了。他下意識的看向四大長老的另外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女子。卻發(fā)現(xiàn)那個女子肅然的站在十八座石像下面，顯然是在爲雷媚兒護法。

媽的！

雷浮沉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一句，誰都他媽的不可信。

然後他忽然懂了，雷東天和雷久雲(yún)兩個人之所以答應(yīng)自己，前提條件是雷媚兒失敗。所以在雷媚兒失敗之前，他們是不會傾向自己的。

也就是在雷東天闊步走出威志城的時候，天啓山魔宮裡的徐績也在暴怒。

“給朕把陳羲帶回來，不惜一切代價！還有，把威志城給朕掀翻了！雷媚兒那個賤貨居然敢算計朕，朕就讓她看看這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